第12章 要活的死棋

第12章 要活的死棋

若是形容一個人命運多舛,出生時沒有父親,幼年時喪母,生活苦貧,差點在十歲的時候夭折,加在一起應該能夠算上了。

陳樂一直都不信自己會一直走背字,也從來沒有怨天尤人。

他也沒想過為什麼有人生來便能夠富貴無憂,錦衣玉食,有人卻要饑寒交迫,性命堪憂。

雖然四五歲孩子的記憶多數不會很長久,但是娘親死的那個晚上,記得卻是格外清晰,那是一個又颳風又下雨的夜晚,瘦骨嶙峋的娘親無數次念叨著自己的小名,那是有多麼的不捨得。

小阿福。

小阿福,小阿福,小阿福……

我的小阿福!

陳樂流著眼淚嗯嗯嗯的回應著,直到娘親咽下最後一口氣,當時的他並不知道死意味著什麼,只是當第二天屋外多了一個墳包,陳樂才知道娘親再也回不來了,再也沒有人給自己洗衣做飯,再也沒有人拍著自己的後背哄自己睡覺了。

陳樂總以為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可是為什麼大難之後為什麼還有還有第二難,是老天爺不願意讓自己好好的活著嗎?

這次,或許自己真的要死了。

救過陳樂一次的賈昂此刻的眉毛擰成了川字,看著眼前的陳樂,那是一臉無奈。

當嚴歡背著陳樂回到煙雲巷子的時候,賈昂連門都沒有讓仨人進來,只說這人要是死在自己的屋裡,實在太晦氣了,嚴歡沒什麼辦法,將這陳樂背到了深巷客棧,老闆娘倒不是一個有諸多忌諱的人,還燒了熱水,自己給陳樂擦了身子,換了乾淨衣裳,又把嚴歡叫出了屋子,只說若是想救陳樂,只能讓賈昂前來,而且賈昂一定能救陳樂。

而想要賈昂出手,那隻能是讓嚴歡去求那個脾氣不太好的老傢伙了。

嚴歡很少和自己的老師發生爭執。

作為讀書人,最最重要的便是尊師重道,少年秀才也不知哪裡起來的倔脾氣,只說要是因為賈昂的見死不救導致陳樂死了,那他就不讀書了。

以此相要挾。

若是這天下間,能夠讓賈昂妥協的,或許也只有嚴歡了。

老者看了那經營客棧的婦人一眼,卻不知這個婦人為何如此多嘴。

這陳樂本該在十歲那年便死去的,賈昂救過陳樂一次,自然不是所謂的醫者仁心,或者說,他本來就不是一個郎中。

他是一個讀書人。

讀書人本就沒有救死扶傷的責任,該做的應是匡扶天下。

那次救人,一來便是要和另外一個讀書人做對,二來,也是為了嚴歡。

而這少年到了現如今這時候,卻也是該成一枚死棋了。

這一日在洛河之中發生的事情,他親眼所見,甚至陳樂落到如此境地,和他不無關係,當然四年前救陳樂為的是嚴歡,現如今不想救陳樂,卻也是為了嚴歡。

經過賈昂一陣搗鼓醒了過來的陳樂用儘力氣問道:「老……老不死的,你……曾經說,人死之後會變成鬼,那我死後變成鬼,還能不能見到我的娘親。」

賈昂冷聲說道:「若是你真想死的話,就一直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我沒死過,怎麼會知道這種晦氣事,若是你還想活,這樣的念頭最好不要有。」

嚴歡大聲的說道:「你還沒等我考中狀元,帶你威風威風呢,怎麼能死。」

陳樂咳嗽了幾聲,喃喃的說道:「是啊,好多少事情沒做呢,我還沒娶老婆,我還沒生兒子,我還有好多好多地方沒去過,死了真的太可惜了。」

一直沒說話的甘鷹說道:「老郎中,你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只要你能救活陳樂。」

賈昂沒好氣的回答道:「錢,若是錢真能賣命的話,那麼有錢人就不會死了。」

甘鷹瞪了他一眼道:「若是你救不活他,我就殺了你,然後把那個胡小琳也給殺了,還有那條蛟龍也宰了,反正陳樂,我會給你報仇的。」

賈昂瞧都不瞧甘鷹一眼道:「好大的口氣,就算是你能把這件事情裡面的人能殺完,你能把自己給殺了嗎?陳樂落到如此下場,你應該才是罪魁禍首吧。」

甘鷹被老者噎得無語,只能訕訕的說道:「我不管,我要你救活他。」

嚴歡知道自己老師為難,但是他真的做不到看著陳樂眼睜睜的死在自己眼前,哀求道:「老師,求你救救陳樂吧。」

賈昂無可奈何的走到桌子面前,寫了個方子,說是按照這個方子給陳樂煎服。

甘鷹一把搶過方子,只說自己去藥鋪抓藥,但是看了方子以後狐疑的問道:「這方子,真能救命?」

甘鷹雖不通藥理,但卻知道黃紙上面羅列的藥物並不奇特,他全部都認得,少年內府碎裂,尋常湯藥怎麼可能治癒。

賈昂搖頭道:「當然不能救命。」

看著行將發作的北地公子又解釋道:「但能續命,若是你再纏著我,我便不走了,這續命的湯藥最多只能續三天的命,我要出門尋葯。」

賈昂又看了一眼嚴歡,說道:「我要出趟門,你自己小心些。」

嚴歡點頭道:「老師,那你早些回來。」

賈昂走出門外,卻是一聲嘆息,一隻紅雀落在了老者的肩頭上,腦袋低垂,好像認錯又好像討好一般,輕輕的啄了幾下老者的肩膀。

老者咒罵道:「你這貪念不小的雜毛畜生,若不是你,哪有這樁因果。」

四年前,便是這隻紅雀差點害死了陳樂,但當時的陳樂不過也是想救嚴歡而已,所以種下了如此大的一樁因果,一命還一命,自是不可能,老者本想著,以少年陳樂的死,便可以了結這樁因果,卻沒想到有人橫插了一腳,不想陳樂去死,那麼這盤根錯節,以後的倆人的命運,就多了一根線,雖不至於榮辱與共,但多多少少會有牽連,而以少年陳樂的命數來看,卻實在不是一樁換算的買賣。

此刻在煙雲巷子附近支著算命鋪子的藍袍道人,忽然是口噴鮮血,差點便是昏死過去,只是一身修為,卻是丟了七八成,他遠遠看去,只見到一個肩站紅雀的老者慢慢走了過來,這位貪念未了的道人如喪考妣,本就沒進煙雲巷子,也不打算招惹他人,只是心中還有一縷貪念的他,此刻後悔至極,卻也不知為何,前些日子脾氣還挺好的老者,今日為什麼如此性情暴戾。

嚇得他那是連算命攤子都不敢要了,趕忙離開,才保住自己的一條命。

這等機緣,自不是自己一個小小的錢塘觀棄修能夠覬覦的。

……

那寧城衙署,本不過是個極小的部門,縣令顧文燾的事物也不算特別繁瑣,寧城不大,也極少出現大案要案,而且偏居一隅,雖是隸屬東安州,但卻也很少得到上級衙門的關注,多是一任縣令至此便要終老才會有下一位繼任者,不過從七品的縣令也曾經當過大官,對於廣陵王府來人,卻也不過是正常接待而已,卻也沒有半分的阿諛奉承,當然,對方要求查閱所有的檔案資料,顧文燾也是無法阻攔的,按理說來,以廣陵王府身份前來辦事,若是有所懷疑,想要拘拿什麼人,自不會有什麼人膽敢阻攔,或許也攔不下來,但是這為首的姓安的女子卻是想要先在縣衙查閱完資料在決定是否動手,這其中自然不是因為懼怕顧文燾這個曾經的洛都大臣,而是生怕有什麼口舌把柄落在那個五品黑袍手裡。

顧文燾和陸秩相對而坐,各捧著一杯清茶,未曾對那些翻閱陳年案卷的廣陵王府中人有所阻攔。

顧文燾淡淡的說道:「這廣陵王膽子還真挺大的,你也不管管。」

陸秩不置可否的說道:「這風枕梁,最是年富力強,十五年前兵圍洛都那一次,他的兵馬也是最多的,之後又強要了這最最富饒的廣陵道,可謂是兵強馬壯,而且他也最得江湖之意,若是他膽子不大,你說八王之中,誰的膽子還會大。」

看著顧文燾搖頭的模樣,陸秩又說道:「據說這位王爺啊,家裡的紫金龍袍都做好了,就等著踢開高玄明了,坐上大一統的位置了,這事情連高玄明自己也知道,不過知道又能如何?」

倆人心有戚戚焉,彼此都經歷過十五年前那場風雨。

神宗高長瀾無故歸天,而作為第九皇子的高玄明居然會是最後的登位者,實在是最為意外。

那賢名遠播的太子高素是被活活餓死,被人抬出來的時候已成乾屍,慘不忍睹。

宣德殿外,屍山血海。

老主祭連觀星夜亂象三天,連嘆三聲大逆不道之後,吐血而亡。

風雨閣內,才不過十九歲的九皇子,咬著蒼白至極的嘴唇枯守龍椅三月,終究還是讓這位並不被看好的年輕人熬出了頭。

四位扶龍的顧命大臣,終於在見到太子屍體后願意輔助前後,護住大洛千秋基業。

百日之後,做了簡單粗略的登基儀式,新皇即位。

史稱洛明宗,年號啟明。

作為名不順則言不正所付出的代價自是不小,可不光是要大赦天下,還要擇地分封,以慰人心。

一時間以擒王之姿入洛都的勢力無外乎都討要到了想得到能得到的。

而大陸之上,也第一次同時出現了多達八位的實權異姓王。

旁落的兵權更是十有八九。

當然,顧文燾和陸秩也知道這已然是一個江山修補匠能造就的最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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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爭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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