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東窗破

第14章 東窗破

前幾日陳樂醒來的時候,多是渾渾噩噩,但今日醒來卻是格外的清醒,只是胸腹間卻像是硬塞進了一大塊硬鐵塊一般,又疼又漲,將自己想說的話,那是全部都堵在了喉嚨口,他張了張嘴,只能發出發出低啞的聲音,若是稍微動彈半分,卻又似渾身上下有千萬隻螞蟻爬來爬去一般,還真不如昏昏沉沉的時候。

這時候正好是輪到嚴歡守著陳樂,見到陳樂清醒過來,湊過去說道:「陳樂,你醒啦?感覺怎麼樣?」

陳樂嗓子很啞,因為覺得說話太費力,便只是點點頭說了一個字:「水。」

也不是因為渴的緣故,只不過是吃多了湯藥覺得嘴巴很苦,讓他忍不住皺眉。

前兩日渾渾噩噩的時候,倒不覺得,但現在徹底清醒過來,反而覺得有些難以忍受了。

嚴歡拿著瓷杯,小心翼翼的給陳樂灌下了半杯清水,卻有一大半漏在了外面,又用手巾給他擦乾淨了。

「以前你沒生病的時候,總覺得你說話很吵,但現在看你連說話都費勁的樣子,我真的很想哭。」

「你放心,老師應該在趕回來的路上,他肯定能救你的,雖然他嘴很硬,但是心腸還是好的。」

「再給你說些你感興趣的事情吧,今天早上的時候,我碰到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女子,據說是一個懂得煉丹修仙的修士呢,說要帶我去東海,我看著不太尋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若是她真的能救你的話,我便是真信她了,只是我可不太想去東海,還是讀書安逸。」

「我真的有些擔心,我老師出門的時候,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樣子,而且平日里,你對他也不是很尊重,若是他真的回來晚了,以後我該怎麼面對他?」

「我應該只是烏鴉嘴,呸呸呸。」

讀書郎跟陳樂說這話,但是更像是喃喃自語。

「還有一事,我有些疑慮,但我生怕是真的。」

賈昂不在,嚴歡委實也找不到人說話,而且平日里,他本就不是一個太有主見的少年,很多事情也都會跟陳樂商量。

「我姓嚴。」

嚴歡想了想,覺得姓嚴沒什麼了不起,隨後又補充的說道:「當然,天底下有很多人都姓嚴,但你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曾經在大陸西北,有一個舊朝,叫做西楚,而西楚皇宗也姓嚴,那是在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我的嚴和他們的嚴是不是同一個,朝廷對於前朝遺脈,稱呼其為餘孽,向來都未曾客氣,那都是趕盡殺絕,要說當時的天下經歷第二斷,大洛和西楚以及北燕,三分天下,大洛得其六,北燕和西楚平分餘四。」

嚴歡又看了一眼陳樂說道:「這些事情啊,我也是今天被那個女人一說才開始尋思的,若是你覺得枯燥,我便不跟你講下去了。」

陳樂搖搖頭,意思是你繼續,事實上,有嚴歡在自己身邊說話,陳樂覺得自己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一大半,也不再覺得疼痛難當了。

「我就當給你講故事吧,不過,我講故事,可沒有說書先生那般厲害,只能平鋪直敘。」

「你不太讀書,所以我先跟你先講講歷史吧,大概五千年前吧,天下一統,結束了很長很長時間的戰亂,太祖高晟稱帝,立國號為洛,建都洛城,然後統一了文字,貨幣,建立城邦,再接下來幾千年內,都算是太平盛年,直到兩千多年以前,分封地為西益州的楚侯自立為王,當然那時候的大洛,總體情況並不太好,四年後,北燕建立,這兩個王朝,都存在了超過一千年的時間,大概八百多年前吧,大洛再度中興,便開始著手再次一統天下。」

嚴歡停頓了一下,他盡量已經用通俗簡潔的話語來描述這麼一段冗長的歲月了,若是真的要詳細描寫這一千多年的史記變遷,估摸著講上三天三夜也是講不完的,而且裡面的許多細節,有好多都演繹成了一部一部的宏偉史料。

陳樂嗯了一聲,示意嚴歡可以繼續講下去。

嚴歡看了陳樂一眼,以前的陳樂可不會耐著性子來聽自己講這些的,大抵也是有些口乾的嚴歡給自己倒了杯水,繼續說下去:「北燕和西楚都是被大洛征服的,只不過北燕呢,沒什麼骨氣,和大洛就打了不到三個月,而西楚呢,打了整整三年,北燕歸降,甘願稱臣,甚至連當初的周姓皇族,現如今還過得很好,至於西楚,舉國上下足有八十萬兵力打到最後還活著的,不足五千。」

說到西楚滅國,陳樂忽然也是想起來了,曾經的說書先生說到過,八百多年前,有個被稱為西楚刀皇的存在,卻不正是那個年代的英雄人物嗎?應該就是和這個消失了八百年的西楚有著莫大的關係。

「你說好巧不巧的是,當初的西楚皇族,姓嚴,這本不是什麼大事,畢竟時隔八百多年了,我爹娘在世的時候也沒有說起過我們和西楚皇室有什麼關係,但早上時候,那個白衣女子,卻說我這個嚴,就是西楚皇族的那個嚴!」

陳樂要是身體還健康的時候,肯定會站起來咧著牙幾分嘲弄的說原來你還是個皇族後代啊,那什麼時候給我封個官來噹噹啊,只是陳樂卻分明看到了嚴歡眼神里的憂慮,莫不是這件事情是真的?

嚴歡是個讀書人,而且是大洛的讀書人,最厲害的讀書人是哪種,便是能夠站在皇帝跟前出謀劃策的那種,但若嚴歡真的是西楚後裔的話,到時候身世若是被皇帝查明,那哪裡還有活路啊,不是自投羅網是什麼?

「你說哪怕我是真的西楚血脈,但那西楚都滅了八百年了,這事情也早該了結了啊。」

嚴歡一直等到傍晚時候,才從深巷客棧回煙雲巷子,院子里本來種著的幾株瓜苗也因為這幾日的疏於管理而蔫了不少,嚴歡澆著水,他的心神不寧,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般。

此時,夕陽陸沉,賈昂還未回來。

嚴歡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老師此刻正被一個漁夫攔在了寧城以外。

不分生死,也不論輸贏,只叫賈昂那是進退兩難。

嚴歡抽了兩本書,打算是帶到深巷客棧裡面念給陳樂聽的,只是還沒有等出門就看到院外來了好多人。

有賣豆腐的柳姐姐,有賣燒餅的結巴王二哥,還有素來不和氣的成衣店裡的李家伯伯和滷肉店的杜家大爺……

煙雲巷子里一共有八家商戶,今天居然全部都到齊了。

嚴歡心想著,是不是自家師傅又借了你們錢沒還?

是來要債的?

僻靜的巷口。

馬蹄嘶鳴。

長靴踏地,泥濘紛飛。

官兵們圍住了巷子,就像是一條巨蟒張開了大嘴。

當進入院子里的人,齊刷刷的給嚴歡跪下的時候,嚴歡知道,那個白衣女子跟自己說的是真的,只是為什麼這種事情偏偏要落到自己頭上。

……

巷子對面的深巷客棧里,有個穿著黑袍飾鷹的男人正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他的對面,坐著的正是飯館的老闆,一個姓牛的婦人。

桌面上還擺著一把有一個豁口的長刀。

這便是陸秩來送的刀!

「這是他的刀,你應該是認得的。」

黑袍男人看著遠處所發生的一幕,又抿了口酒說道:「你男人的刀,你應該是認得的吧。」

婦人有些琢磨不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如果可以的話,她一定殺了眼前這個男人。

只可惜,她這一輩子都做不到。

此刻,對於這個凶名赫赫的傢伙所散發出來的善意,她有些不懂。

「陸秩,你到底什麼意思?」

「這事情跟我沒有一文錢的關係,這些人都是廣陵王府的人,你們這些年在寧城經營的日頭也該到了,西楚氣運雖然當時被人打散,但終究有一兩分落到江湖,而且還生了根發了芽,高高在上的那位雖然在乎,但不會花太多的力氣來計較,但是別人可說不準了。」

婦人眉頭緊皺。

黑袍男人喝完了最後一杯酒,笑著說道:「我會在寧城待上幾日,若是你還能活下去,要殺我的話,隨時歡迎。」

等那黑袍男人走後,婦人抱著刀默默流淚。

「你給我一把刀又有什麼用?人都回不來了。」

「宋傾,你個王八蛋,說好的來娶我的!」

佩木劍的店小二,從來都沒見到婦人哭泣的樣子,給呂凌風留下來的印象,自家老闆從來都是一個潑辣蠻橫的女人。

煙雲巷子的事情,已經傳的沸沸洋洋得了,從店裡跑出來的呂凌風跑得極快,木劍左右晃動,竟然有些像是要飛起來一般,只是稍微一打聽,便知道了其中的因果。

和自己相處了兩三年的讀書人,會是西楚餘孽?!

而且,不光嚴歡是西楚餘孽,那巷子里的柳阿姐,王二哥,李伯伯,杜大爺,還有丁嬸嬸,馮大媽,季大哥……他們全部都是西楚餘孽,今天那些官兵是來抓人的。

敢情……這住在煙雲巷子里的,都是西楚餘孽啊!

親娘咧!

這可千萬別牽連到自己和陳樂呀。

那陳樂,他跟嚴歡走的這麼近?是不是西楚餘孽呢?

呂凌風不敢多想,匆匆忙忙的跑上樓,卻看到陳樂清醒著。

「是嚴歡出什麼事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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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爭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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