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刀聖
陳樂和甘鷹沉默的聽完了呂大壯的講述,因為嚴歡剛和陳樂提及過這件事情,所以倒不是特別的吃驚,甘鷹眯著眼,有些興緻貧乏,這種廟堂暗爭,卻遠比不上江湖莽氣引得自己興趣。
只說這件事情事關廣陵王和西楚遺族的角力,那個斯文的讀書人,應該會沒命吧。
陳樂想了想后對呂大壯說道:「你幫我去看看吧。」
呂大壯麵色大變。
陳樂明白呂大壯的心態,說道:「若是都死了,估摸連個收屍人都沒有。」
……
大洛傳承五千年,但也有過三次失去完整統治力的時候,而這西楚立國便是第二次,從兩千多年前到八百餘年前,在大陸的西南角,共有一千餘年佔地為國的時間,不過後來還是被佔據著中原地帶緩過神來的洛國打了個稀巴爛。
西楚人狂傲,骨子裡對於同樣以武立國的大洛並不服氣。
嚴歡這時候也才明白,為什麼明擺著無利可圖的情況下,這些人還願意把攤子支在煙雲巷子里了。
原來都是扶龍一族。
不大的院子,就如同當年的西楚皇宮一般。
正在負隅頑抗,明知道或許結局會很糟糕,但依舊要打一個驚天動地。
這便是西楚的氣魄!
在之前,年紀最大的杜大爺曾經想帶著嚴歡飛出這個小院。
的確,杜大爺真的帶嚴歡飛起來了。
但很快就被一道無形的氣牆給硬生生的壓制回了小院。
顯然想要抓捕嚴歡的人早有準備。
那雲端之上,隱約是能夠看到有三個一身白衣的蒙面人也盯著這邊,好像其中一個蒙面人的身形有些像嚴歡遇到的高大女子。
被瓮中捉鱉的滋味不好受。
只是想要攻陷小院,擒獲嚴歡,自是沒有那般簡單。
這裡的人,都是和杜大爺一般身懷絕學的高手。
那因為結巴所以話很少的經營一家燒餅攤子的王二哥,手持著一桿銀白色的長槍,就像是戳西瓜一般的戳破了最早衝到院門前的兩個官兵。
哪怕是柳姐姐,丁嬸嬸,馮大媽這幾個女人,也都是手持長劍,毫無懼色。
從黃昏到晚上。
死掉的官兵的屍體,已經堵死了巷道,連院門都沒有碰到。
但是後面還有好多官兵。
嚴歡被關在了屋子裡,至少在他們死之前,那些人進不到院子里來。
忽然,搖搖欲墜的院門一腳踢開。
那站在最外面的王二哥死了。
他的身子被踢進了院子里,胸前有很多個血窟窿,那桿銀槍也只剩下一截桿尾了。
隨即走進來一個紅衣少女,她的目光掃向眾人。
「王家的柳葉槍的傳承算是徹底的斷了。」
紅衣女子,身材高大豐盈,面容冷淡,點絳朱唇,只是手中的劍筆,卻是無比的鋒利。
而且還帶血!
王二哥……死了!
被這個女人給殺了!
嚴歡抓著自己的頭髮,拚命的喊著放我出去。
可惜沒有人理會他,擋在他前面的還有七個人。
「自我介紹下,我叫安小涔,第八境修士!」
那人似乎想讓在場的人更絕望一些,雖然嚴歡並不知道第八境修士意味著什麼,但看到其他人臉上驟變的表情,嚴歡知道很快又要死人了,或者自己也要死了,他流著眼淚喊著:老師,你快些回來吧。
殊不知此刻,那個背著一婁子書的老傢伙,卻也被一個穿著蓑衣的中年人給攔在了寧城之外。
只不過,那是一場生死之外的廝殺。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不過月亮還躲在雲間。
被驚到的春燕再撞了幾次牆壁以後,終於是安分了,縮回了泥巢里。
那小飯館的牛老闆,不知道何時已經喝醉了,抱著那把已經有了缺口的長刀呼呼入睡。
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了帝都洛城的街巷,有人白衣白馬入城來。
夢的盡頭,一個白衣青年正摸著她的臉頰笑嘻嘻的說道:女兒家,天天舞刀弄劍的,以後可怎麼嫁的出去啊。
青年笑的真好看呀。
可惜忽然間,那洛都的那場血雨,就下了下來。
那個白衣青年,再也回不來了。
抱著一把刀的婦人驟然清醒。
「抱著刀睡覺,還有哪個男人敢爬你床上來。」
他就站在婦人的面前,依舊是一襲白衣,依舊是笑嘻嘻的說道。
只是那人卻像影子一般輕飄飄的。
「你來了。」
「嗯,我要走了。」
婦人默默的遞上了那把洛都陸秩帶來的豁口大刀。
淚流滿面。
排成長龍的火把,將整一個煙雲巷子照耀的如同白天一般。
煙雲巷子從來便是寧城最不起眼的地方,現在卻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
這一次清剿西楚餘孽的事情,是由廣陵王親自下令的。
在十多年前的那場八路煙塵入京勤王的那段歷史當中,當時還很年輕的新皇被迫做了很多的決定。
而當時封地只有一郡的廣陵侯,也是那場政變的受益者之一。
他搖身一變,不光是由侯晉王,成為現如今洛國八大異姓王之一,更是將自己的封地擴大了整整三倍,而且佔據的還是本就地處豐沃的東安州最富饒的廣陵,百桑,陳留三郡之地。
那位廣陵王安插在皇宮內的觀星殿的眼線,看到了那位殺伐果斷的蕭丞相連斬了三位觀星士,真正的原因是對方看到了群雄逐鹿的亂世星象。
而傳聞之中,西楚的末代帝王自焚於皇宮之內,臨死之前,立下毒誓,八百年後,西楚必將捲土重來,再與大洛奪天下。
雖然,沒有人覺得打到最後,連一磚一瓦都沒有留下的西楚有望復國。
只是時間恰好過了八百年,西楚這樣的字眼卻再一次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當中。
而能夠派出自己座下的安小涔和齊帆,也證明了廣陵王對這一次清剿的勢在必得。
而在廣陵王給安小涔的密令當中,也明確的指出要活捉嚴歡,不能讓嚴歡當第二個末代楚皇。
時隔八百年,早就被打沒了的西楚,實在是沒有多少底蘊了。
除了有些忌憚那個現在還回不來的老頭子以外,落在那煙雲巷子里的暗子,對安小涔而言,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威脅。
之所以,她等到了晚上才入巷,不過是因為保險一些。
畢竟,那些巷子里的人可都是武夫,還是流淌著西楚血脈的武夫。
八人之中最強的武夫,那位姓杜的老人家,也不過是第六境巔峰的。
但是西楚武夫從來不能以平常概論,殺伐之力極強。
而且這些人做起玉碎之事,從來不會皺半下眉頭。
自己的師傅便是這個世上最強大的武夫,所以安小涔很清楚,武夫之強,強在體魄,強在氣力。
武體被破,氣力耗盡,便是武夫授首之時。
即便劍能破百甲,但那又如何?
他用五百兵士已經耗損了那八個武夫大半的氣力。
先是姓王的結巴,再是丁姓婦人,接著是季姓婦人……
煙雲巷子里的暗子一個接著一個的被拔出,擋在面前的也只有那個鬢角全白的杜老頭了。
安小涔輕笑嫣嫣,卻是露出了冷厲的鋒牙,她淡淡說道:「就憑你們這些老弱殘兵,還想復國?」
一支環繞著他身側的飛筆,已經奪走了七條人命了,筆端儘是鮮血,但是安小涔卻依舊青衫乾淨,未染一塵。
這就是一個第八境界修士的恐怖之處。
在境界絕對壓制的情況下,武夫甚至想碰觸到修神蘊念的修士的衣角都做不到。
「有本事,你就來拿老夫的命,想要靠近少主,先從老夫的屍體上踩過去。」
武者修行,以身體為熔爐,化天地元氣,躍龍門,至聖絕之境。
老者所在的第六境,稱之為金身之境,到此境界,便化天地熔爐於己身,肉身強度堪比金剛玉石。
老者雖沒能從跨過第六境和第七境界之間的化縱鴻溝,但是就光論肉身強度,一點也不遜色於第七境。
安小涔想要殺他,沒那麼容易了!!!
安小涔點點頭:「老前輩,你是不好殺,但不代表殺不了!!!」
話語之間,那支被祭煉數十年的劍筆卻已經動了。
老人眉頭微一皺,若是自己已是第七境的話,肯定是能夠躲過那劍筆的。
避不過,老人家也就直接迎了上去。
那劍筆直接是戳到了老人的胸間,但是卻沒有像之前一樣,透體而出,因為這劍筆的末端已經被老人用一雙肉掌死死的夾住了,暫時停留在了老人的身體裡面。
安小涔的神念微動,那劍筆在老人的身體里不斷的鑽動著,每動一毫,老人應該都能夠感受到鑽心一般的疼痛,但是老人卻在笑。
「我聽說修士的本命之物上,都會和神魂有著極大的關聯,你說,若是這劍筆毀了的話,又會如何?」
安小涔終於皺起了眉頭,老人的話他聽懂了,但也有些不明白,所以她看向了老人。
那握住筆端的老人哈哈大笑:「很快你就會明白了。」
繼而,便是一身爆裂的聲響。
一個六境巔峰的武夫,蒸動元氣爆體而亡的動靜也絕對不會小。
說死就死,何等氣魄!
安小涔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那和本命魂魄相連的劍筆,雖然沒有折斷,卻也多了好幾道裂紋。
第八境的安小涔,居然隱約間有了種行將墮境的感覺。
不過,還好,障礙已掃清。
只是就在此刻,一把刀從天而降,落到了小院之中。
一起墜落的還有本該坐在雲端的三個白衣蒙面人。
「西楚宋傾,見過安姑娘。」
一道白影,自遠及近。
所帶刀光直破百甲,抵達安小涔面前。
安小涔用帕巾擦拭著嘴角流淌著的鮮血,眯著眼睛說道:「刀聖宋卿,久仰大名。」
誰也沒想到,那個被困在城外的老人,會留下這樣子的後手。
能夠在歷史當中稱之為刀聖,一共有兩位,而這一位是第二位。
卻是全部都從西楚而出。
當然,這一位小刀聖,名氣自然不如第一位。
宋傾這個名字,或許很多人都已經淡忘了,因為他死了十四年了。
一個死人能做什麼?
安小涔不是第一次見到孤魂野鬼,不過大多數都是一些可憐蟲而已。
但宋傾不一樣。
他卻忘不了宋傾這個名字,是因為自己的師傅武狂曾經兩次提起宋傾這個名字。
若是再給宋傾十年時間,足以成為第二個西楚刀皇。
若是再給宋傾二十年時間,自己這天下第一武夫的位置就該讓人了。
很少誇讚他人的武狂的話也被他的三個弟子銘記在心,而且那時候就對於那個素未蒙面的年輕人好奇心很重。
只是宋傾死的時候,不過才二十二歲,是一個第八境的刀客。
也是論證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論調。
在他死後,連蜀山上的那些驕傲至極的劍仙也說過,在劍道繁榮的時下,若給宋傾再多一些時間,足以以一人姿態撐起刀道百年聲名。
後來安小涔聽說宋傾死的時候,洛都下了一場血雨。
欽天監四個黑袍死了兩個,傷了一個,也沒能把一個老人家留在洛都。
那把殺了無數高手的刀後來被新任的欽天監首座留了下來,放到很高的位置,直至今日,伴隨著宋傾的再次出現而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