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 耒陽城
()虎鰍入了嘉陵江就往下游逃竄而去,巨大的身軀頓時把嘉陵江攪成了昏黃的泥河,墨言踏水而行或遠或近地追著。村民們聽到虎鰍悲戚的嘶吼都趕到江邊觀望,見到墨言真的趕著兩條巨獸往下游而去,具是發出歡呼喝彩。老族長熱淚盈眶,嘴巴喃喃道:「墨公子真是我們的福星啊。」
虎鰍鑽入泥灘,江中的泥沙坍塌流動,江水激蕩,水位漸漸降了下去。直到次日的凌晨,墨言才疲憊地回到村寨之中。嘉陵江的幹流終於完全被疏通,其下,河道寬闊,水流湍急,泥沙就留不住腳了。兩條虎鰍精疲力盡,窩在了下游水潭中,墨言見大功告成也就懶得管它們了。
墨言見天氣尚早就躺在村民給自己造的窩棚中睡了起來,直到日上三竿,被陣陣焦急的哭聲驚了起來。
「嘉陵江水患已經解決,為何還有哭聲?」墨言自語道。這時,老族長在一個年輕人的攙扶下走進了墨言的帳篷。看到墨言起坐在床頭,赧然道:「打擾公子睡覺了。」
墨言擺擺手道:「族長客氣了,我沒事,已經睡飽了。村子里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了?」
族長看了看墨言,又看了看身邊的年輕男子,示意他說,可是年輕男子紅著臉,搖了搖頭,顯然不好意思開口,老族長嘆了口氣道:「是的,村子里很多人都生病了,其實前幾日就有很多人感到不適,只是現在越發嚴重了。」
墨言心領神會,問道:「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
「我們已經麻煩公子很多事情了,本來不應該如此厚著臉皮再要公子出手相助,可是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
「老族長,你莫要真么客氣,只要我力所能及,我自然會鼎力相助的。」
「公子菩薩心腸,老朽代表全族感謝公子大恩。」說罷,老族長跪倒在地,連連叩頭。墨言連忙扶起他,道:「老族長你這是作何?快快起來。你不告訴我事情,我怎麼幫你們?」
老族長老淚縱橫,道出了事情原由,原來是嘉陵江隔斷了村寨去往大城鎮的路,村子里的食鹽早已告罄,很多人因為多日沒有進食食鹽,而得了病。
「你是想讓我想辦法出村買鹽?」
「拜託公子了。」
「此事不是什麼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你們就放心。」
「公子大恩大德,老朽無以回報,來世當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公子。」
「老族長言重了,我這就起身前往。對了,就近哪裡有食鹽賣?」
「往東三百五十里,就是耒陽城,那裡定會有食鹽賣的。」老族長說罷,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道:「這裡有些錢,不多,公子帶上。」
墨言自然知道這些已經是他們全部的積蓄,也是他們的救命錢,伸手接過,有些沉。
墨言拿了一些村民準備的乾糧,就出了村寨,村民們都聞訊出來送行,跪在江邊,為墨言祈福。破顱因為害怕渡水,被留了下來。墨言幾個縱步,躍到了江對岸,遙遙沖著村民們招手示意,喚他們回去。
老族長舉著乾枯的手,不斷地呼喚著墨言,眼中已經掛滿了淚水,道:「墨公子保重啊!」破顱見墨言轉身離去,焦急得在江邊躊躇,發出陣陣嘶吼。
墨言一路往東而行,有路便走路,無路就穿梭叢林。趕了兩百多里時,因為怕迷失方向,所以找了一條大路,一路往東走。路上,難民官兵隨處可見,還有一些慈善人家在路邊架起粥蓬,施捨粥水給路人。墨家自小提倡君子之道,「餓死不吃嗟來之食。」所以墨言雖然腹中飢腸轆轆,但是也沒有到大道邊要一碗粥水。
翌日,墨言又走了百十里,還是未見耒陽城,於是走到一個粥蓬里,粥蓬里的小廝見墨言走過來,舀了一碗粥水,道:「吃。」
墨言擺擺手,道:「不用了,我只是想問問往哪裡走可以到耒陽?」
小廝見墨言衣衫破舊,滿臉鬍渣子,披散著頭髮,以為乞丐,道:「你不吃我秦家的粥,是不是嫌我們的粥不好吃?」
墨言心中感到奇怪,道:「我可沒有這意思。」
「那你為何不吃我們家的粥,怕下毒害你嗎?」
「這位小哥,我哪裡有這樣說過,我只是過來問問路而已?既然你不便相告,那我不問了。」墨言說罷,轉身想離開。可是沒想到那小廝竟然擋住了墨言的去路,端起粥道:「你進了我秦家的粥蓬,就要喝我們家的粥,不然教人看見了以為我們家的粥不好喝,連乞丐都不要喝。」
墨言見這小廝如此胡攪蠻纏,頓時有些生氣了,剛想動手,一個中年男子走了進來,對小廝道:「你這是做何?」
小廝一見到中年男子,頓時焉了,道:「老爺,這小子他嫌夫人做的粥不好喝,我正想教訓教訓他。」
「胡說,夫人叫你來做善事,你就是這樣做的嗎?還不快下去。」中年男子呵斥了一番那小廝,小廝應了一聲低著頭就走開了。
中年男子轉身面對墨言,上下打量了一番,道:「這位小哥,是從哪裡來的?」
墨言見中年男子面相清秀,語氣恭敬,回道:「蜀中水患,逃難而來。」
「哦。」中年男子點了點頭,轉身看了看粥水,道:「公子是不是嫌這粥水太稀薄了。」
墨言搖了搖頭,道:「我只是過來問問路,不曾討要粥水,更沒有嫌粥水不好。」
中年男子聞言笑了笑,道:「原來如此,老夫叫秦剛,小兄弟如何稱呼?」墨言回道:「小子賤名不足與外人道。」
「小兄弟不肯說那就算了,你只需沿這條大路再走十里,就到耒陽了。」
「如此,謝了。」墨言躬身一謝,轉身就離開了。
秦剛看著墨言遠走的背景,贊道:「餓死不吃嗟來之食,好家教啊。」
墨言依著秦剛的指引,再走了幾十里路程,終於到了耒陽城,此時的天已經黑了下來。耒陽城是一座古舊山城,其中商旅不斷,還算繁華,因為地勢較高,前些日子的水患也沒有波及這裡。難民的大量湧入,讓耒陽城一時變得有些擁堵。墨言進了城,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準備先找個酒館吃些東西再去採購食鹽。
墨言進了一家掛著碩大趙字招牌的酒館,裡面客人稀稀落落,甚是空曠。墨言撿了一張空著的桌子,叫來小二,道:「給我上幾個饅頭,一斤牛肉,還有一杯清水。」小二聞言臉色一變,欲言又止,終是應了一聲下去了。不多時,小二就拿著墨言點的饅頭牛肉上來,還提了一壺茶水,問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墨言道:「夠了。」
「那小人就下去了,客官慢用。」
「對了,最近中原有什麼大事沒有?」
「挺多的,峨眉大戰,狼族作亂,魏國與百華聯盟,墨英將軍大敗狼族,還有最近鑄皇宋天應掀起的品劍會,等等,公子想要知道哪一件?」
「煩小二哥都跟我說說。」
小二看了一眼大堂,道:「好,反正閑著也無事。」
說罷,拉了一條凳子與墨言說了起來。
墨言從小二口中得知,自己大哥在北塞不僅安然無恙還建了戰功,心裡很是高興。還未說及品劍會,酒館來了客人,小二起身招呼去了。不過江湖之事,墨言也沒什麼興趣知道。
茶足飯飽,墨言扔下兩個銅板,道:「小二結賬,剩下的不用找了。」
小二欣喜地走了過來,剛想道謝,可是一看桌上的銅板,臉色一下子變了,道:「客官你不是開玩笑,兩個銅板只夠買一壺水的錢。」
墨言一聽頓時有些不高興了,道:「前些日子我在符溪鎮吃了比這還要多的東西,店家也只收了我兩個銅板,怎麼到你們耒陽城就漲了價了。小二哥,你不會是看我是個外鄉人,純心訛我。」
「客官,您是什麼時候去符溪鎮吃的東西?」
「大概有半年多了。」墨言略一思索道。
頓時,滿堂的客人都鬨笑起來。這時小二,道:「客官真是會開玩笑,你也知道是半年前,那時候大水還沒來呢?兩個銅板吃一斤牛肉自然有餘。但是如今可不一樣了,嘉陵江的大水淹沒了良田,沖走了牛羊馬匹,這牛肉的價錢自然就要往上漲。」
「那你說要多少?」
「八十錢?」
「什麼!八十錢?你還不如去搶。」墨言一聽,臉都綠了。
「客官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我們『趙家』酒館可都是明碼標價的,既不會坑您,也不會害您。」小二說著往身後掛著的小牌子指了一指,上面果然清清楚楚寫明了價錢。
墨言看著小木牌子,一時啞口無言。
小二見墨言佇立不動,難聽的話就出來了:「客官,您莫不是想吃霸王餐。那小人可要跟你講清楚,我們這『趙家』酒館可是百華第一首富趙百万旗下的,你要是惹了趙家,那以後您行走江湖可就困難了。」
「放屁。我會白吃你的?」墨言一拍桌子氣道,但自知理虧,嘆了口氣道:「這樣,等我去買了鹽,剩下的錢,我拿來還你。」
小二聞言,道:「那公子還是先把飯錢給小人,如今這鹽可是比金子還貴,就是有錢也沒出去買。既然公子買的起鹽,那你就給小人點零頭好付了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