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夢境
一片寂靜。
只有呼呼的風聲偶爾捲起落葉,打著旋兒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深山的天氣並不好,陰陰沉沉的沒有一絲陽光,只是少女立在那兒,瑩白的小臉泛著些許的紅暈,明明帶著這一路而來的狼狽,卻絲毫不損她眼底的光。
明亮,動人。
「哎……」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少年緩緩收回了目光,「無聊,沒事少跟小秋一起看什麼話本的。」
陳妍霏一口氣差點沒下去,重重地踩著步子,噠噠噠地走向小溪。
看似叮囑實則涼涼的話還在繼續:「不要走那麼快,小心真的殘廢了。」
「哦,真的殘廢了也沒關係,娘親會養你的。」
也不知道他娘是喜歡多一個兒媳婦,還是少一個女婿……
反應過來自己居然真的在思考這樣無聊的問題,趙琰繃緊了臉,乾脆閉上眼睛。
也許真的是因為高熱,讓他的腦子都不好用了。
這一閉眼,睏倦席捲而來,令他慢慢地陷入黑暗中,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還在擔心著陳妍霏一個人,到底能不能行。
陳妍霏到底是自小在山裡長大的孩子,山寨的土匪一霸,雖然被蘇晚晚精心養了好幾年,可回到熟悉的環境中,自小的回憶好像又回來了。
可能這是一座許久都沒有人來過的深山,這裡的魚都好像特別的傻氣,不用怎麼費力就讓陳妍霏抓住了一條。
她剪了樹枝將魚插起來,用尖銳的石頭一點點地殺魚,又拾起了柴火慢悠悠地烤。
不時地會去看看趙琰的情況,知道他睡著后,陳妍霏並沒有鬆口氣,反而是更加擔心了。
好在經過了周太爺的魔鬼訓練,她多少也是學到了一些,診脈后發現趙琰還受了內傷,她臉色不由得白了。
內傷引起的高熱,無論是哪一個情況都不好。
她坐不住,用帕子沾濕了水擰乾,來回跑著替趙琰降溫,一直到他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了,才敢往旁的地方走。
她必須去看看周遭有沒有什麼用得上的藥草。
一來一回的,天色逐漸暗下來了。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她可算是找到了一些可勉強減輕內傷的外敷藥草,她匆匆忙忙地回到溪邊,將藥草洗凈后,就地搗碎,用大大的葉片裝起來,小心翼翼地端回趙琰身邊。
可是難題又來了,她並不知道對方的內傷傷在哪裡。
陳妍霏的唇瓣微微抿起,糾結了一瞬后,她忍著羞意,頂著通紅的小臉緩緩地解開了他的上衣。
也許上天是聽到了她的祈禱,剛解開到一半,就看到了鮮紅的手掌印,證明了她沒有找錯地方。
確實是胸膛處受的內傷。
可上天也許也沒有聽到她的祈禱,因為就在她將趙琰的衣襟完全解開時,對方幽幽地睜開了眼睛。
……
四目相對間,大寫的尷尬幾乎寫在了陳妍霏的臉上。
「我,那個我不是在非禮你的,我扒你的衣服是有原因的……」她張口就要解釋,可一貫的好口才在此刻是完全的用不上,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都沒有到點子上。
趙琰的眸子帶著將醒未醒的迷離,也許是聽不下去她的話,也許是知曉她的真實意思,總之他直接地將手攤開,好像在配合著,隨便她怎麼亂來都可以。
陳妍霏的臉頰通紅通紅的,大腦充血,將她的反應完全地帶離。
最後是逐漸被冷風喚回了神經的趙琰主動開口:「不是要上藥嗎?」
他再不說話,這個傻姑娘怕不是要羞憤而死了。
許是才醒來,少年的聲音還帶著幾許的嘶啞,比以往變得更加動聽了。
不知道被遺忘到何處的腦子總算回來了,陳妍霏抖著手,緩緩地給他將搗碎的藥草在紅掌印上抹平。
夜幕一點點地降臨,冷風也為她帶來了幾分清明。
陳妍霏不敢做出拍臉那種欲蓋彌彰的動作,掐了自己一把后,只當是趙琰的俊臉太有迷惑人心的效果,以至於她生出了花痴的心思,才會變得古怪。
要不然,回頭約上林五姑娘,去看看別的帥氣小哥哥好了。
她如是想著,強行將亂七八糟的念頭撇去,輕聲解釋藥草的功效,驀了,她又道:「我也不知道用多大用處,總歸是聊有勝無。」
「不要緊。」
自家朝夕相處的姑娘,他是相信的。
魚烤了很久,早就烤得香噴噴了,雖然沒有調料,可是在兩個腹中空空的人看來,卻是難得的美味。
期間,陳妍霏也不忘替趙琰換掉帕子,一邊換著還一邊碎碎念地祈禱著,希望他的高熱趕緊退。
這一回,趙琰沒有再說她傻氣了。
入夜,陳妍霏早就撿了多多的柴,他們相互依偎著取暖,一點一點地燒,不敢讓這唯一的光亮都熄滅。
「睡吧,我守著你。」
少年低啞的聲音是最好的催眠曲,哪怕陳妍霏強撐著,小腦袋還是一點點地低落,一日的疲憊湧上來,沉沉睡去。
趙琰扶著她,小心地將小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給她當枕頭。
夜空很亮,星星閃爍,是令人難忘的星空。
……
陳妍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同樣是夢到了一座山林,只有她孤身一人在其中迷了路,怎麼也走不出去。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陣歌聲,那歌聲很奇怪,不是她們日常聽到的曲兒,是令人聽不懂的語言,卻又透著一股道不盡的溫柔。
循著聲音,她見到了一個女人,與她的聲音一樣溫柔的女人。
女人向她招手:「霏兒,你終於來了。」
「你認識我嗎?」
陳妍霏很奇怪,她並沒有見過這個女人,可是現在一看到她,就油然而生一股親切。
女人笑了笑,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她的神情開始變得悲傷起來,讓人忍不住想要為她撫平眉間的愁緒。
她走過去,下意識地牽起了女人的手,像是平時對蘇晚晚撒嬌那樣晃了晃:「你不要難過呀。」
女人沒有說話,眉宇間的悲傷卻越來越濃,光是看著,就令陳妍霏感覺自己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
「霏兒,你要記住我帶你走過的路。」
女人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是極為認真的:「你要記住,三棵大樹的盡頭藏著秘密的鑰匙。」
「我只會帶你走一次,你要記住了。」
女人牽著她,來到了她與趙琰暫時安頓下來的大石頭處,明明那裡看不到人影,女人卻突然笑得溫柔。
「我們家霏兒,值得世上最好的男兒。」
陳妍霏不自覺地紅了臉,望向那空空如也的石頭,她只當做女人在說笑,低垂著小腦袋不答。
真是奇怪呀,為什麼在夢裡都能夢到趙琰?
女人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輕輕柔柔的聲音帶著悵然,很快的又變得認真:「要專心,記好了我們現在走著的路。」
……
女人帶著她走了很久,才停下腳步。
她的神情變得悲傷,而前方也在不知道時候泛起了白霧,逐漸地將她們包裹。
手中緊緊牽著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女人的身影逐漸變得蒼白,彷彿要融入迷霧中。
她只聽到了一道縹緲的聲音,說著:「我該走了。」
一種好像失去了什麼的痛苦爬上來,她的心一抽一抽地疼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女人消失。
「……不要!不要走!」
陳妍霏大喊著,滿頭大汗地醒了過來。
半睡半醒的趙琰也被她驚醒,天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懷中的少女臉色蒼白,裡衣被冷汗打濕。
趙琰笨拙地替她擦去冷汗,語氣是少有的溫柔:「做噩夢了?」
陳妍霏搖著頭,感覺夢中的疼痛好像轉移到現實中,她捂著心臟處,神色惘然。
夢裡的場景逐漸消散,她已經不記得女人的長相,只記得她的聲音,記得她不斷強調讓自己記住的路。
「不是噩夢。」她努力地想要回想,想要回想起夢中女人的模樣,可是隨著她越發努力的回想,頭彷彿疼得快要炸開了。
她抱著頭,小小的身影蜷縮成一團。
想不起來,就好像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朦朦朧朧間,好像有一雙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那動作很溫柔,就像是夢中的女人溫熱的手掌。
陳妍霏逐漸聽清楚了聲音,是少年不厭其煩地重複著:「不要怕,還有我陪著你的。」
眼圈不知怎麼的就紅了,她吸了吸鼻子,不滿道:「你會不會哄人啊,來來回回就這一句話。」
趙琰嗤笑,嘴上卻不依不饒:「荒山野嶺的,有人哄你就不錯了。」
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懟著,天光大亮,太陽從重重烏雲中穿梭,陽光灑滿了大地。
趙琰的燒也退了,縱然這一夜睡得並不夠好,可終究沒有遇到什麼野獸,兩人也是平平安安的,比什麼都強。
商量今日打算時,陳妍霏又想起了夢中女人所指的路。
原點正好是他們所在的大石頭,若是按照她的要求走,會有什麼東西等著她?
所謂的三棵大樹盡頭的秘密,又是什麼?
疑惑湧現在心頭,讓陳妍霏長時間的沉默了,趙琰察覺了她的心事,也沒有催促著她,靜靜地等待。
終於的,她抬起頭:「阿琰,我想去一個地方。」
趙琰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好。」
他無條件的信任讓陳妍霏唇角彎了彎,雙眸亮晶晶的:「相信我,我絕對會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