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驅屍術

晨曦漸明，小鳥啁啾，平緩山坡的樹林里，紅衣小襖的女童倒在尤蘭的懷中，小臉紅撲撲的，鼻涕泡隨著呼吸忽起忽落。

昨晚分頭行動，唐小米先給小狗妖療傷，隨後一起去找扁擔和筐。唐小魚能感受到尤小皮的位置，她跳進筐里指路，唐小米扛著扁擔找到了這裡，來了之後還陪著三哥幹了些活，跟尤蘭一起布置了些東西，這才合眼沒到一個時辰。

武松揉了揉微微發紅的眼睛道：「天都亮了，姓柯的那小子還沒出現，我看他是不會很快回來了。咱們總在這裡耗著也不是個事。再說，這根本就是個假刀，也不值得咱們這般費力氣。」

「那好吧，咱們繼續趕路。」尤蘭醒了，眼皮還很沉，懶懶地說。

大約一個時辰，兄妹三人走進德州城。

再次上路，也不覺得這「屠龍刀」有多寶貝了。連個刀柄刀鞘都沒有，用一根麻繩纏住刀尾，用破布纏住刀身，胡亂背在身後，看起來更像個老舊的大砍刀。

兩個小妖恢復原形，各自睡在窩裡，所謂的窩其實就是扁擔前後的兩個筐。

小狗妖喜歡熱鬧，愛往人多的地方去，每次總要選前面那個筐，而小貓妖喜歡安靜，喜歡躲起來玩她的布偶，把身子深深地藏在筐底兒，只有聽到外面有什麼動靜吸引了「她」，才會冒頭出來看看。

柯三光不愧為當今世上三大採花盜之一，警惕性極高，耐性也極好。他總感覺樹林里可能有埋伏，所以他就沒出現，直到天亮了，看到武松帶著人走了，這次他才走了出來。

「呵，跟我斗！」

進了樹林，先四下看了看，肯定沒人。

輕功跳躍，從一棵樹上跳到另外一棵樹上，最後跳到最高的那棵樹的樹榦上，猿猴一般爬上樹冠。

上樹的過程中，屠龍刀能賣多少錢他都想好了，將來要用這筆錢買一幢七進七出的大宅院，娶上十幾房太太，組建一個屬於自己的後宮，過上幸福生活。

「靠！」

懷揣激動心情跳上來，看到的卻不是屠龍刀。

不用打開黑布也知道，已經被人動過手腳了，尤蘭用黑布纏住一根木棍，上面還留下兩個對他這個級別的賊來說極度侮辱的字「蠢賊」。

柯三光想抓起木棍丟下去泄憤，可他的手剛探出去，又縮了回來。經驗告訴他，對付峨眉派弟子遺留下來的東西，不能大意。於是他向後退了兩步，掰斷一條樹枝，遠距離去挑那黑布。

距離不太夠，向前湊一湊。

一隻手把著枝椏，樹枝還有些晃動。

挑開黑布。

「嘭！」

「嗖——」

一顆彈力毒鏢飛出，看形制更像一個擺好的彈弓，只等著別人去碰，如果距離近的話根本來不及躲閃，而且足以打傷人，只要破了皮，沾染劇毒，那就麻煩大了。

柯三光提前加了小心，方位發生了偏移，那一鏢沒能傷到他。

「呵呵，雕蟲小技。」

一場虛驚過後，柯三光放棄了摔木棍泄憤的打算，他覺得沒意義，於是跳下樹去。

「噗！」

腳剛著地，只覺得腳下一軟。

一定是陷阱，採花大盜胸腹中提著一口氣想施展梯雲縱。

可是陷阱表面已經被破壞，一根細繩通往上方。

「嘩啦！」頭頂上幾根散碎樹枝迎頭砸下。

避無可避。

「嘭！」柯三光掉進了陷阱里。

「他媽的！」

剛掉進去，柯三光沒敢亂動，而是感受了一下。

萬幸，陷阱里並沒布置「朝天刀」「竹尖刺」等銳器，否則小命可就沒了，他還在想，那峨眉派小妮兒長得漂亮，心地看來也不壞，並沒有對我下死手。

「謝姑娘手下留情！我柯三光雖然是採花盜，可也是盜亦有道，將來咱們再碰上，保證姑娘的這份情不會白留。」

說著話，他還很江湖范兒地對著天空抱了抱拳。

揉了揉手腕，一隻手支在地上想起身。

「哎呀！」

一隻渾身赤紅的蠍子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照著他的手背猛地一刺。

緊接著又跑過來好幾隻，沒等那幾隻也過來刺他，他猛地一躍，跳上地面。

看了看手背，迅速腫起，覺得不妙，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

德州城裡各種叫賣聲不絕於耳，萬曆皇帝雖然不怎麼上朝，可大明朝還是很不錯的，城裡熱熱鬧鬧，一副國泰民安的好景象。

路邊賣雜貨的攤位可是不少，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吸引著小狗妖的好奇目光，它趴在筐邊兒，看著一個生肖狗木雕刻得栩栩如生，還蹦了兩蹦，叫喚了兩聲。

它想擁有。

卻被小米一把按進了筐里。

尤蘭說，現在姐有錢了，也長大了，要穿漂亮衣服了，身上這套紅色小襖，留著給尤小皮長大了穿。

聞言，小貓妖猛地探出頭來看了看，眼睛斜了斜，好像不是很滿意的樣子又縮回去了。

來到一家成衣鋪，尤蘭說反正也不著急，你們等我一下，我去看看衣服。

「你別亂花錢！」小米喊。

「哎呀，我就是看看，你急什麼急！」尤蘭嚷：「你不進來看看嗎？」

「我不看！」小米負氣，陪著三哥在外面乘涼。

尤蘭從小兒就喜歡打扮自己，描眉畫眼兒的。看到漂亮衣服就走不動路，可惜那時候她窮，啥也買不起，平時穿著武松打獵弄回來的皮毛縫製的粗糙衣服，看起來像個小野人。但這並不影響她喜歡美好的事物。王財主家的小女兒王婉兒曾經穿了一套粉色的小紗裙，把尤蘭喜歡得不行，追著屁股後面看，最後王婉兒回家了，她就趴在人家門口看。

王家婆娘以為這小窮光蛋是來偷東西的，於是惡狠狠地把她給罵跑了。

小尤蘭為了能擁有那套衣服，她想盡辦法討好王婉兒，還跟她說，我送你一隻小兔子，你把衣服借給我穿一天行不行？穿衣服之前我會洗澡，絕不會弄髒你的衣服。

財主家的女兒說她不喜歡兔子，如果你能弄到一隻小獅子狗，或許還可以考慮。

那狗是宮廷小型玩賞犬，後來傳播到了民間，但也是稀罕品種，尤蘭哪裡能弄得到。

於是身穿獸皮的小姑娘又懇求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還可以等你把衣服穿舊了，你便宜賣給我好不好？我用三張狍子皮跟你換。

財主家的女兒不但沒答應，反而罵了她一句：將來穿爛了也不給你穿，窮光蛋！

這件事兒後來被武松知道了，看著坐在家裡炕頭哇哇大哭的表妹，觸動了大漢心靈最柔軟的地方。

虎將之子，脾氣不太好。

後面發生的事，直接導致他們離開家園，十八歲的哥哥，帶著兩個十二歲的妹妹開始四處流浪，而尤蘭也穿上了那套粉色小紗裙。

時光一晃，四年過去了。

尤蘭還是那麼喜歡漂亮衣服，鑽進成衣鋪好半天才出來，結果她買了一套新衣服。

「又亂花錢！三十兩的盤纏不夠你霍霍的了，不行，以後錢放我這裡，別放你手裡了！」小米憤憤地說了一句，伸手去搶。

「不給你，不給你，就不給你！」尤蘭雙手抓著錢袋，整個身子都被小米扯得亂晃，也不肯鬆手。

尤蘭花了一兩三錢買了一套上等料子的粉色紗裙，把她美得嘴角上揚落不下來了。結果這事兒觸怒了唐小米，伸手來搶錢袋子，姐倆你爭我奪各不相讓，錢袋子都快扯破了。後來還是武松伸出大手，把錢袋子奪了過去，像小時候分饅頭一樣，一人分了幾兩銀子，剩下的被三哥收下，這時姐倆才算平靜下來。

「那邊有個飯館，走，吃飯去！」武松大手一揮。

把扁擔放在門口，便走了進去。

一聽說開飯了，兩個小妖爭先恐後跑了進去。

飯館的跑堂見有小貓小狗跑進來，很是不滿，眼瞅著貓狗被兩個少女抱了起來，他又不好說什麼。武松瞪了他一眼，喊道：「小二，來五碗白米飯，一大盤梅菜扣肉，一大盤炒雞蛋。再來三海碗酒。」

「客官，幾位？」

「就我們仨！」

「……吃得完嗎？」

「要你管？給你錢便是。」

「好哩！客官您瞧好吧！」小二一甩肩頭布，向後廚走去。

等上菜的時候，小米道：「哥，這伙賊人咱們不可小覷，我回去取扁擔的時候才發現，被我倆斃掉的那兩個傢伙，其實並不是人。」

「是妖？」尤蘭詫異，「我怎麼沒看出來？」

「是殭屍。」小米道：「我回去的時候，兩個殭屍已經腐化嚴重。」

「這樣說來，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是驅屍人。」武松正色道。

「我追的那個，或許是道士出身。憑他擊傷唐小魚的手法來看，好像是泰山派弟子，但我不確定，畢竟泰山派弟子應該不會用這種驅屍邪術，更不會幹這種下三濫的勾當。」小米說。

「或許是泰山派叛徒呢。」尤蘭猜測道：「很多人熬不過九大派的清規戒律，我們峨眉派也有守不住的道姑。」

「可是泰山派不應該有驅屍術啊。」小米說。

尤蘭擺了擺手道：「未必，我聽竟滅師太說過，本來九大派中所有道家門派都有驅屍術。至今峨眉藏經閣里還有《驅屍本經》《復活術》《小僵咒》《大僵咒》《借屍還魂》《骷髏經》《白骨生肉》《大驅術》《九陰真經——驅屍篇》等一大批驅屍功法。」

「哎呀我去！峨眉派藏經閣這麼厲害嗎？」小米驚呼。

尤蘭自豪地道：「那是當然！咱們峨眉派可是正兒八經的九大派之一呢。」

「你們峨眉派？你也算峨眉派弟子？你只不過是竟滅師太的記名弟子，算不得正規峨眉派弟子好吧？剛才你說的那些，你會哪個？」小米挖苦道。

「我不會怎麼了？現在九大派都不讓修鍊驅屍術，整個峨眉會的也沒幾個。」尤蘭翻白眼。

「等等。」武松一擺手道：「剛才你說整個峨眉也沒幾個，換句話說，還是有幾個對吧？」

「對呀。」

「輩分不低吧？」

「輩分不低，而且還需要特殊體質，否則沒資格修鍊。」

武松神情鄭重：「這樣說來，如果這小子是泰山派的叛徒的話，他的輩分也不會低呀。難怪把小魚燒成那樣，如果小米遲了一步，恐怕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