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死？
墨玖無意識伸手，像是要抓住那個讓他心跳加速的人。
如願以償般，他在黑暗中捉住了一抹被埋葬的光亮。
不知疲倦的愛意滋滋生長，墨玖任憑自己沉浮其中，酸澀的甜蜜夢幻又清冷，無解的答案痛苦又陌生。
過往六年的記憶似乎裂成了無數碎片在腦中瘋狂倒放，紅色的熾仙、黑色的瞳孔、溫柔的唇角、清幽的香氣、還有他呼喚的聲聲愛戀......
混亂不堪又晦澀難明，昏過去的剎那，墨玖以為他瘋了。
陣法將海水隔絕，晏桐托住他消瘦的身軀。由始至終，他的視線從未移開過墨玖的臉龐。儘管這個人已經面目全非。
可在晏桐看來，墨玖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滾滾水流隨他步伐湧起漩渦，破碎的容顏慢慢完好，斷裂的經絡漸漸修復。
而墨玖依舊刺痛了他千瘡百孔的心。
他的指節泛出蒼茫的慘白，心底的痛無法用言語形容。突然，晏桐薄唇微張，鮮血夾著金光滑落唇角。一時間海域動蕩，大大小小的漩渦開始凝聚。
海水形成的石階鋪上海面，他不再停留，一步步抱著墨玖出了海面。
無數人翹首以盼，他們臉色驚恐，像是在等待死亡的降臨。也有人期待不已，好像在等待著一場耀眼的回歸。
翻騰海水分割大道，仙尊抱著墨玖款款而出。
他的目光再濃烈也喚不醒墨玖昏睡的容顏，就在他眼底的柔光要被紅色浸染時，仙尊指尖微勾，氣息歸於平穩。
磅礴的偉力以毀滅之勢由晏桐為中心鋪疊開來，所有人腦中一陣刺痛，有人七孔流血，有人口吐白沫，有人神情獃滯......
只要是對墨玖不敬的人，通通都被廢去修為淪為了一個廢人。
海王雙目含淚，望著仙尊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最後，他跪在虛空顫顫巍巍道：「我有罪，我有罪，不求仙尊陛下親自動手，如今我能得見天顏已是得償所願，萬望仙尊陛下保重尊體！」
仙尊為了這個破碎的大陸殫精竭慮，在這個世上無人敢觸怒晏桐。不管妖族也好人族也罷，甚至就連魔族海族，不敢對仙尊有半分不敬。
有多少人窮其一生也無法窺見天顏，可就在仙尊為了這下奔波的當口，他們這些人卻在這個地方迫害仙域的少主！
無法原諒不可原諒！
說完，海王頭頂冒出虛煙，靈魂離體後身軀自曝濺了一旁下屬滿身滿臉！
晏桐連餘光也不屑施捨，他周身氣勢凌冽無比，九天十地為之開道。陽光灑在他寬闊的脊背上，可他卻側身遮住了墨玖的臉。
人群開始安靜下來，沉夏摟著封恆跪在地上，空天閣一眾隱在角落跪伏在地。他們精神緊繃靜靜垂首，像是在等著仙尊的下一步發落。
沒護住墨玖就是死罪，不知仙尊陛下為何要放過他們？
安靜下來的人們目光獃滯，他們相互對望，臉色不解，直至有人發現了虛空中的人。
「仙尊陛下！」
「仙尊！」
越來越多的聲音響徹天際，沉壁最新反應過來：「他們的記憶都被抹去了！」
聞言，沉夏大驚卻不敢抬頭，只將封恆摟得更緊了些。
碧空上靈風輕柔，墨玖睜開眼，嗓音微不可覺。
「我......沒有......死......？？」
「這麼想死？本尊不會成全你。」
發現自己被晏桐抱著，墨玖想去摟他脖子卻沒力氣，只能得搖搖頭：「......尊上......我沒想死你知道的！」
「尊......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仙尊用唇堵了回去，他們的髮絲互相纏繞，在靈風的蕩漾下揉出了一幕令無數人都難以忘懷的景象。
偌大碧空，雲蒸霞蔚。
晏桐扣著墨玖的脖頸將他壓向自己，輕柔的唇畔下是霸道的宣誓，墨玖眼眸大睜，滿臉不敢置信！
他怎麼也沒想到晏桐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宣示自己的佔有慾！
晏桐什麼時候來這裡的，是專門來找他的嗎？自己明明掉進了海里，可為什麼.......
「唔--!!」
舌尖一痛，墨玖望進了一雙深邃的瞳眸中。
那雙眼裡全都是他的倒影。
明晃晃的懲罰！
懲罰他的不專心，懲罰他的心不在焉！
腥甜在兩人齒間瀰漫開來。
墨玖抬手勾住晏桐的脖頸，袖袍下的皮膚下有裂痕隱現，仙尊餘光將他這異樣收入眸中，大手更緊了些。
墨玖意識模糊了下，一股難言的委屈隨之湧上，他狠狠回應著晏桐，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忘記一切。
輕喘只蕩漾在仙尊一人耳邊，此時此刻，整個大陸無人能與他爭墨玖。不管日後如何，至少現在他只允許墨玖眼底唯他一人。
肆意揮灑的歲月再沒有任何波動，時間像是在此刻停止了流逝。晏桐閉眼，任由墨玖將他看進眼底。
強勢霸道的仙尊如從前般孤寂，好聞的清香充斥著鼻尖，宛若罌粟惑血。
他任憑自己沉浮在晏桐的氣息里，他吻得越來越深，也越來越瘋狂。
他這樣做何嘗不是也在向全天下宣告，仙尊只唯他所有。
悠長一吻仿若刻入了恆古的流傳。不管離得多遠，所有人都能從墨玖的唇畔上望見點點嫣紅。
察覺到墨玖的氣息沒有平復的跡象，仙尊輕笑一聲，輕輕吻在他眉心。
墨玖一怔。
純粹的氣息像是穿透了他的皮膚，體內的混亂像是被平復了。
看見他這模樣，晏桐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剛才他已經剝離了墨玖腦中的恐怖的記憶，可為何似乎沒有反應？
他摩挲了下墨玖的眉間，羽紋依舊沒有波瀾。
他目光稍轉，指腹下的白芒微不可覺，同時說道：「隨本尊回去。」
「......」
墨玖沒注意額間的溫熱，他問晏桐：「你不怪我嗎？」
他怎麼不想跟晏桐回去，可他還記自己當初的決絕。得知自己只是個替身後，清傲如他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可現在經歷了這一切后，他忽然想認命了。
替身......就......替身罷。
「本尊永遠不會怪你。」晏桐說道。
墨玖怔住了。
可以了，就這樣吧。
他在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多少次的轉身依然抵不過晏桐的笑顏，墨玖放棄了。
他抓著晏桐的胳膊，感覺腦海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記不起來了。
墨玖搖搖頭，目光混沌了下。
隨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啊，我的神杖！」
聞言，晏桐沉眉，抬手間海底漩渦湧起，一根耀眼的神杖飛掠而出。
在墨玖握住神杖的同時，晏桐留下的神咒起了作用。
昏過去的剎那，晏桐抱著他撕裂蒼穹離開。
碎星宮，晏桐板開他指頭把神杖撥到一邊，又除去了墨玖的衣袍。
雪白的身軀布滿了可怖的裂紋，好好的人成了這個模樣，晏桐顫抖著一點點為他撫平傷痕。
他的動作像是對著獨一無二的珍寶，肌膚下的裂紋被在他撫過後依然嫩白更甚從前。
直到皎月當空，仙尊呼出一口氣，挺拔的脊背僵硬了下，金色血珠滑落嘴角。
他的身軀變得有些透明，可很快又恢復天人姿態，彷彿剛才的無力只是虛幻。
仙境內，九具屍體中央困著一人。
仙尊孑然端坐，神階陣法下，無數細密血線閃著紅光穿過晏桐的本體，他全身百處大穴被制，分毫不得動彈。
在將為數不多的真元分到了法身那裡后，晏桐的臉已是一片慘白。
沒有真元壓制，魔靈在他體內肆意席捲。晏桐毫無所覺般，只是闔著眼盡量不去看那些屍體。
只因，看一眼就痛不欲生。
他脊背挺得筆直，完全無視了血線和魔靈的侵蝕。
升愛煉製的法寶的確不凡，神器級別毫無缺陷。
他也將晏桐的每個舉動算得周密無比，他知道晏桐不會傷害那些屍體，甚至連避讓都不會做。
晏桐就是這樣一個人。
九天十地，氣勢如虹。
如他們所願，晏桐毫不在意自己的困境。他將法身留在墨玖身邊，而自己也能陪陪這些曾經。
九世殘軀被血線相連，斷裂的軀幹也被縫補完好，屍體僵硬但主神餘威猶在。而且每世的神魂都比上一世多回歸了些，到了墨玖這一世，離完滿只差一顆心臟。
這也是微堯和升愛要等墨玖成長起來的原因。心臟的修為越高，召回主神的成功率就越大。
在微堯失憶之前，晏桐將他護在魔域。可他即使失憶了還記得要利用墨玖。他像是已經把這件事刻進了骨子裡。
晏桐知道，當微堯取回心臟后，必殺墨玖。
無妨，隨他們去。
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墨玖能安穩融合動蕩的殘魂。
他會將一切都原原本本還給墨玖，並且，晏桐還會給墨玖一個瑰麗無缺的世界。
億萬花朵搖搖曳曳，乾涸已久的屍體起了幾分潤澤。
仙尊血順著紅線被引入屍體中，他體內已無完好臟腑，但也只是眉頭皺了皺。
九具屍體在瘋狂吸取他的真元，晏桐沒有絲毫阻止的意思，因為他的命也好血也好，只要是墨玖要他就給。
無論是哪一個墨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