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左封右殲禍起坑女 前情后欲危陷麗人(上)

第5章 左封右殲禍起坑女 前情后欲危陷麗人(上)

上回說到叔孫通被燕王臧荼質問得一頭汗,慨然回道:「好,善惡有報,燕王說得對,大家都是皇帝臣子,相信皇上也不會姑息惡人,進來搜吧,假如有這個淫賊,叔孫某決不護短,打開鹿砦,請燕王搜人!」臧荼下馬一欠身,道:「謝了!」率軍直入。就在這時,只見皇子劉肥趕來,吼一聲道:「任誰也不得擅自進入。」就在說話功夫,臧荼手中黑狗已然掙脫,黑色閃電一樣撲向劉肥身後的那一個人,只見得那人的臉頰上和脖子里都是鮮明的橙色,這不正是臧荼要找的人嗎?

可就在這時候,那人和激怒的鬥犬一起嗷嗷叫著撕扯在一起,劉肥趕緊一揮手,眾步卒們一擁而上,對準那隻黑狗亂刀齊下,可憐那黑犬嗚嗚哀鳴,立即被打斷脊樑,狂虐在塵埃之中,抽搐一陣,倒在血泊中不動了。臧荼大驚,狂呼:「你們竟然殺死了我的軍狗,它就是整個事件的證物,就是它可以沿著肅慎香葯的氣味,能一路追蹤而來鎖定目標······」他的話還沒說完,那個帶著橙色香葯標誌的人,強橫著袒露出胸脯,高叫道:「臧荼,倚仗你是燕王,你就可以胡作非為了?竟敢擅闖皇上演禮苑禁地,我等都是宿衛,有皇命在身,現在就有權利拘捕你們。」臧荼細看,認得他是王子劉肥的舅舅,素有惡人之名的駟均,正擼袖子彈腿,凶神惡煞一樣挑釁過不停,全無忌憚。燕王大怒道:「原來那個採花惡賊是你,駟均惡虎,你深入我燕王府邸,夜來誘姦了我夫人,現在深藏在此,還讓我不得進門找你,有王法沒有?」駟均眼珠子瞪得像鴿子卵大,吼道:「你仗著你是燕王,來血口噴人,我今天可放不過你。」說著揮起蒜缽大的拳頭,跳起來就要動手。

燕王雙眼噴火,咬牙道:「你姦淫了我的家眷,你還要用橫,惡人先告狀,好,我軍聽令,拿下這個採花大盜······」燕軍得令,戈戟一指,隊列散開,就和劉肥的侍衛怒目對視,局勢驟然緊張,一觸即發。

叔孫通一見,嚇得腿都軟了,趕緊站在對陣中間,勸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休得魯莽,燕王啊,你說的可有證據?」臧荼指定駟均身上的橙色印記,道:「這就是證據,昨夜我那夫人和淫賊巧作周旋,將一種肅慎香葯見機打在他的身上,它的香味和顏色都是在三天之內洗不掉的,我就帶著我的黑夜犬立刻追蹤來此。現在這個被我們追到的採花賊就在眼前,看看他身上的橙色印記,聞聞他身上的香藥味兒,再看看我帶來的香葯,是不是同一個味兒,我找個人來試試······」說完拉出來一名燕兵,臧荼將香葯灑在他的手上,果然,他的手上馬上呈現出鮮明的橙色,他高聲問大家道:「是不是如我所說······」叔孫通聽到這兒,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一看到劉肥和駟均大感為難,一時無措,囁嚅道:「這個,臣一時也難以決定,燕王陛下,你看我們不如一起去覲見皇上,由他來聖斷,你看如何?」臧荼頷首,示意手下帶走駟均要一起去見劉邦。

忽然,劉肥叫道:「不可帶人!燕王,就憑你一面之詞能說明什麼?就你有,難道駟將軍就不能自己有肅慎香葯嗎?那香葯又不是你一家獨造出來的。」一邊的臧衍忍不住插嘴道:「你分明在強詞奪理,我們家的狗跟著一路,是聞那氣味緊跟著追蹤過來的,現在證據就在眼前,你憑什麼抵賴?」駟均一扭脖子,強悍地道:「那現在狗死了,那還叫什麼證據,你家分明是拿一條死狗來誣賴本將,我後頭還要去皇帝那兒告你父子誹謗大臣呢。」臧荼質問道:「難道說你採花姦淫我的夫人,我一路追來,就這麼算了嗎?」劉肥冷冷道:「臧荼,我明白告訴你,前幾天,你那夫人倚仗你的燕王身份,在洛陽市上衝撞了別人,還下車給人就是幾巴掌,狂言我夫是王,本夫人打你怎麼了,你告我去啊,現今太尉府已經接了這案子正在追查,都是你寵溺的······」

這一說,叔孫通也看不下去了,急道:「大王子,咱這事兒一碼歸一碼,依臣看來,還是一起去覲見皇上才妥當。」駟均吼道:「這管你先生何干?他們哪有證據?在此禁地放狗咬人,天理不容,還想私設刑堂,將我帶走,還有國法天理沒有?真是欺人太甚了。我們是護衛,天經地義要殺死這狗仗人勢,闖入門禁的惡狗。而今狗死了,他們反而胡謅狗是證據起來了,荒唐之極,臧荼,再不離開演禮苑,給我拿下。」劉肥少年氣盛,和舅舅駟均一唱一和,得理不讓人,一聲號令,士卒撲向燕軍,就要動手繳械。

臧荼驟然間氣血上涌,衝動得狂呼一聲:「惡虎駟均敢欺本王,姦淫作惡還仗勢欺人t太甚,蒼天不容,要知道本王乃是渴飲敵血的真漢子,哪容你猖狂,殺!」叔孫通一見慌了,高叫:「燕王冷靜,休要有理變作無理!」可臧荼哪聽得進去,一腔熱血,驅馬上前,一根銅杖一陣猛擊打在轅門上,那轅門晃悠再三,轟然倒塌,連帶旗幟灰土飛揚而起,漢軍嚇得連連走避,演禮苑裡的書生們嚇得亂作一團,這彌天大禍就在衝動中闖下了。

一邊的駟均不但是個惡人,更是個奸惡之人,號令:「我軍不要還手,讓他打,看他們如何收拾?」臧荼父子見狀簡直是氣瘋了,臧荼上前,罵道:「你這淫賊,作惡不說,還來欺凌苦主,你以為蒼天無眼嗎?」說完,一揮銅杖呼嘯打來,打得駟均猝不及防,跌倒在塵埃里,嘴也破了,都是血。叔孫通一見鬧大了,趕緊護住劉肥避讓一邊,駟均做夢也沒想到這臧荼竟然敢大鬧皇帝禁地,如今吃了虧,連滾帶爬,急急出劍,悍勇跳出來還擊。臧衍激憤大呼:「父王,反正惹下事來了,閹豬是叫,殺豬也是叫,殺了駟均。」可是,駟均名號駟惡虎,武藝了得,如今反擊,根本就不落下風,臧荼父子哪能一下子就能得逞?激戰中,多處帳幕被擊垮,駟均趁亂故意將搭建的營帳也毀壞了好幾處。

燕軍氣盛,不落下風,將駟均壓製得不能動彈,漸漸地他父子兩明白過來,如今是闖禍了,闖下彌天大禍了,該怎麼善後?已經是下不來台了,局面已經不可收拾,父子倆對視了一眼,心裡統一想法了,那就趕緊撤吧,立刻回到封國再作打算,再呆下去,只怕是要成齊王田橫、臨江王、陳公、丁公第二了,於是號令一聲,趁亂突出,自回燕王府邸去了。

這時候,那雲兒正在回憶著呢,她想起昨天晚上採花大盜侵害自己的那一幕,最後在月色中露出來的那張臉,那個面部兇悍的輪廓,突然心中靈光一閃,自言自語地說出聲來,道:「我想起來了,這張臉我永遠也不會忘掉的······」緊接著,她的眼前浮現出洛陽熱鬧的市肆,自己坐在華麗的車輦中,特意打起車窗帘子,意氣洋洋地俯瞰著窗外的市井小人。她是一個自負得無知的小女人,心中有傻女人們共有的本性,我家官人是王,我愛怎樣就怎樣,所有的人都得應該讓著我,我讓誰死也應該。

猛地她的車輪轂衝撞上另外一輛車輦,她登時就炸了,這還了得?見了王的夫人還不知道遠遠避讓,下得車來,上前對人家的駕馭人就是幾個響亮耳光,大罵道:「不長眼嗎?到哪兒都是別人讓我,你竟來找死。」那馭人勃然大怒,正要發作,突然,對方的車裡帘子一甩,露出一張要吃人一樣的臉來,但是,當他看到雲兒那張俏浪仗勢的臉時,登時,古怪的一笑,問:「小娘子,你是誰家的夫人啊?」雲兒兇巴巴回道:「我夫是燕王臧荼······」那人聽了「哦」一聲,對自己的馭人罵道:「不長眼的奴才,衝撞了燕王夫人,不想活了,還不快快讓開。」那馭人頓時氣得臉色赤白,血忍著驅馬離開。這時候,車上那位拱手道:「小娘子,冒犯你了,這兒惡人多,你還是先行回家吧。」雲兒這才被擁簇上了車輦,昂揚離去,望著他的背影,這個男人眼裡閃出餓狼一樣的凶光。

雲兒嘆道:「原來是這賊人,見了本夫人臨時起意,設計來採花本夫人,苦了妾身,讓他屢屢得逞,還蒙在鼓裡,要不妾索性蒙住不說就好了,後悔死老娘了,只是他怎麼知道我家王夫這數天不回府呢?我知道了,他斷定不是平常之人,肯定是朝廷的······」正想得出神,聽得門外喧鬧,原來是燕王回來了,高叫:「夫人馬上快走。」雲兒一噘嘴,道:「大王啊,你抓到那個採花了妾身的賊人了嗎?京城那麼好玩,我還沒玩夠呢,怎麼就要走啊?」臧荼急得叫出來道:「你急死我了,出事兒了,快走!」雲兒不依不饒地道:「你不是大王嗎?你害怕誰啊?」一邊臧衍翻了臉,破口大罵起來道:「你這無腦的婦人,坑了我一家,你以為全天下都是你家的後院燕地啊?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再不走廢話不已,我對你可就不客氣了。」嚇得雲兒花容失色,瑟瑟要躲,臧荼見了對兒子吼一聲道:「休得無禮,快走!」於是,燕王率軍,什麼也不要了,離棄了府邸亡命回燕地而去。

劉肥、叔孫通飛馬回報劉邦,劉肥告道:「燕王進襲皇帝禁地演禮苑,打垮轅門,毀棄了帳幕蕞綿營房數十座,囂叫著說是搜羅夜來誘姦他夫人的採花大盜。他們帶了惡犬,闖了門禁,還放狗咬人,硬說要兒臣舅舅是那賊人,要闖進去私自捉拿國舅駟均,現在反出去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劉邦大驚。問道:「有這等事兒,應該是事出有因吧?陳平,你趕緊去燕王府邸,告訴燕王立刻來見朕,看出了什麼事兒?再行審理!」叔孫通欲要出班解釋臧荼所由來的事情始末,劉邦制止他道:「時勢太緊急,沒時間了,叔孫先生你就不要再說了,等燕王來了,我們一起再來理清。」叔孫通只有喏喏。

誰知道陳平受命,去了大半日放回,稟告道:「燕王臧荼棄了府邸。一路反回燕地去了。」劉邦拍案大罵道:「好個臧荼,朕封你做燕王,你不思報國,反而犯國反水,有什麼事兒不能見朕說過明白嗎?朕使一文吏使者招你,本意讓你回心轉意,將這事兒查過分明,幾時要護短小兒國親了?可你倒好,自絕於漢,朕豈能放過你,那就不用說了,征討他!」叔孫通聞言暗暗嘆息,看了駟均一眼暗暗惱恨不已。於是,劉邦即刻點兵,自己和樊噲、灌嬰、梅鋗追擊臧荼。

燕軍雖然走得急,但是如何快得過灌嬰的驃騎鐵軍,等追到龍脫城的時候,兩軍就遭遇了,燕軍只得據守城邑自保,沒過多久,劉邦親率的漢軍萬人排山倒海追來,將一個小小的龍脫城圍個水泄不通。劉邦出馬,對城頭的臧荼高叫:「皇帝在此,請燕王臧荼出來說話。」這時候,城頭的臧荼心中倒有些活動了,對兒子道:「要不我去覲見皇帝細說分明,理在我,都是駟均姦淫作惡,皇帝應該不至於不辯是非吧。」臧衍跪在父親膝下,哭訴:「父王,皇帝封你們幾個做王不是真心,只是新朝建立,國力不足以剪除你們的權宜之計,一直都會是恨不得找借口剪除你們的狀況,左封右黜。現在,我們已經予他口實,他斷定會和田橫一樣對我們下手的,還論什麼是非曲直?父王千萬不要抱有幻想了。」臧荼聽得雙眼發直,良久道:「我明白了,我寧出城戰死也不能降漢,我還明白了雲兒這個小妖精是我家的禍水,她要是不來京城,我哪會惹到惡人,罷了,罷了,說這些沒有用了,我去當頭痛擊劉邦,兒你去不留後患除掉那雲兒賤人,然後一定要見機而亡命逃去,以保全我臧家血脈傳承,去吧!」這時,燕王父子連痛哭的功夫也沒有了,臧衍仗劍直奔雲兒去了。

龍脫城城門大開,臧荼用最後的搏命血拚殺出,劉邦一揮令旗,漢將樊噲、灌嬰、梅鋗上前死命圍住截殺。忽然,狂飆大作,白晝混晦如夜,一陣龍轉風吹得整個天地都是飛旋的草木灰土,劉邦大驚失色,質疑道:「莫非朕來誅殺燕王,竟然引得天怨人怒?」待到一陣狂風呼嘯而過,燕軍已經被漢軍全部殲滅,梅鋗竟然取了燕王臧荼首級獻於漢王,漢軍再打掃戰場,發現已經走了臧衍。正在這時候,忽然傳來一聲歡呼,原來,樊噲生得坑夫麗人兒東方雲兒。劉邦入城,讓雲兒來見,審視了半天,道:「果然是青丘之狐也,難怪害得燕王敗國亡家,且收孥帶回宮中聽用。」樊噲便將嚶嚶哭泣的狂女子云兒收了。

劉邦招來梅鋗,道:「沒想到龍脫伏虎臧荼一戰,你這個海外倭人竟然立了大功,梟首臧荼,你說,你要什麼賞賜啊?」梅鋗跪拜道:「臣化外倭人,不敢求賞,願乞求陛下京城皇宮中,中正主殿前的一分地,以容我們外國立足進貢。」劉邦聽了大笑道:「你們海客不同常人啊,不求封個王侯子卿伯公,只要朕的大殿前一分地,稀奇啊,是貴重,還是太微小啊?」梅鋗再求道:「臣只要這個要求,請皇上賞賜!」劉邦點頭道:「那好吧,真答應你。」梅鋗又道:「皇上這一說不能有用,請皇帝再信誓。」劉邦連想也沒想,答道:「天子無戲言,天中之國,不薄毗鄰,你放心,朕要是不踐行這個諾言,自認沛上無賴。」劉邦此言一出,嚇壞了所有人,梅鋗趕緊謝恩,劉邦也不大在意,下令駐蹕龍脫,次日即回洛陽。

劉邦回到洛陽,將燕王臧荼首級,懸在城門示眾,同時公告天下,以示儆尤。群臣得悉這件事情,那是反應不一,有人唏噓,有人感嘆,也有人認為臧荼罪有應得。劉邦接下來又聽從叔孫通的建言,最後厚葬了他,反而顯得公私分明,只是讓劉肥、駟均一行逃脫追責,自此生出王子的優越感來。這時候,蕭何率人護送皇后呂雉、太子劉盈和戚夫人等嬪妃、劉邦家人從關中到了洛陽。劉邦便令酈商、傅寬鎮守關中新城、槐里,丁復、柴武鎮守隴西,王吸、薛歐鎮守上郡,擇日出師去屯戍而去。

這時候,屯戍隴西的丁復、柴武這支大軍,已經做好了出發的一級戰備,可巧這天蕭何路過兵營,看見一個正在給戰車上的戰馬套籠頭的人,背影好生熟悉,細看是卻認出來是昔日范增密友,齊地琅琊人婁敬。蕭何大驚道:「足下莫非是齊人婁敬,昔日共亞父范增進退,負有才名,人號放生,如何落魄在這裡?這是要去戍邊隴西嗎?」婁敬脫下戰車上馭馬的橫輅木,笑道:「原來是相國大人,臣有治國之術,只不過是無人售酬,所以,只得做個戍卒了。」蕭何聽了笑起來,道:「那是時未至也,勢未來也,那我這個相國今天就給你搭好台,看你如何舞蹈?現在,我有要事需要立刻出京,這樣吧,我把我的隨身佩帶的短劍贈與你,你拿去做個名刺信物,就說是丞相蕭何推薦了你,讓你找有司覲見皇帝去,至於去隴西戍邊,你就不要去了,我立刻去找主帥丁復、柴武交涉清楚。」說完,解下隨身佩戴的一把鏤刻有蕭何名字的匕首遞與婁敬,婁敬要謝,蕭何一把托住他不拜,道:「還早,就留與日後再謝我吧。」急急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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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斗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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