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左封右殲禍起坑女 前情后欲危陷麗人(下)

第6章 左封右殲禍起坑女 前情后欲危陷麗人(下)

蕭何火速辦好一切事宜,匆匆離去,丁復即引婁敬得見中涓石奮后也離開了。婁敬即見石奮道:「我受相國引薦薦來見大人你,求見皇上建言國事,請大人方便。」石奮看見婁敬反穿羊皮裘皮,不修邊幅,一股酸臭老大味兒直衝鼻孔,趕緊皺眉用手扇扇開,質疑道:「就你這身,如何得見皇帝?左右,取一些鮮亮衣冠上來,讓婁先生且換了,再好說話。」誰知道這婁敬毫不識趣,脖子一硬道:「臣穿著錦繡,就穿著錦繡見天子,穿著短褐布衣,就穿短褐布衣見天子,又不是市面上耍猴子戲,衣服換來換去幹什麼?」石奮頓時惱了,道:「不換,就不讓你見皇帝。」婁敬不依不饒道:「你不讓我見,我就將這事兒言之於丞相,說你身居求才重要職,卻重衣冠而輕人。」石奮賭氣道:「好,好,沒見過世上有此酸儒,我是為你好,既然不聽,請尊自便。」即去報與皇帝。

劉邦一聽,也略知婁敬的名頭,即刻在洛陽南宮召見了他,看見婁敬邋遢,一幅醋大模樣,人還沒到近前,味兒先來了,老大嫌棄。但是,劉邦向來愛才為上,不忍拂了婁敬報國美意,再說自己早年也和他有過交集,便忍了,苦笑起來道:「朕不知先生有何用?只聞酸臭,然而先生貴在不改酸臭,見了朕是難得的真味兒。」婁敬跪謝道:「皇上如果養我待時,時機一到必有大用,不下於隋何。」劉邦聽了大笑,道:「那好啊,既然你敢這麼說,朕就敢留你待用,不過今天先賜你去洗澡一個。」說到這兒,君臣忍不住大笑,就此,劉邦收得婁敬在於朝中。

再說劉邦之父劉太公自從到了洛陽,想家心切,一腔鄉愁的日子真是難過,未免就鬱鬱寡歡,這一天,劉邦帶著叔孫通來省視父親,待見了劉邦,太公端居在上,受劉邦跪拜,然後道:「我說三郎,我聽說這洛陽離俺家不遠,你就在這兒坐地做皇帝,俺老了,思鄉心切,想來老家那幾壟田地也荒蕪了,我還是回家看守著,可憐你娘你姐,碰著亂世,也不知道死哪兒去了,葬身之地都不知道,反正應該是在鄉里吧,俺回去了就離得近一點,她們也好託夢相見······」一席話說得劉邦心酸,眼圈也紅了,但他毫不遲疑地拒絕了,道:「那怎麼可以?現在父親是皇帝的父親,成了天下億萬蒼生的唯一,萬眾矚目,要是還像上回遭到項羽手中一樣生死難測,那可如何是好?回不得,你還是隨我住皇宮裡吧?」太公太息道:「唉,沒想到老來也不得個自由,還要隨你拘束,還不如中陽里那些老太太老兒,隨意坐上土坷垃子吹牛,我想和她們親昵,唱唱楚歌都不行了。」劉邦決然回應道:「時也,勢也,父親恕罪,就是不行。」父子倆只有黯然而去。

叔孫通隨劉邦見了他們父子這一幕,心中大感不以為然,這不是和自己主張的皇權禮儀相悖嗎?即私下裡來見劉家家臣審食其,敘明原委,托他轉達說服劉太公道:「天無二日,地無二主,現在皇上雖然是人子,卻是人主;太公你雖是父親,卻是人臣,怎麼能讓人主去拜人臣呢?如此下去,則威德不行啊。」太公吃了一驚,半響說不出話來,問:「那怎麼辦呢?」食其勸道:「當然是要君臣有別才行。」太公聽到這兒,未免心酸,抱怨起來,道「我明白了,我這老兒現在連老也老不得了,連兒子也不能讓他做兒子了,真是可憐。」雖是發了一通牢騷,但是心中還是不敢違拗,畢竟他明白成就兒子的大業才是自己能享盡榮華富貴的根本。

於是,等到劉邦再來問安,太公趕緊夾著掃帚,倒著迎門,劉邦一見大驚,趕緊撫慰父親,詫異地問:「父親這是怎麼了?」太公回應道:「皇帝是人主,老子是人臣,奈何因為我亂了天下禮法?」劉邦聽了,也覺得很有道理,可是他是爹啊,讓他拜兒子也不是那麼回事兒,該怎麼辦呢?

就在這時,叔孫通不失時機地出現了,道:「皇上,你不要為這事兒為難,可以尊太公為太上皇,既然都是皇上,那樣才於理不悖。」劉邦應道:「那好,朕就尊我父親為太上皇,即日宣昭,你這主意這太好了,」一邊的劉太公趕緊道:「皇帝啊,這都是咱家臣審食其教我的,他的功不可沒啊。」劉邦即可招來審食其,道:「虧你用心,就賜你金五百斤(黃銅)。」食其恩謝不已。暗地裡去謝叔孫通,要分他一半賞賜,叔孫通道:「我是為了國事,不是為了賞金。」堅持不受,審食其記下他的人情,也就罷了。

這時候,皇后呂雉趕來了,又建言道「臣妾聽說公公思鄉,人老了都會懷土,可是皇帝又不得不以國事為重,可不就兩難了嗎?不過,臣妾有個主意,皇上何不在京城裡重建一個中陽里劉家莊呢。」劉邦聽了,忍不住笑了,贊道:「還是皇后的主意高明,就這麼辦?朕命夏侯嬰代行將作少府一職去趕緊督辦。」太公也贊道:「還是兒媳婦孝順聰明,你們就將中陽里老家那些石碾子、木揚叉子、斗笠蓑衣取了來,讓我有個念想,平日里就在俺家一樣。」於是,劉邦就這麼定了下來,令審食其回鄉去取老物件,夏侯嬰代理將作少府,鄉野白屋簡單,旋即就造好了,讓太公入駐,太公嘖嘖稱奇,十二分滿意,就此在這個劉家莊里做了莊主。

劉太公自從入住劉家莊以後,劉邦還托陳平給他找了幾個老家中陽裡面上了年紀的野老,太公沒事兒的時候,出去溜溜彎,做做農事,飼養幾隻雞鴨,和這些人說些積古的舊事,高興了唱唱楚歌,樂而忘憂,自在逍遙的很。

劉邦稱帝,時下無事,對他很是關心,經常使陳平去看看他爹抑鬱了沒有?帶回的消息很是正面,劉邦也就放心了。這一日,陳平又去劉家莊探視太上皇太公,適逢一陣秋風起,寒潮初到,太公畢竟年紀大了,又住在仿造的農舍里,見風哆嗦,低聲說一句:「好冷······」這陳平是什麼人,是個無孔不入的人精,立刻接上話茬道:「太上皇年事已高,雖說是身體硬朗,畢竟受寒不得,可巧賤內薛婀在京城,她可是個縫紉的高手,做得好針黹活計,那緹絮袍做的是又綿實,又輕巧,最適合老人家冬秋禦寒,不如今兒個臣拿一件太上皇的秋衣回家做樣子,讓內人親手縫紉,以盡臣子至孝。」太公遜謝一番,道:「這怎麼好意思麻煩令夫人?將作少府會送寒衣來的。」陳平跪拜道:「太上皇你就成全臣子孝心好了。」太公這才允諾,拿一件舊袍子給陳平拿回家,量尺寸放樣去了。

陳平回府,趕緊找來夫人薛婀,道:「我今天總算爭取來一個富貴籌碼,讓你給太上皇縫紉一件緹絮袍,這可是要了命的要緊,夫人你可要拿出兩顆心三隻手的小心出來做好。」薛婀嗔怪道:「官人怎麼能拿自己夫人去貨富貴呢?這活還沒幹呢?就搬出如山一樣的大帽子來?妾如何能做得好?」陳平竟然跪下來求道:「這件事兒全靠夫人你了?為了我們一家子,你可要十二分用心去做啊。」薛婀扶起他來,怨道:「好了,好了,妾知道了,」就親自去擇上好的繅絲絮綿,精心依照尺寸放樣,關了門細細縫紉起來。十多天過去了,薛婀來見陳平道:「總算完工了。」說完亮出緹袍,陳平眼前一亮,用手去摩挲,叫一聲道:「好啊,夫人手巧,別說是太公,我都愛不釋手了,我們明天就去劉家莊上貢絮袍去。」

次日一大早,陳平夫婦趕緊帶上緹絮袍去覲見太上皇敬獻,剛剛走到半道上,就見御史大夫周昌飛馬而來,急道:「皇帝急召都尉,請立刻進宮議事兒,片刻也不要延誤。」陳平受命,沒奈何,只得對夫人薛婀吩咐:「夫人,那我們還是改日去吧,你速速回府。」說完隨周昌飛馬去了,薛婀只得獨自怏怏而回。

正行之間,突然,一對人馬牽著黃犬,架著蒼鷹,帶著黃塵蔽天而來,薛婀趕緊讓家人迴避,只見那些人瞬間已經到了跟前。忽然一個聲音在耳邊清晰地響起道:「這不是故人薛婀嗎?」薛婀回眸一看,認得竟然是楚王韓信,頓時,委屈就像洪水猛獸一樣襲來,鼻子發酸,雙眼淚光晶瑩,幽怨地道:「楚王,你還記得小女子啊?你那夫人美人吳媯沒跟上你夫唱婦隨嗎?」韓信一笑,搖搖頭,問訊:「都尉夫人可好?」

這時候,薛婀做出一個大膽的主動,對家人揮退,直視韓信的雙眼,怨道:「當年睢陽小婦人擇婿大會後你為什麼不辭而別?你不知道那說你偷喝了我家進貢皇帝的貢酒本是一場誤會,那一切都是陳平的設計,薛婀從來就沒有想過要離棄韓信你啊。」韓信苦笑道:「一切都晚了,現在你是都尉夫人,不是挺好的嗎?」薛婀道:「好什麼好?自從見了你之後,這些年來我心裡一直只有你,我多少回都想對你說清楚······」韓信見了竟然也動了情,回道「你以為我不想你嗎?我也不知道夢中多少回和你相親相愛,只是現在這種場合,你我都是漢臣,怎麼能不顧呢?」薛婀壓低聲道:「明天我會去劉家莊給太上皇劉太公送絮袍,我肯定會一個人去,你微服化了裝在這路上等我,你要是因為貴為楚王不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韓信回道:「好啊,你一個弱女子尚且敢來,敢愛敢恨,韓信能統領百萬之軍,橫掃海內,不知道不敢兩字怎麼寫。」說完,兩人對眼依依惜別而去。

第二天,韓信依然出去狩獵,他佯裝在路上偶遇都尉夫人的車輦,擦肩而過的時候,看到薛婀撩開車窗帘子,做出一個手勢示意她是一個人來的,心中狂喜,跑馬到前面安排去了。等到了午後,只見一個人士子打扮,一襲深衣儒冠,帶著一個童子盤桓在路邊的孤松之下,沒多久,一個曲裾襦裙的女子出現了,他們正是微服化裝的韓信和薛婀。薛婀忘情的沖了過來,和韓信緊緊相擁,兩行清淚噴涌而出。韓信正要說話,忽然,一聲唿哨,一對官兵突然現身,為首的一人正是漢將王吸,大吼一聲:「好個儒生,吃了熊心豹子膽,敢來調戲都尉夫人,給我打!」一聲號令,漢軍蜂擁而上,襲擊韓信,混戰一團,官軍個個都不是庸手,韓信頓時吃大虧了,聽得遭打如同鳴鼓高叫:「我乃楚王韓信也。」

這時,薛婀也對王吸高叫:「妾乃都尉陳平夫人也······」王吸回道:「這還用說嗎?你不是都尉夫人,王某也不會趕來出手啊?這是怎麼回事啊?」韓信羞惱,一聲號令,部下軍卒刀槍並舉,護衛而來,接著問:「這個得問你王吸吧?是怎麼回事?」王吸苦笑道:「臣正在巡防,有一人報稱,道是有人襲擾都尉夫人,夫人脫身不得,我們這才來的。」正在說話間,看見陳平飛馬而來,高叫:「清陽侯休要造次,賤內和楚王早年就是故人,你不是當年也在場的嗎?今天只是偶遇,敘舊說話,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什麼小人使出這等陰招陷害他們,若是讓我拿到,定饒恕不了他。」王吸沮喪道:「那人已經走脫了,我哪裡去尋找去?得了,你們都是無辜的人,是王某做錯了,就此謝過,請楚王和都尉、都尉夫人包涵。」

韓信冷哼一聲,狠狠地看了陳平夫婦一眼,薛婀欲言又止,恨不得嚎天大哭一場,到了這時候,大家不歡而散。陳平夫婦回府,薛婀屏退家人,怒吼質問道:「做出這種下三濫的事兒,說不是你陳平,我就滿天下找不出第二人。」陳平回道:「你說什麼呢?陳平再不濟,也不會心裡頭只有小兒女事情,有多少國家要事都夠我忙的,你就休要自作多情。」說完拂袖而去。薛婀望著他的背影,又道:「抬頭三尺有神靈,不要以為自己聰明過天,你逃不過天數,為了膝下兒女,還是要積點德······」陳平也不管她自去了。

五天後,劉邦在洛陽南宮頒布詔令,正式宣布讓各諸侯王赴國履職,眾諸侯王當庭謝恩,退朝後,各自回府邸,都收拾打點,擇日各自回去赴國。韓信在出發前夜,聽任步卒去收拾府邸,自己在燈下規劃行程。這時,部將元頃來報:「都尉陳平來拜謁楚王陛下。」韓信一聽,不由得皺緊眉頭,道:「他來幹什麼?不見,就說本王乏了,正在休息。」元頃正要去回,一邊的李左車叫一聲:「且慢,大王和都尉都為朝廷重臣,況且登門就是客,就是服禮大王,不見不宜,大王可私見都尉,見機而作才是。」韓信想了想,就對左車、元頃道:「那好吧,你們都迴避,我就來見見陳平,看他來要幹什麼?」左車、元頃喏喏而退。

陳平碎步趨了進來,見了韓信跪倒,道:「明日是楚王榮歸故里,赴國為王的佳期,臣陳平特來作賀,因為賤內的事兒,讓大王受了委屈,臣誠惶誠恐,今夜臣來,一則來謝罪,二則來賀喜大王,特來獻上一寶——錯金銘文紅玉杜虎符,乃是始皇帝剖符蒙恬所用的,一左一右各半,秦滅,臣不意從咸陽宮得之,一直珍藏在身,現在拿來敬獻大王,以壯形色,請大王開恩笑納。」說完從懷裡鄭重拿出來,高舉雙手貢獻出來,齊眉折腰,對韓信高舉奉上,頓時,一道紅光從玉虎眼中射出,立刻光華滿屋,猶如絢麗五彩的朝霞,蓋過了燈燭光輝,韓信暗叫:「好寶貝!」但是不動聲色,陳平又道:「此杜虎符更稀奇的是通靈,只要虔誠供養,有庇佑軍爭爭勝的神力,但是,只要一不誠心,他就光華盡無,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兵符了,楚王你率軍席捲天下,戰無不勝,功高蓋世,也只有你才鎮得住此寶,換作別人,定會被它相剋死。」韓信既愛又難免充滿憂慮,推辭道:「韓信並無人情到都尉處,無功不受祿,安能受你如此大禮?」陳平鼓舌道:「這不是陳平意圖賄賂大王,而是上天因為福人應得福報,虎符和兵仙才是相配,陳平只不過是奉天命而施行罷了,所以,如果大王不受,陳平不就違背天意,落得過被天譴嗎?」

兩人未免費了一通口舌,最後,韓通道:「既然都尉執意,本王就卻之不恭,暫且收了。」陳平這才千恩萬謝,告辭而去。韓信得了此寶,不敢不敬,便鮮花香燭,大禮供養在高堂之上,奉為神靈,以等待明日離開京師洛陽,前往下邳楚地為王,屆時將它獨處一車,一路供奉而去。等到一切安排妥當,已是三更時分,韓信這才安歇。等到了次日凌晨,韓信一覺醒來,早已曙光滿窗,緩緩起來,正要招呼左右,忽然看見,部將高邑狂奔闖進來,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到:「啟稟大王,大事不好了,不好了······」韓信呵斥一聲道:「有什麼事兒,值得如此慌張?」高邑回道:「太尉周勃、御史大夫周昌率重兵,不由分說,直接闖進楚王府來了······」韓信高叫:「什麼?竟然有這等事兒?」說完取劍,衝出寢宮,直闖大堂。

周勃、王陵一見韓信出來,王陵上前拱手一揖,朗聲道:「在下奉命前來稽查楚王府······」也不知這周勃、王陵奉了什麼使命?也不知楚王韓信如何應對?凶吉如何?也不知這一場劇變又會激起怎樣的驚天大災難?這正是,

干戈息時功臣禍,

誰道馬前封功臣?

幾人開漢終富貴?

濺地王者血紅塵。

欲知後事如何,敬請閱讀第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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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斗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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