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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嘴角笑意諱隱,微微揚眉,坦誠道:「我姐姐有跟我說過你,你……不介意吧?不過,她也沒說什麼。」

「呃......」小雪人的心猛然忐忑不安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和烏鴉還有兔子早就認識?不可能!這一定是在做夢!她不明所以地搖頭,喃喃道,「可我並不認識你們啊。」

「你和我姐姐早就認識啊!你們認識很多年啦!我還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小雪人。」兔子見小雪人一驚一愕的樣子,也極其困惑,問,「難道你都已經忘記了?」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小雪人連連搖頭。

兔子也深表無奈地搖著頭,說:「可能你真的是在夢遊吧。」

「我真的認識你們?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是不是我已經死了?」小雪人雙手扶住額頭,低頭沉思,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只有夢裡才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她想要從夢裡醒過來,卻根本醒不過來。

「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難怪我覺得你好奇怪。不過,我姐姐也說你本來就是個奇怪的人。」

「啊?她真的這麼說?」小雪人突然感到一陣心痛而面色惆悵,她最討厭別人用「奇怪」這個詞來形容她。在她的概念里奇怪就是怪物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在於別人都很幸福而她很可憐,可憐的她還要被人當作怪物,就更可憐了!

兔子深吸一口氣,點點頭,暗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雖然小雪人的樣子看上去並沒有真的生氣。於是,趕緊安慰道:「但我姐姐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啊!真的!」小雪人這才長吁一口氣,臉色漸漸和悅,「你姐姐還跟你說我什麼了?」

「她真的沒有跟我說你什麼,所以我對你一點兒也不了解,才想要知道你的事情,想知道你更多……不過,你不願意說,就算了。」

兔子這麼說,反倒是激起小雪人的興趣來,她問:「你想知道我什麼?我都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才好,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同時,她也覺得自己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嗯」兔子用手指扣著自己的下巴,撅著嘴巴,偏著頭想了半天,怯怯問道,「你有爸爸嗎?」

「沒有。」小雪人想也沒想地回答。

兔子驚喜不已,「啊」的一聲輕嘆,笑講:「原來你也沒有,你知道嗎?以前我還以為就我沒有呢。」

「其實我知道,我應該是有爸爸的吧,我們應該都有的,只是我爸爸不要我了,我也沒有見過他。」小雪人無奈地聳聳肩膀。

「那我還比你好些,我還見過我爸爸兩次。一次是我上幼兒園時,一次是我上小學時,我還記得他第二次來看我的時候,給我買了很多禮物還有吃的。然後到現在我都沒有見過他……」兔子淡定地說著她最在乎最難過的事情。

「我早就習慣了,沒有爸爸也沒有什麼。」從小到大,小雪人從來都沒有想過爸爸,因為爸爸從來沒有存在過,也就不去想這個人。

「我也是。我從前還一直以為,每個小孩都和我一樣,都只有媽媽,沒有爸爸,後來才知道不是。」

「那你媽媽對你好嗎?」

「我媽媽對我很好,哎……」兔子低下頭,難過得要哭了。

小雪人也跟著悲傷起來,哽咽道:「其實,我也沒有媽媽。我媽媽不是我親生媽媽,我是她撿來的。她脾氣很暴躁……」

兔子抿著嘴,抹著眼淚,紅著眼睛,望著小雪人,說:「那你比我還可憐。你是被你自己的爸爸媽媽丟掉的嗎?」

「不知道……沒人跟我說……哎……」小雪人搖頭,關於自己的身世,她唯一知道的一點是:親生爸媽因為窮把她丟棄了,是雕塑媽媽把她撿回來的。

「那你這個媽媽結婚了嗎?她一個人帶著你?」

「她好像結過婚,也有過自己的孩子……但,她自己的孩子死了……」關於雕塑媽媽的事情,小雪人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從前別人問起她,她總說:不知道。可是現在,她覺得沒有必要對兔子隱瞞什麼,說出來也沒什麼。於是,便說了好多平常沒有說過的話。

每一年的清明節那天,雕塑媽媽都會帶著小雪人去山上掃墓,那個墳墓沒有墓碑,只有一個小小的土丘。每次雕塑媽媽還會帶上許多她自己也不捨得吃的餅乾蛋糕水果。平常小雪人在家裡看到媽媽藏在柜子里的餅乾蛋糕,卻從來一口都沒能吃過,就是因為那是媽媽要給墳墓里的那個小孩吃的。

雖然媽媽從來沒有說過那墳墓里的人是誰,但小雪人知道那是媽媽死去的親生孩子,好像在三歲的時候就死了,一個男孩兒。只有在媽媽給那孩子掃墓時,才會好像變了個人,說著從來都不會對小雪人說的話:聽話啊,乖啊,好好吃飯睡覺哦……喜歡吃就多吃點啊……你想吃什麼,我都買給你……你要記得想我哦,我每天都很想你……感覺你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小雪人則默默地跪在一旁,跟著燒紙錢,一邊聽媽媽念念叨叨,一邊感到那紙錢燃燒的火焰滾燙地把她炙烤!可她依然感覺到冷,她非常悲傷地哀嘆:如果媽媽也能這樣溫柔地和她說話多好啊!可是好吃的東西,好聽的話,都不屬於她,只屬於媽媽死去的孩子。她也不知道那個男孩兒的爸爸去哪裡了,因為媽媽從來沒有說過,可能那男孩兒也沒有爸爸吧。她從來沒有怪過媽媽對那孩子偏心,因為她知道自己本來就不是雕塑媽媽的孩子,她早就習慣了這一切,也不覺得奇怪和難過。

唯有媽媽每次打她的時候,她才會感到悲傷和憤怒:憑什麼打我!為什麼都沒有人來幫我!甚至每一次她都想,不如就在這次被媽媽打死好了,她再也不願活著了。她真的受夠了,再也無法承受!尤其是媽媽邊打邊罵她時:如果是我自己的孩子,肯定不是你這樣子,他肯定比你強一萬倍!這麼多年,我養你真是白養了,我怎麼養了你這樣的孩子!簡直就是浪費我的錢浪費我的命,這筆賬以後你要還給我!真的是不該養你!

小雪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媽媽的眼裡就是不聽話的孩子,媽媽每次打她都是就地取材,有時候是雞毛撣子,有時候是縫紉木尺,有時候是掃把……甚至是還要被要求脫.光衣服打……

挨打就算了,為什麼還要被脫了衣服打?雖然她還是個孩子,也感到自己喪失了做人的尊嚴,更感受到了媽媽深深的惡意,她知道媽媽把她當仇人看。可……她從來都沒有求著媽媽養她,求著做她的孩子,求著媽媽做她的媽媽!

每次看到自己身上紅紅紫紫的瘀青,她感到巨大的恥辱,羞愧得抬不起頭。可,為什麼別人不是這樣的?為什麼小珠子小彩霞她們就不會挨打?

從小到大,她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家,離開媽媽,永遠都不要再回去,永遠都不見媽媽!現在她終於如願以償!

小雪人在跟兔子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哭得唏哩嘩啦,這都是她從來都不願和人說的話,也是她害怕講的,害怕被人瞧不起,更怕別人把她當怪物。

兔子小飯也早已泣不成聲,邊哭邊說:「你好可憐,比我以為的還可憐……我聽了好難受,太難受了……我媽媽從來沒打過我,我想要什麼她都給我買……嗚嗚嗚——」

小雪人抹掉眼淚,帶著絲苦笑,說:「其實還好吧,都過去了……本來我也不想跟你說這些,但你要問,我不說又怕你失望,就還是說了……哎……其實真的沒有什麼,我都不為這些難過了。難過也沒用啊,你也別哭了。」她覺得自己惹兔子大哭,而深感愧疚,早知道寧可被兔子誤會,也什麼都不說才好。那些讓人悲傷的事情,往後都不要跟別人說才好。而且,她有一種直覺,可能也只有兔子才會同情她,換作別人大概聽了也不會怎樣吧。

可是兔子依然大哭不止,小雪人不知道要怎麼哄勸,只是獃獃坐著,一邊忍住不哭,一邊又止不住的流淚,一邊不停地擦眼淚,一邊繼續安慰:「小飯,你別哭了,真的別哭了……對不起……讓你難過了……」

兔子抽抽噎噎著,望著面前自己哭出來的一堆紙巾,愣了半天,又望向小雪人,關切道:「那你現在住哪裡呢?如果沒地方住,就住我家吧。我姐姐會答應的。」

小雪人當然願意搬過來同住,但她知道那樣是不道德的,於是說:「我租了房子,住著還蠻好的。謝謝你啊,小飯。」

「把房退了吧,別浪費錢。而且姐姐也經常不在家,平常幾乎就我一個人,你過來住沒有關係的。」

「不了,真的不了,謝謝你啊,小飯。」小雪人心裡非常感動,眼淚狂流……猛地,她像想起什麼似的,說,「啊,我該回去了。我走了哦。」

「你就要走了嗎?姐姐不在家,你也要走了,家裡就我一個人……」兔子依依不捨。

「那怎麼辦?可我還有事……」小雪人也很無奈。

兔子囁嚅半天,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可以去你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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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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