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選擇

火山噴發完畢，尤林佳驚詫地發現自己安然無恙，舞台上的表演仍在繼續，而觀眾席里的人們也完好如初。不，還是有變化的，唯一的變化就是那88個新生的額頭上均顯出了一個奇怪的印跡，這印跡看起來就象是一簇放線菌的菌絲。但僅僅是片刻，片刻之後那放線菌狀的印跡就從那88個人的額頭上消失不見了。

回過神來的尤林佳再去尋那靈貓，主席台上校長座椅下的靈貓已不見了蹤影。尤林佳不知發生了什麼，但它感覺到了危險，它跑向倪歡，寄宿進去，然後跑向斯塔，拉起他就向大禮堂外跑去，它想儘快帶斯塔脫離險境。

「喂，胖妞，你想男人想瘋啦！」被倪歡拉著的斯塔跑出大禮堂才反應上來，用力甩脫倪歡拉著自己的手說。

「你快跟我走，這裡很危險！」倪歡又試圖去拉住斯塔的胳膊。

「你再碰我，我不客氣了啊！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斯塔閃開自己的胳膊說。「胖妞，咱們倆不合適，啊！我這人受不了胖子一身的贅肉！那玩意兒會讓我想吐！」

「好！你要死就死吧！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倪歡氣得回敬說。「你回去吧！去死吧！」這樣說著扭頭便走。

「嗤！」斯塔瞧著倪歡的背影說。「神經病！真是想男人想瘋了！」說完返轉身走回大禮堂去。

離開民南中學的尤林佳漫無目的地走著，一路走一路想，自己幹嘛要救那個斯塔呢？他也並不是什麼好人，對於自己的死亡，他也算是參與者之一，還如此不識好歹，還歧視身材不標準人士，雖然自己也瞧不起倪歡，但倪歡畢竟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所以除了自己之外，自己容忍不了別人瞧不起她，何況自己現在寄宿在倪歡的體內呢，瞧不起倪歡在自己感覺起來就是瞧不起自己啊。算了，自己還是去陰間吧，這糟糕的陽間還有什麼可留戀呢？唉，走吧，去陰間吧，去過奈何橋吧，過了奈何橋，忘掉所有關於陽間的一切，也許自己便又能開心起來了呢？走吧，去吧，去過奈何橋吧，尤林佳，去吧，去吧。這樣堅持勸導著自己，尤林佳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咦，這裡不就是，赫然地，尤林佳發現自己來到了利莫里亞大酒店。

抬起頭望向3388號套房，倪歡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走來這裡了。幾乎每天，斯塔都會帶小貓出來散步，而每次斯塔都會走過這裡，望向3388號套房，撫摸著小貓身上的絨毛，對它嘮叨一些關於自己家的事情。聽了那些故事，尤林佳一直迷惑，不知是真是假，它只是記得之前斯塔甩掉吳所謂的場面，它覺得斯塔是個古怪的人，吳所謂也是個古怪的人，是什麼樣的家庭會養出兩個這麼古怪的小孩呢？斯塔的家跟自己的家究竟有什麼不同呢，尤林佳心想，自己的家看起來是那樣美好，但其實是殘忍的，斯塔的家聽起來是那樣荒唐，是否更殘忍呢？尤林佳想起那句聽說過的話，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麼斯塔與自己的不幸又有著怎樣的差別呢？尤林佳想去3388號房一探究竟了。

走進酒店，乘坐電梯來到3388號套房。倪歡敲門，沒有人開門。奇怪，倪歡想，剛剛在街上看這間房明明燈光明亮，為什麼此刻卻沒有人來開門，難道在自己上來這短短的幾分鐘內，這房中的人們就都出去了？

倪歡的想法正是現實。事實上在倪歡走進酒店再乘坐電梯上來的這幾分鐘時間內，這屋裡的人全都逃跑了。逃跑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第三顆果子成熟了。

幾分鐘前，倪歡還站在街上望向這套房的時候，代達把自己關進了這套房中自己的卧室，手中拿著剛剛成熟的第三枚果子，坐在床沿上將它打開來。果皮中包裹的是一枚黑色的球體，一團漆黑。

這是什麼？代達捏著這枚黑球，感到不明所以。可以吃嗎？代達試探著將黑球放到口中，正要吞，忽覺一股力量往外噴，不得不張開口來。

從代達口中出來的不再是一枚大大的黑色球體，而散作了一個個向周圍輻射著金光的黑色小點。這是什麼？看起來與自己在寵物樂園中所看見的那黑點簡直一模一樣啊，代達剛想到這兒，就見那散開的不知有多少枚的小黑點兒瞬間從自己所處的空間消失了，消失的毫無痕迹。

為什麼會這樣？它們為什麼沒有象之前那兩枚果子一樣，再回到自己身體的某部分中去？驀地，代達想起最近與鬼接觸之後，自己被耍得團團轉的種種過往，直覺告訴他，這第三枚果子有區別於之前那兩枚果子的危險。雖然是什麼危險他不清楚，但他覺得他不可以這麼待著坐以待斃。怎麼辦？跑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先跑了再說吧。這樣想著，代達叫了多投與吳所謂，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剛好在倪歡出電梯的前一秒，代達三人進了電梯，向酒店外逃去。

所以此刻無論倪歡怎樣敲門，3388號套房都無人來開門。也許自己可以進去瞧瞧，看看屋內究竟有沒有人。這樣想著，尤林佳從倪歡的皮囊內脫出來，穿入3388號房內去了。

屋內的確是沒有人的，但尤林佳卻後悔自己冒失地闖入了這裡，因為它一進屋就發現有兩隻鬼魂，它們每隻都拿著一個類似於盾牌的東西。這兩隻鬼魂看見尤林佳出現在這屋內，互相遞了個眼神，將所持的盾狀物向尤林佳鬼體上投去。那兩隻盾將尤林佳箍在中央，並嚴絲合縫地合而為一了。

然後忽然之間眼前一亮，尤林佳被倒進了一個器皿里。它感覺自己流了進去，象一股水流，流入了一個盛滿著彷彿瓊脂似的膠粘感的器皿里，被粘著住夾在其間動彈不得。粘稠的「瓊脂」擋住了尤林佳的視線，使它只能模糊看到有影子在器皿外走動。

在器皿外走動的影子，正是把尤林佳丟進器皿里的那兩隻鬼，其實那也不是兩隻鬼，而是兩隻馬仔靈。它們受了boss的差遣去3388號拿人，但它們去的時候，3388號房內已經沒有了人，還好有隻鬼闖進來讓它們捉住可以回來交差。此刻它們正在向它們的boss交差。它們的boss當然就是本酒店的老闆尤途。

「查到是誰向我們這裡投放探針了嗎？」尤途問。

「我們到達3388號房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人也沒有鬼了，所以沒有查到！」馬仔靈。

「那你們抓回來的這個是什麼？」尤途。

「是在我們到達之後才進入3388號房的一隻鬼！」馬仔靈。

「那房子的住客沒有查嗎？」尤途。

「那房子的住客沒有入住登記，應該是老闆娘生前安排的！」馬仔靈。

「那監控呢？監控查到了什麼？」尤途。

「記錄鬼魂靈的監控不是老闆娘走的時候全都毀了嗎？」馬仔靈。

「我是說能拍人的普通監控！」尤途。

「那些我們還沒看！我們這就去看！」馬仔靈。

「不了，我去看吧！你們在這裡審這隻鬼！看看能從它身上查到點兒什麼吧！」

「怎麼審呀，老闆？」

「你們看著辦吧！」

說完這句，尤途離開了這裡。

「為什麼讓我們審？」馬仔靈甲。

「你想魂飛魄散呀？」馬仔靈乙。

「不想！」甲。

「那就快審吧！」乙。

「怎麼審？審到什麼程度？」甲。

「那肯定得審出老闆想要的結果呀！」乙。

「老闆想要什麼結果？」甲。

「我怎麼知道？」乙。

「那怎麼辦？」甲。

「看著辦唄，還能怎麼辦？」乙。

「那就給它來個溶破吞噬！」甲。

「溶破吞噬！那會魂飛魄散噠！」乙。

「魂飛魄散才夠狠嘛，它才會老實交待呀！」甲。

「它會不會老實交待我不知道，但咱倆准得魂飛魄散，你長點腦子，忘了之前那些個的下場了嗎？你得會辦事！」乙。

「那怎麼辦？」甲。

「我看就來電子轟擊吧！」乙。

「你那叫會辦事嘛！電子轟擊那麼難受！這傢伙一記仇，老闆還不得讓咱倆魂飛魄散呀！」甲。

「那你說咋辦？乾脆咱就別審啦！怎麼著都是危險！」乙。

「不審就安全了嗎？」甲。

「老闆讓審呢，不聽老闆的話的下場還不是魂飛魄散！」甲。

「那到底咋辦？」乙。

「反正怎麼都是個死！」甲。

「總得選一個，就電子轟擊吧！」乙。

「合適嗎？」甲。

「那你說選哪個？」乙。

「那就電子轟擊吧！」甲。

電子轟擊一共分12級，現在尤林佳感受到了第一級。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翻譯成人能經驗到的感覺就是，鋼針，無數的鋼針從皮膚的每一個毛孔刺進去，穿過血管，穿過神經，穿過內臟，最後從身體另一面的皮膚的毛孔刺穿出去。

在另一個房間里，尤途坐在沙發上喝著紅酒，時不時地用眼去瞟牆上掛著的監視器。其中一些監視器里可以看見3388號房的回放記錄，另一些監視器里則在直播尤林佳的受刑過程。尤途的眉頭緊蹙，因為他的妻子走的時候收走了酒店所有的陰間探針，所以現在尤途只能通過人類的監視器所記錄的3388號房的進出人員來判斷到底是誰，以及為什麼在今天向他的酒店中投放了陰間探針。尤途知道陰間探針都是間諜級別的東西，能被投放在他這裡，一定是懷揣著誰的目的而來。但這個誰是誰呢？從人類的普通監視器所記錄的3388號房的內容中是看不出那些人的皮囊中包裹著什麼樣的鬼的。

「唉！」尤途望著酒杯中那晶瑩的液體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作為一個人，要把人鬼之間的生意經營好是有多麼不容易，他實在需要一個鬼來幫他。原本他有的，那就是他的老婆豐紋，但現在由於生意轉型的原因，他不得不選擇與豐紋切割。雖然他現在有一隻合夥鬼吳止，但吳止這隻鬼卻無法讓他心安，他不知道吳止會不會害他，什麼時候會害他，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害他。吳止，這個完全是因為利益關係而走到一起的鬼魂靈，尤途無法信任它，甚至他覺得這次有人向他的酒店投放陰間的探針，就是吳止乾的，雖然他抓不到什麼證據，但是他的直覺卻如此強烈地向他閃爍這樣的警示。

他現在急需一個自己人，哦不，是自己鬼才對。尤林佳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而且之前的事自己做的很隱秘，尤林佳應該不會知道它的死與自己有關，即使它有猜測，但那畢竟只是猜測，只要自己給它些好處，再以父女情打動它，尤途相信尤林佳還是有極大可能發展成為自己的心腹的。現在他關注著尤林佳的受刑情況，在發展尤林佳成為自己的心腹之前，他必須確定這次的探針投放真的與尤林佳無關才行。

「唉！」尤途又嘆了口氣，他實在沒有預期到自己做了這麼多年鬼生意，與這麼多鬼建立了聯繫，按理說自己在鬼圈兒的社會資本應該是豐富的，卻為何當自己真正需要用鬼之際，卻想不出一個可以發展成為自己心腹的鬼來。他原以為人與人之間建立互信很難，沒料到與鬼之間建立互信竟也這般難如登天。沒料到在這危急時刻，自己竟然別無選擇，還得啟用自己本已放棄了的親生女兒的鬼魂。他猛然覺得，冥冥中似乎有某些因果循環，才會讓自己的女兒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地再次來到自己的身邊來解救自己。希望女兒的靈魂如它活著的時候一樣，真的能解救自己於困境之中吧。

尤途考慮，這是一次必須慎重的選擇，卻又是一次別無選擇，只能期望自己象之前一樣夠好運，女兒的鬼魂不會辜負自己的栽培吧。如果真能那樣的話，尤途想，自己這次一定會好好對待自己的女兒的，俗話說，上陣父子兵，希望自己與女兒能夠通力合作，一起搞好自己家族的事業吧，是的，這是家族的事業，是自己的，也是女兒的，即使它已變成一縷靈魂，它與自己也依然是同一家族，這一點不會改變，所以它即使是死了，也該為這個家族出力，也該與自己，它的親生父親一起攜手同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