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選擇的對話框
六十
「……我說這混蛋是掃帚星！絕對是掃帚星！」捏碎了手裡的蘋果，任由甜膩的果汁髒了他的衣袖，將白色的、頗有王子風範的立領校服穿得活像社團老大的亞久津一把揪起金髮青年的衣領，二話不說扯著就往外走，「小桃阿姨，我跟他出去聊、一、聊。」
為了方便今夜攔截基德的行動而再次選擇了男性身體的伊里斯拍開銀灰發少年青筋暴起的手，反過來揪著他的后領往醫院的花園走去，還不忘對站在棕發少女昏睡的身體旁生悶氣的小桃微笑道：「我們只是出去一下。」
……
像多年前一般，魔王的玉黃色眸子死死盯著地板，坐在鞦韆上的少年已經不像當初一般晃蕩著雙腿，高大的身材足夠他坐下的同時伸直腿就橫掃到旁邊的伊里斯——而事實上他真的這樣幹了，結果換來的是金髮的祭師反擊時踹到他小腿隱隱作痛。
兩人在花園中撒潑一般毫無技術含量地扭打了一場，而即使伊里斯只玩笑一般動了下手腳，阿仁也依然被揍了個渾身酸痛。
魔王陛下在強忍。
魔王陛下面無表情地打算在語言諷刺上找回場子。
「【喂，雜碎。】」
——不是叫我……伊里斯淡定地盪了一下鞦韆。
「【嘖……垃圾，不敢應嗎。】」
——絕對不是叫我……伊里斯淡定地又盪了一下鞦韆。
「【金髮混蛋！】」
「【……想繼續打嗎，弱旅。】」伊里斯齜牙。
「【殺了你。】」魔王陛下炸毛了。
然後伊里斯單方面的「指導」又再開始。
「你們！給我滾出去！！」在陷入「培養未來的戰士」遊戲中不亦樂乎的伊里斯幾乎毀掉整個花園之前，趕到的護士長震天的咆哮直接將這兩個戰鬥力彪悍的傢伙轟飛。
帶著一身青紫的亞久津氣喘吁吁地靠坐在醫院門口，金髮的青年站在他身旁，蔚藍的眼映著蔚藍的天，他將手輕輕放在自己兒子的發上，故意揉了揉：「【鍛煉還不夠啊，阿仁。】」
「【啰嗦！】」銀灰髮絲如同他性格一般倔強，亞久津拍開頭上的那隻手，趁機一手刀襲向伊里斯下盤。
往前一傾身躲著這個破綻百出的襲擊，金髮的青年玩味一笑：「【哎，不錯啊，學會偷襲了。如果再學一下伏擊的技巧那就更好了。】」
「【不要命令我！】」
「【是是……啊！對了，不如加上反應能力的訓練，唔，偷襲式的叢林生存遊戲怎麼樣？】」
「【……】」少年氣沖沖地跑去道場轉移仇恨去了。
夜色正濃，演唱會的燈光漸漸暗淡，月夜總是醉人的，如若沒有那些吵雜的警笛聲、那些亂七八糟的吶喊和呼叫的話。
基德站在醫院的天台邊緣，就著月光觀察手裡的鑽石項鏈。白色的禮服在高空的強風中被吹得獵獵作響，單片眼鏡泛著白影，平添些許神秘。
「啊啦，我還以為你會在我之前動手呢。」聽到身後的堅實的腳步聲——那是軍靴踩在地上發出的獨特的節奏，月夜的魔術師轉過身來，微微躬□道：「有幸與這位可愛的小姐一訴衷腸嗎？自從那夜被你的英姿所吸引，我就……」
隱藏在陰影里的身影完全暴露在月光下，這位紳士的怪盜被噎到了。
青年黃金色的鬈髮在月輝下變成鉑金色，大海樣的瞳漾著碎光，面容輪廓完美得不可思議。但無論來人的線條有多麼美麗，都不能改變對方目測性別為男的事實——而當這個男人嘴角的笑滿是調侃還略帶譏諷時，怪盜小子覺得自己可恥的想要挖坑埋了自己。
「……難道這位先生也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嗎？」那種張揚的長相居然不偽裝就想下手盜竊，那是不會成功的喂……
而金髮的首領搖了搖頭，眼裡的光、嘴角的笑皆變得好戰，早已將這個天台的地形分析過一遍並且做過模擬戰鬥的狼族的旅者抽出手槍，做出瞄準姿勢的身姿被漸漸掩蓋月亮的雲朵同時隱沒在黑暗之中。
「比起偷盜，我比較喜歡動手搶。」
——糟糕！
基德一個翻騰，披風的尾端被射爛，好幾個子彈洞毀掉了他賴以逃生的滑翔翼。撲克槍捉在手裡，還沒扣動扳機就被一股巨大的蠻力所掃開，白色的小偷往後一個翻躍，但欺近的氣息如影相隨，擦過臉頰的拳風和手臂被射穿的劇痛都顯示著對方的強大。
——這種級別，是組織的人嗎？！
拉開備用的滑翔翼，回退的同時擲出準備好的閃光彈，爆裂的強光碟機散黑暗，極端的暗突然遭遇極端的光能給對手製造片刻的盲點，但是，感受著逃跑道具被再次撕裂，被野獸在暗中窺視的驚悚感越來越強烈，那無處不在的封殺讓怪盜的神經已然崩緊。一個撞擊，後背擦過地板火辣辣的痛，強光恰好散去，而月亮再次從雲層里露出，緩緩掃來的皎潔月色照亮了眼前用槍抵著自己額頭的青年的眼眸，那是天空的蔚藍，沒有溫和，全是戰意點燃的銳利。
基德發現自己仰躺在地上，單片眼鏡早已摔在了一旁，撲克槍被踩碎，禮帽歪了，白色的滑翔翼碎片到處都是，而站在他身側的還是用手槍威脅著自己生命的陌生青年。
很久沒有這麼狼狽了。
「『極光』，交給我。」
「好……才怪。」突然從基德的領口裡冒出來的白鴿受驚似的扇動著翅膀，擾亂著伊里斯的視線。趁敵人一剎那的鬆懈迅速站起來扭頭就跑的基德勾起一個笑，卻在下一刻乾脆利落地一撲。
「痛痛痛痛……好痛！」翻身坐起，發現甩去出的那根鑽石項鏈被金髮的青年拾起。基德捂著本來就中了槍摔倒的時候又扭了一下的左手，十分的欲哭無淚。
——這是什麼啊！熊貓玩偶？！為什麼會有熊貓！醫院的天台為毛會有熊貓布偶啊！
對絆倒自己的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布偶這個事實感到十分的震驚，堅定相信自己的身手絕對不可能犯這種錯誤的基德不管眼前這危險的處境抓起那毛絨絨的玩意一股勁死瞪，最後覺得自己簡直傻透了，把布偶扔一邊繼續與伊里斯對峙。
「『極光』已經在你手上了，那麼，再見。」白色的身影飛快地後退，見對方已經沒有追擊的意思，方順道消失在夜色下昏暗的天台上。附近的警笛依舊長鳴，但等一眾警察們湧上這裡，就只找到了殘餘的彈殼和一道又一道的凌亂彈痕。
工藤新一摸了摸地上一小抹還沒幹枯的血跡，又環視周圍散落的白色碎片，特別撿起了那個標誌性的單片眼鏡，俊秀的眉死死皺起。
——發生了什麼嗎？怪盜基德。
……
拚命抓著伊里斯的衣尾如風箏般飄蕩的熊貓隨著狼族首領的飛速前進而終於回憶起剛才發生的一切，停止轉動的思維開始死命地咆哮，布偶君遲鈍地淌下一腦袋的冷汗……
「【剛才，你把我扔出去了……】」熊貓軟綿的聲音在風中有些扭曲。
「【暗器。】」伊里斯毫無壓力地回答，「【因為很順手。】」
——順手你妹啊！你才順手！你全小區都順手啊！
被各類壓迫撕裂了淡定外衣的研究狂終於忍不住在內心如火山噴發般咆哮，但此君經過各方面的考量，可觀的智商不容許他把一系列的吐槽當著戰鬥值MAX手抓生殺大權的伊里斯的面一噴為快。於是又被物盡其用的狼族首領開發了新功能的熊貓同學默默在風中再次流下男兒淚：「【順手啊，那真是太好了，真的……】」
「【但是，那個『極光』上的鑽石全是贗品啊……】」靜了一會，熊貓還是忍不住出聲，「【之前看圖片不覺得，剛才瞥了眼實物，雖然偽造得很漂亮，但是切割依然有瑕疵……】」
「【那又怎麼樣。】」反正神格碎片就附在這條贗品「極光」上了。真品的「極光」伊里斯有在資料庫上看過，鑽石的排列跟這個有很細微的區別，就是這個區別讓花紋徹底的不同了——也就是說，贗品才是伊里斯想要的。
「【你喜歡……】」熊貓至今搞不清伊里斯想要極光的目的，他回想基德離開時的那個表情複雜的樣子，默默呢喃：「怪不得跡部財團對這次基德的預告函那麼不上心……」
伊里斯再次進入「UB」分部時，天色已經微微的亮了。將積壓的戰術分析處理好，扭頭見熊貓在手提電腦的鍵盤上飛快地移動那雙小胖手，毛絨絨的腦袋不時湊到屏幕上去，圓滾滾的眼睛映著不斷流動的數據代碼，於是也湊過頭去，卻見滿屏幕亂七八糟的數據流飛快地刷屏中……
擅長「解讀法則」的伊里斯對於科技世界的各類數據很沒轍。精神「解讀」與這種機械文明的代碼式撤換解讀雖然異曲同工，但實際操作起來差別十分巨大……伊里斯的「解讀」就跟戰鬥本能一般，需要的是熟悉力量轉換模式和精神力精細操控。而機械文明的計算機代碼解讀……狼族的戰士盯著那滿屏的字元，眼裡全是茫然……
「【這是什麼？】」難得心情好，第六片碎片的順利到手讓伊里斯有心情關注一下自己部下（？）的生存狀態（？），熊貓君一臉激動地雙手加速，動作越來越科幻表情愈來愈狂熱的樣子活像日本怪談中被詛咒了的洋娃娃：「【這個代碼從來沒有見過啊，是古代文字嗎？怎麼可能，明明我最近研究過，這個世界的計算機還沒有發展到這種程度啊……】」
熊貓抑制不住地進入研究狀態：「【智能程序？自我進化？成長型的信息集合體？還是外星文明入侵？難道像那本《XX編程》說的那樣，在數據流龐大到一定情況下、由最傑出的人創造的容量更加的濃縮型特殊編碼……】」
伊里斯木然地轉過身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學者和武者之間總是隔著一條深不可測的代溝。
屏幕上，重新顯現出來的對話框顏色暗沉。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地……活著嗎？）*
（YESorNO）
「【唔，要不要按下去試試呢？】」抒發了一大堆感想之後，熊貓面對眼前的對話框犯愁了。
「【按下去試試。】」一旁搗鼓著「UB」的新式衝鋒槍的伊里斯自言自語地打算按扳機試槍。
「【真的要按嗎？】」熊貓軟綿綿的肉掌搭在滑鼠左鍵上。屏幕里箭頭穩當地停在「YES」的選項上。
「呯！」伊里斯爽快地扣動扳機，子彈將遠處沙發里的棉花也炸了出來。
而被槍聲驚嚇到的熊貓君手掌一戳。
19號低頭一邊走進來一邊翻閱手裡的資料：「49號，這裡有個圍剿任務，你看看這個路線……哎，人哪裡去了？」
望著空蕩蕩的資料室，黑髮的少年撓了撓頭，轉身退了出去：「真是的，每次行蹤都那麼飄忽啊……」
「不錯，你是這次的新人中素質最好……你、你是……」冰冷的聲音扭曲成驚訝，約莫二十多歲的黑髮青年滿臉的疤痕在那樣的表情下瞬間變得異常猙獰。手上的點燃的香煙跌落在地，火星和煙灰濺起，張傑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金色鬈髮、相貌俊美，那個英武強大的身影又一次在他記憶里浮現。
戰神、再生。
抖動的車廂穿梭在光影里，在這個冰冷的、狹窄又幽暗的空間內，張傑全部的思緒都被那雙無時無刻不篆刻著強大戰意的蔚藍的眼眸所震懾。
心底沉寂了的火焰灼燒著他的咽喉。黑髮的青年深吸一口氣，在這個快速行駛著的車廂里，他的嗓音低沉得就要聽不清晰。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啊……很好，真的，太好了……」
那是隱含著哽咽的聲音。
然後被旁邊傳來的驚恐的詢問打斷。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是誰？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此處引用《無限恐怖》原文，向Z大致敬。
======
五番完結。
六番預告：重臨的次元（再回無限以及獵人）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