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跟蹤（上）

且說那一日黃昏，易染塵走竄在集市之間，目中所入俱是令他新奇之物。

看得一陣，正打算買一串冰糖葫蘆便回去，耳畔忽然傳入一個聲音，道：「平白無故多出一個小子惹厭，這又是何必呢？」

對話之聲甚輕，加之街上人流熙攘，本也出口隨風去，沒入喧嘩中。

可是易染塵這時內力頗為深厚，而對這聲音竟又有些熟悉，不由得仔細聽了起來，他凝了凝神，卻再沒聽見那聲音，游目四顧，只見東邊兩條人影一前一後地往人流外鑽出。

本來他也未必瞧得見那兩人，但一來日漸黃昏，人流紛動；二來前面那人身闊體胖，快步走動遇著人多之時，雙手向外一分，推開人群，一些被推到的人難免聒噪上幾句，這一來自然容易惹人注意了。

易染塵瞧見他們的身形，想起之前被馬家兄弟抓住正是因為那一胖一瘦兩人，心念電轉之下，猜不出他們為何會在此處出現，對他們的行為感到好奇，對他們的人又感到埋怨，於是跟了上去，存了個一探究竟的想法。

那兩人輕功雖也不錯，但跟易染塵比，卻還是差上一大截。

易染塵毫不費力地跟在後頭，心中卻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從這一處集市特意跑到隔壁鎮的集市上去。

他當然不知道那兩個人只是為了離開明家集這個地方，因為這裡晚上有一場大戰發生。

那兩個人不願摻和這些事，但若是不小心還是撞上了，束手旁觀又不成，只得趕緊離開明家集。

易染塵若是知道錯過了明家集的熱鬧，說不準會大呼可惜。不過，他卻不知道他將遇到的事可比明家集的事好玩多了。

只是開始的跟蹤是顯得那麼地無聊。

眼看著那一胖一瘦走進一家客棧，找了一處不甚顯眼的地方坐了下去，那瘦子點了幾道不知什麼菜，只見夥計滿臉的堆歡，想來點的不甚便宜。

那胖子坐也沒坐，徑直走去廂房。

那瘦子瞧著他，眼中露出了一些不滿之色，但也沒再說什麼。

易染塵開始是想跟進客棧，轉念一想，這些人或許跟「燈蕊教」的人有些關聯，若由此遇著了馬家兄弟之類的人，非但跟蹤不好，還會給自己惹出不少麻煩。

於是退了出來，就近買了一頂農家少年常戴的草帽，又悄悄溜進一家農戶，偷了一套農家人的衣著。臨走前在桌子上留下了一錠比他們的衣服還值上數倍的銀子，方待從窗戶溜出，瞥眼看到牆上掛著的一頂舊草帽，暗道一聲「白痴！」將自己的新草帽與那頂老的換了。

這時候一身的打扮與那尋常的農家少年已無多大區別。

他心底暗暗有些得意，又覺得有點有趣，想到那家農戶見到銀子與草帽時的心情，就感到好奇。

這時他才走回客棧，可是他卻愣了，現在連那瘦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他換裝的速度雖不快，可也不慢，而且這三個人點的菜按照正常的吃法來說，現在也不過只吃了一半。

易染塵回來時還有喝上一壺茶，吃上一碗面的時間。

就在他懊惱自己跟丟了的時候，就又看到那一胖一瘦兩人。

兩個人慢慢地走了過來，瘦子在前，胖子在後。胖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那男孩一臉靦腆，睡眼惺忪，一副不是很有精神的樣子，但長得十分秀氣，就像富家子弟出來的孩子一樣。

也只有富家人才能養出這種又稚嫩，又好看的孩子。

這樣的孩子一眼便可看出跟那胖子絕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但那胖子明顯對他很是喜愛——他們已經坐了下來——不停地給那孩子夾菜，催促著他快些吃。

那瘦子自己也在吃著，只是時不時打量打量那小孩子，眼中露出幾分不屑之色，幾次欲言又止。

易染塵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陽春麵，還多吃了兩個肉包子，這時慢慢地喝著那壺鐵觀音，眼角卻不離那三人。

他已經決定要瞧清楚這三個人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不知不覺已經入暮。

明心那邊這時已經鬧翻了天。

這邊卻還是安安靜靜的。

那胖子胃口當真不小，流水般的菜肴吃完了以後又想再點幾份，那瘦子叱道：「老朱，再吃下去，晚上你不得睡得跟死豬一樣？還趕什麼路？」眼角一轉，望了望那小孩子，冷冷道：「你若是今晚敢睡著了，這小子我就不理了。」

那靦靦腆腆的年輕人聽了這話，竟似有些害怕，微微拉了拉那胖子的衣襟。

那胖子立即開口道：「小獃子，別怕，我朱大哈難道還保護不了你嗎？」

聽到朱大哈這個名字，那個瘦子臉色一變，急道：「說了多少次，咱們的名字不要隨便說出口，現在可是在客棧！」

朱大哈一臉不屑，道：「劉仲明，你怕我可不怕！」

劉仲明聽他說出自己的名字，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四下張望開來，像是生怕什麼人聽到一般，易染塵在他眼光掃到自己的時候，已經低下了頭。

劉仲明看了一圈，稍覺放心，朝著朱大哈冷冷「哼」了一聲，直接走回廂房。

朱大哈見劉仲明氣惱走開，也有一些不好意思，轉眼看到那少年，眉頭一展，笑了笑，道：「他就是小氣，咱們不理他，你還餓不餓？」

那少年笑了笑，道：「不餓，但您要是餓的話，我還可以陪您再吃。」頓了一頓，又有些嚅囁道：「只是……只是……」問到這裡，又覺得有些唐突，停了停。

朱大哈催促道：「你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何必猶豫？俺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種猶猶豫豫的樣子！」

那少年這才道：「我只是好奇，咱們不過萍水相逢，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朱大哈笑了笑，道：「臭小子，好讓你知道，有些事情不必問為什麼，只要喜歡就行了。第一眼瞧見你，我就喜歡你這人，願意對你好。你既然無處可去，不妨跟著我，等到你有處可去，我也替你歡喜。」他話說得甚糙，但一字一句里卻是說不出的真率。

本來易染塵還要運起內功，仔細傾聽，這時朱大哈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大，旁邊之人也都聽到了一兩句，有些心思靈敏的大致猜出他的意思，但多的是聽得茫然的人。

易染塵微微一笑，心道：「這樣看來，這朱大哈人還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