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玲(二十八)

晚玲(二十八)

(二十八)榴槤

麥信藥廠對百花皂廠的注資收購進行得很順利。席太太也是風光滿面,與沈微李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明玄自然坐在一邊看書。

「太太,都說普陀山求子很靈的。」

「是嗎?」席太太拉起沈微的手,「過兩天去上個香?」

「媽,是不是太遠了。」

「遠才說明有心,佛祖才會送福。明玄,你說,是吧?」

明玄在認真看中藥制皂的書,只是稍微聽了幾個詞,普陀山上香什麼的。

「是,上香要誠心,去吧。」他沖沈微笑了笑,又低頭看書了。

沈微不好拒絕,只能尷尬也笑著應了席太太。

晚玲下了學,席公館門口剛好碰到了月瑩姨從黃包車上下來。

「姨。」

「晚玲啊,幫我拿下東西。」

月瑩把一個布袋遞給她,「小心點,很重。」

「哦。」見晚玲打算去抱,趕緊提醒,「別抱,就提著,有刺的。」

按響了電鈴,喜鳳出來開門,把袋子接了過去。

「真冷,」月瑩哈口氣,摘下狐毛圍巾,見大家都圍坐在沙發邊。

「南洋進口的水果,都來嘗嘗。」

說著從袋子里拿出一隻圓滾滾帶刺的有西瓜大小的東西。

「這是榴槤。」

席太太倒是見過,「這味道似乎有點。」

「聞著臭,吃著香的。」

月瑩把手帕裹在手指上,順著裂開的縫隙就掰開了,露出淡黃色的果肉,「熟透了,頂甜的。」

喜鳳從廚房取來了盤子,給席太太送去一塊。

「晚玲,你吃。」席太太把盤子遞給晚玲。

「謝謝姨媽。」

晚玲的鼻子剛聞到這味,胃裡不知怎的,翻江倒海陣的噁心想吐,把盤子仍在茶桌就往跑洗手間跑。

「真是沒有口福。」月瑩嘆氣,手抓起一塊吃得相當滿足。

「媽,我去看看晚玲。」

沈微站在洗手間門口,見晚玲趴在洗手池,打趣道。

「噁心想吐,不會是懷孕了吧?」

晚玲腦子嗡一下,懷孕…

「看把你嚇的,臉煞白煞白的,要懷孕也得結了婚才行。」

沈微捂著嘴嘻嘻笑。

外面有了男人皮鞋的腳步聲,是明哲回來了。他脫掉外套掛在衣架,扭頭見到桌上放的榴槤。

「吃不吃?」月瑩遞給他一塊。

他笑著順手給旁邊的明玄,「哥,你先吃。」

明玄擺擺手,「不,不了。」

「榴槤明明是甜的呀,搞不懂大家都不吃。剛才晚玲也是,聞了下味就要吐了。」

明哲似乎懂了什麼,晚玲這幾日對她愛答不理,說什麼井水不犯河水,臉蛋紅撲撲的還經常走神。他扶在明玄的輪椅上,趁其他人不注意,彎在明玄耳側,「晚玲不會是懷孕了吧?」

他見明玄身體微顫,笑著繼續,「如果是哥的孩子就好了,這樣,幫你代持的股份就可以物歸原主了。」

「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明玄從桌上拿起那塊晚玲放的榴槤,試了一口,轉口對席太太說,「媽,並不難吃。」

火車進了南京,呂游要換車去上海。呂太太心疼自己的兒子,幫他整理好保暖的皮衣,「游游,你才十七,就要出去闖蕩了,媽媽真的放心不下。」

「媽,沒事,我長大了。」

「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別爭強鬥狠,多想想父母。」

呂太太把一張寫了地址的紙條放在呂游手心,「你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就在這兒讀書,媽只能幫你這麼多了。」

「媽,謝謝你。」

呂游眼眶濕了,從登上去往上海火車的那一刻,男孩蛻變成了男人。

晚玲夜裡輾轉反側,手輕輕搭放在腹部。

[給表哥生個孩子,願不願意?]

[願意。]

她願意,自然是願意的,可還是怕,怕姨媽怪她,怕父母怪她,又要怎麼養活孩子?她失眠了,披起棉衣,趴在廊上的窗檯,看皎白無缺的月。天空飄起輕盈的雪花,不同於奉天,奉天是鵝毛,而這裡,落在地上便化了水。

突然腰身一緊,一雙大手從背後環抱了她,在她耳邊廝磨。

「聽說今天你吐了?」

「你幹嗎?放開我!」晚玲聽聲音就知道背後抱她的人是明哲,靜謐的夜,她不敢大聲,怕吵醒其他人。

「不放,見到我也沒叫表哥,不乖。」

她用胳膊肘向後懟他,他依舊沒皮沒臉,霸道地圈著她,「和明玄做過?」

晚玲被人看破自己的小秘密,腦子嗡嗡的,心虛得半天沉默。

「怎麼,被我猜中了?」明哲拿出醫生的口吻,繼續問,「月事來過了嗎?」

「好像,好像遲了。」她確實害怕了。

「懷孕了就把孩子打掉,我幫你。」明哲輕咬她的耳垂,「乖。」

「不要!」

「你傻了嗎?他結婚了,不會娶你的。」他確實是在為她著想,自然也帶著私心。

晚玲扭過頭,「不用你管。」

「我是醫生,不會痛的,喝下一劑葯,睡一覺就好。」

「不!」

明哲被她斬釘截鐵的態度惹怒了,或者說從聽她今天嘔吐開始就已經怒了,手指竟伸入她的睡裙里。

他時而溫文爾雅,時而邪魅陰險。

「你在做什麼!」她用盡全力去推他,他卻將她禁錮得更緊了。

「怎麼,和明玄表哥可以做到懷孕,我用手指都不行嗎?」

「你果真是為了姨媽家的財產。只要表哥沒有孩子,席家的財產就是你的。所以,才讓我去打胎,對不對?」

「對也不對。」明哲嘴角肌肉抽動,似乎被她說中。

「哼!」

晚玲掙脫不過,也發了狠,揪住他領口,瞪著眼幽怨地望著,「不只孩子,乾脆把我也弄死,這樣永遠不會擋著你的路了。」

「就這麼看我?」

明哲見她是真的發了火,傷了心,眼底積了淚,默默將手指抽離,也不再抱她。

晚玲又趴回窗口,拄著腮回憶,「下雪了,真好。我家的糕點鋪子,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做冰糖葫蘆,酸酸甜甜,我喜歡吃夾了糯米的…」

「表妹,你怎就如此喜歡他。」

他有些落寞,也趴在窗檯同她一起看晶瑩的雪花,飄落在地,消失不見。

「我是為你好,和他在一起,你會吃虧的。」

一朵雪花飄在晚玲頭上,明哲小心摘下,放在手心給她看,「化了。」

「嗚嗚嗚…」晚玲突然趴在窗檯哭起來,剛才積在眼底的淚水嘩嘩往下流。

明哲心裡哽咽,心疼得將她又抱在懷裡。

「別怕,想要孩子我幫你瞞著,不想要我幫你打胎,他不娶你我娶你。」

晚玲本就怕得失眠,剛又被他的話刺激,現又給她安慰,也是亂了思緒,從情而動。

「表哥。」帶著依賴,雖同叫明玄的略有不同,明哲聽見心理也很是滿足。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沒那麼容易懷孕的,心情太緊張也會月事推遲的。」

「能不能不要和表哥爭財產。」

話語聽起來有些撒嬌,她的手不知往那裡放,輕輕扯著他的領口。

「可以啊,那你不要給明玄生孩子,要給我生孩子。」

晚玲手背抹掉眼淚,嘟起嘴,「你想的美!」然後趁他不注意,掙開他的懷抱就跑遠了。

咚咚的腳步聲響起,明哲望著她的背影,對席家產業的興趣越發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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