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你,你們想幹什麼?救——嗚嗚嗚。」
李榮彪感覺到不妙,想放聲呼救,被早就察覺的一個碼頭兄弟捂住了嘴,把早就準備好的布塞進他嘴裡,讓他有聲發不出。
薛清歡在他身旁蹲下,從懷裡掏出白日里他們簽下的那一紙生死狀,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叫人看了打從心底里發寒。
「敢簽生死狀,就要做好賠命的打算。」薛清歡的聲音非常輕,在萬籟寂靜的夜裡聽起來格外森冷。
李榮彪看著眼前這張漂亮精緻的小臉,膽戰心驚,不斷搖頭,嗚嗚嗚的發不出聲音,薛清歡讓人把他嘴裡的東西扯掉,李榮彪這才顫抖著唇說道:
「小娘子饒命,我,我知道錯了。饒了我這回吧,我保證再也不找宋家碼頭的麻煩,我我,我再讓出一個碼頭,小娘子大人有大量,放過我。」
薛清歡不說話只是微笑,李榮彪以為她嫌棄一個碼頭太少,趕緊又加碼:「一個不夠,兩個!我讓兩個碼頭!你們放了我吧。」
薛清歡依舊微笑,站起身來,對在廊下看望昏迷不醒的妻子的戴雷招了招手,戴雷憤然上前,薛清歡平靜的問他:
「這人搶了你老婆,還想害死你,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他為好?」
戴雷咬牙切齒:「殺了喂狗。」
李榮彪聽后蠕動麻袋裡的身子,跪在地上磕頭求饒:「不不不,小娘子別殺我,我,我把碼頭都給你們,全都送給你們,求你們別殺我。小娘子,我,我爹是李管家,你是知道的,薛家大娘子是我表姑媽,你要殺了我的話,我表姑媽不會善罷甘休的,你放了我吧。」
薛清歡撓了撓耳朵:「太聒噪了,堵上。」
兩個碼頭兄弟又奉命把李榮彪的嘴給堵了起來,只見薛清歡從衣袖中掏出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遞到戴雷面前,似笑非笑道:
「直接殺了太便宜他,先閹,再殺。白天他想怎麼殺了我們,我們就怎麼殺了他,很公平吧。」
薛清歡輕柔的聲音在宋家老宅中迴響,別說跪在地上的李榮彪嚇得魂不附體,就連聽到薛清歡說這些話的葛青和長喜他們都背脊發涼。
這小娘子的兇殘程度已經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而讓戴雷動手,則是在給他機會表現,看來小娘子有心收了戴雷回來。
「還在猶豫什麼?生死狀是他自己簽的,白紙黑字,與人無尤。總不能為了他壞了你們的江湖規矩,是也不是?」薛清歡雲淡風輕的說著令人膽寒的話。
戴雷心裡正在掙扎,他並不是個沒血氣的慫蛋,李榮彪這麼對他,便是死一千次都活該,只是今晚只要他親自動手殺了人,那今後就再別想隱姓埋名過平靜的日子,他必須要為眼前的小娘子出生入死兩肋插刀的賣命。
像他這樣的人,註定要吃江湖飯,給誰賣命都是賣,給一個救了他和妻子的小娘子賣命,總好過給一些把人當畜生的東西賣命要好,在他今晚決定到宋家老宅的那一刻開始,他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戴雷接過薛清歡手裡的刀,深深一揖:「小娘子所言極是。此人死不足惜,且交於小人來辦,您離遠些,莫要弄髒了衣裙。」
薛清歡坐在廊下看著戴雷行刑,長喜擔憂的說道:
「太髒了,小娘子還是別看了。」
「一頭畜生罷了,無妨。」薛清歡面無表情道。
那邊一個人從身後捂住了李榮彪的嘴,讓他發不出喊叫聲,戴雷恨從心起,手起刀落,李榮彪瞪大雙眼,在地上一陣痙攣后便疼的暈死過去。
戴雷把匕首收入鞘中,再把李榮彪重新裝回麻袋,扛沙包般將人扛在肩上,來到薛清歡面前道:「小娘子放心,我定叫他怎麼害的我們,就原封不動的讓他還回來。」
「好,去吧。辦完了事情,去宋家碼頭找葛青,以後還回來做事,再有什麼別衝動,跟兄弟們商量著來。」
「多謝小娘子再造之恩,戴雷遵命。」
得了薛清歡的許可,戴雷和兩個碼頭兄弟便從後門出去。
他們走了之後,薛清歡才把葛青喊到面前,吩咐道:
「戴雷此人心性堅忍,做事果決,自尊心極高,倒也可用。」
「是。」
葛青已經想到薛清歡要留用戴雷,並不感到意外,問道:「可戴雷殺了李榮彪,官府那邊會不會有麻煩?」如果官府插手,就算有生死狀在手,也會很麻煩,更何況還有可能牽扯到小娘子身上。
薛清歡搖頭:「放心吧。李家和官府的關係沒你們想的那麼鐵,不過是送了些錢和女人稍微打通了點關係。後續他們要是沒錢繼續送,李家就是哭死在官府門前也不會有人管他們死活。」
至於李家後續還有沒有錢繼續送禮,薛清歡發自肺腑的冷笑一聲。
「過幾天幫我準備一艘船,我與阿爹一同去大京。碼頭上的事就交給東叔和你,你們每三個月上京一趟報賬,長喜隨我去大京,錢和開支這方面你們不必擔心,我全都擔起,該請人請人,該爭搶爭搶,往年失去的宋家碼頭,你們加把勁兒都給弄回來。我外公與娘親雖然去了,但宋家只要有我在,就倒不了。」
薛清歡認真的囑咐之言讓葛青不敢掉以輕心,從小娘子今天決定下水到她勝出那一刻開始,葛青就知道宋家倒不了了!小娘子比宋娘子更有魄力,心性更冷,宋家碼頭淪為如今這般,其實也是因為前兩任家主太過仁義,小娘子這般的性情才更適合當家做主。
「是。從今往後便以小娘子馬首是瞻。」葛青正色拱手,一旁長喜也趕緊跟著拱手行禮:「我,我也是。全聽小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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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里,薛清歡都老實在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關著房門悄悄收拾東西。
薛月華和薛月嬌來了兩回,說是要向她道歉;大娘子派嬤嬤來噓寒問暖,又是送燕窩又是送衣裳。
對於這些沒安好心的黃鼠狼薛清歡懶得搭理,一律稱病不見客!完全不給她們在她面前做戲發揮的機會。
薛清歡要跟薛冒一同去京城的消息,府里只有阿吉和長喜知曉。
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過了三四日後,這天晚上,薛冒去與恩師辭行,被恩師留在家中用飯。
夜幕降臨后,長喜帶著個戴斗笠的人穿過春潮街來到四房門前,早就得知消息守在門邊的阿吉開門讓他們進來,直接把人引到了薛冒的書房,來人摘下斗笠,原來是葛青。
「問小娘子安。」葛青抱著斗笠行禮。
薛清歡虛扶一把:「葛叔莫要多禮,外面情況怎麼樣?」
說著話,請葛青落座。葛青將斗笠放在一旁茶几上,接過長喜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對薛清歡回稟道:
「正如小娘子所料,今兒有幾個人到碼頭上打聽李榮彪的事兒了。李榮彪的屍體已經被李家找到,李家開始懷疑我們了。不過小娘子那天是跟戴雷比試的,碼頭上沒多少人知道您與李榮彪簽生死約的事兒,暫時應該查不到您身上,但也不可不做防範。」
薛清歡點點頭,李家找到李榮彪的屍體后調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船準備好了嗎?」薛清歡問。
「準備好了,三日後碼頭正好有一批鮮貨要發往大京,我在船上給您和阿郎留了兩三個房間,船上都是咱們自己人,很安全。」葛青說道。
「好。」薛清歡點頭:「你回去派個人盯著薛府李管家,我估摸著他這兩天就要有行動,咱們一切都按照計劃來。」
「是,聽小娘子的。」
葛青稟告完了以後,薛清歡讓阿吉把早就準備好的一萬兩銀票拿給葛青,說道:
「這些碼頭上先用著,先把往常拖欠工人的銀兩結清,稍微多結一些也無妨,剩下的該請人就請人,哪裡需要修繕和調整的你也緊著去做,把帳做好了回頭找我拿錢,我還是那句話,碼頭和船多多益善,絕不能再丟一分一毫。不必擔心無貨可運或無處接收的事,待我去了大京自有分曉。」
葛青看著手中銀票,便知道小娘子之前的話絕非玩笑,她是真的想要把宋家碼頭好好的撐起來。身為碼頭上的老人,葛青當然不希望碼頭就此淪落,聞言心中激勵難當,拱手保證:
「小娘子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送走葛青之後,薛清歡喚來長喜,在他耳邊吩咐幾句話后,長喜連連點頭,拱手退下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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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剛過,李管家就焦急的等在大房外門處,讓婆子進去通傳了不下三次以後,柳氏才鬆口見他。
這個時辰,柳氏一般都在佛堂禮佛,李管家輕車熟路來到佛堂門外,守在外面的小丫鬟進去跟柳氏說了一聲,柳氏讓李管家進來,隨身伺候的張嬤嬤識趣的把佛堂里伺候的人全都帶了出去。
佛堂里就剩李管家和柳氏兩人之後,李管家迫不及待的跪倒在柳氏面前,哭喪著臉道:
「大娘子,這時候你可不能不管我們啊。彪兒出事了,死的太慘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我已經派人打聽過,就是宋家碼頭那幫人乾的。他們目無王法,殺了我的彪兒啊。」
柳氏已經聽說這件事了,這些年李家父子確實幫她做了不少事情,照理說李榮彪的事情她是該管管的,可現在她都有點自身難保,剛給個臭丫頭逼到了牆角,大老爺回來數落了她好幾天,責問她辦的都是些什麼事,給人抓了那麼大的把柄,差點把她停妻再娶了,柳氏連哄帶哭才好不容易讓大老爺消了點氣,這幾天她努力想修復和四房的關係,偏偏那臭丫頭油鹽不進,連面都不肯露一個。
「別嚎了!」
柳氏被李管家嗚嗚咽咽的哭聲弄得心煩,壓低了聲音怒道:「如今這樣還不都怪你自己。我讓你破了王氏的身,沒讓你叫她懷孕啊。憑的給人送了這麼大一個把柄,把我們後面的路都給斷了。」
李管家也覺得有點冤枉:「我子嗣原本艱難,有了彪兒以後,身邊那些女人連個蛋都生不出來,誰成想王氏她,早知道我就……哎呀。」
「你就怎麼樣?還想收了她不成?」柳氏氣的只翻白眼。
李管家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急道:「大娘子息怒,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彪兒給人弄死了,這個仇咱不能不報啊,這些年我們父子可沒少替您辦事,彪兒他說起來也是為您盡忠死的。」
柳氏到底有點於心不忍,道:「那你想怎麼樣?他自己找死跟碼頭上的人拚命怪得了誰?我一個婦人都知道碼頭有碼頭的規矩,他要是自己找死跟人立了約,你能怎麼報仇?」
「不是的。彪兒沒跟人立約,我已經派人打聽清楚了,他是給人害死的。」李管家看見兒子屍體的那一刻就派人去調查過了。
「大娘子,咱們報官,尹大人那邊只要再稍微打點一下,他定會幫我們把那幫刀頭舔血的混蛋抓起來的。」
「稍微打點?」柳氏冷哼一聲:「你說的倒輕巧。你知道那個尹大人的胃口有多大嗎?回回都是收大錢辦小事,我這已經快被他掏空了,還打點,拿什麼打點?」
李管家想了想道:「府里不是還有幾萬兩的銀子嘛,大娘子,您只要幫我把彪兒的仇報了,我保證再給您多收幾個碼頭回來,到時候還怕沒錢嗎?」
「別跟我提什麼幾萬兩!全都給四房那個臭丫頭拿走了!」柳氏想起這個心口就疼。
那天她在氣頭上,就隨便回了賬房一句,沒想到他們還真聽話,把薛家裡裡外外的錢全都拿給了薛清歡,連銀錠子都被搜刮一空。
李管家也是么想到:「全拿走了?她,她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人家說取的是她娘的嫁妝!那臭丫頭就是個混不吝,她這是打定了主意要跟我撕破臉了。」
李管家的倒三角眼裡閃過一抹精光,膝行兩步來到柳氏身前,低聲說道:
「大娘子,既然那臭丫頭說取的是她娘的嫁妝,那麼那些銀兩不就算是薛家墊付出去的嗎?那咱們現在只要從她娘的嫁妝里直接扣錢不就好了。至於扣多少,那還不是大娘子您一句話的事兒?」
柳氏捏著額頭的動作停了一下:「你是說……」
「她既然想跟您撕破臉,說不定過兩天就敢當您的面兒直接要她娘的嫁妝,到時候您給是不給?」李管家伺候柳氏多年,知道她的脾氣,一拿一個準兒。
果然柳氏聽到『薛清歡可能會跟她當面要嫁妝』這件事時,整個人都愣住了,憑那丫頭今天的所作所為,當面要嫁妝什麼的,她也不是做不出來。如果她開口了,那柳氏給還是不給?要不給,她就落個侵佔弟妹嫁妝的罪名,若是給……那她才叫竹籃打水一場空呢。
用膝蓋向也知道,一定不能給!
「你有什麼辦法,快說。」柳氏問。
李管家想了想:「她既不仁,大娘子又何須有義?要我看,最快的辦法就是,直接燒了。偽造成失火的樣子,反正最近燒紙錢的人家那麼多,隨便撒點紙錢在裡面,算是風飄過去的,要怪就怪她四房倒霉。」
提前搬空庫房,然後放火把空庫房燒了,來個死無對證。
柳氏在李管家的攛掇之下,把心一橫,起身來到佛龕前,對著菩薩合掌一拜,然後將菩薩轉過半身,從後面拿出一隻小匣子,打開匣子,露出內里的三把鑰匙。當年她宋氏家產存公中時她偷偷仿製的,這一年多以來,就是靠著從宋氏的家產里取出的錢買碼頭做生意。
原本是想利用王氏,光明正大的霸佔,可王氏這條線眼看著斷了,她必須在那臭丫頭開口要嫁妝之前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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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路過,留個評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