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李管家從大房出來的時候,腳下生風,跟他剛進去那會兒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
手心緊緊握著,急急忙忙往他的住所走。經過花園轉角的時候,走的急了,一頭和轉角另一邊的人撞了個當面。
「哎喲!」
李管家給撞得眼冒金星,對面的小廝也沒好到哪裡去,雙雙跌倒在地,李管家捂著鼻子怒罵:
「哪裡來的小崽子,不想活了!」
那小廝低著頭爬起身一個勁兒的點頭哈腰:「對不住,對不住。」
說完之後,也不管李管家還坐在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拔腿就跑,李管家捂著腰:「嘿嘿嘿,站住!」
再大的聲音也喊不回跑的不見人影的人,李管家只好自認倒霉,從地上爬起來,忽然發現一直捏在手裡的三把鑰匙不見了,大驚失色,這鑰匙可千萬丟不得啊。
幸好找了一圈后,在他前方不遠處的泥地里發現了鑰匙,李管家趕忙過去撿起來,寶貝的用衣服擺子把三把鑰匙擦了又擦,一邊對剛才撞他那個臭小子罵罵咧咧,一邊把鑰匙揣進內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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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李管家帶了精心挑選的幾個心腹人手,拿上桐油推上車,悄悄的潛到了薛家庫房外。
薛家是書香門第,祖上傳下來的書籍古冊,字畫詩詞多不勝數,家宅裡面實在擺放不下,於是便在童生巷的巷尾處專門建了一處庫房擺放字畫古董書籍之類的東西,宋氏的嫁妝和產業簿子也基本上都存在此處,有專門的人看守。
看守的人李管家認識,是從前跟著老老爺的一個老僕,從白天一睜眼就開始喝酒,喝到晚上酩酊大醉,打雷都叫不醒他。
李管家在外面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安全后,才對身後比了個手勢,有兩個動作快點的麻溜爬上了牆,貼著牆根兒下來,把庫房的大門從裡面打開,讓李管家和拎著桐油的其他人進來。
李管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算是熟門熟路了,知道左邊的庫房裡放的全都是書籍古冊,宋氏那些嫁妝全都放在右邊的庫房。
他來到右邊的庫房門前,拿出鑰匙把門上的三把鎖一一打開,招呼人兵分兩路,一路人去灑桐油,一路人跟他進庫房搬東西,等到他們這邊把東西全都搬走之後,最後再放一把火在右邊的庫房。只要火一起,周圍鄰居肯定能發現,發現了就會來救火,但那時候,庫房已經燒了大半,裡面的東西是被燒了還是被拿走了,誰又能知道呢?
這是李管家和柳氏打的如意算盤,可當李管家走進庫房,讓眼睛適應了黑暗后環顧一圈,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因為庫房裡比他上回進來的時候,像是空曠了不少,再定睛一看,原本應該放著宋氏嫁妝的地方居然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宋氏的財產可不少啊,別人沒見過所以不知道,但李管家第一次來偷的時候可是親眼見過的,其中最值錢的就是一箱子銀票和五六箱子的金銀,其他什麼珠寶首飾還不算在內,自從見了那麼多財產以後,他就沒有一天不惦記的。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勸服了大娘子,誰成想東西卻不見了。
心中隱隱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桐油的味道刺激著鼻子。
「今夜有變,趕緊走。」李管家眼皮子跳的厲害,直覺要糟。
誰料他剛帶人轉身,庫房外就火光大盛,等他衝到門口的時候,幾隻帶火的罐子砸了進來,李管家和他帶進來搬東西的打手嚇得趕緊退到一旁,罐子砸進來后油鋪了一地,突然射進來一支火箭……
李管家只見一股子大火從眼前炸開,瞬間變成參天大火,直燒房梁。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已經來不及去想火到底是誰放的,李管家被煙熏火燎的受不了,衝出了庫房大門,剛才他只看見右邊的庫房燒了起來,可出來一看,就連左邊的庫房都被點燃燒了!衝天的火光很快就有人發覺,一時間到處是『著火啦』『著火啦』的呼喊聲。
李管家知道這火是救不了了,現在他趕緊跑才是要緊。
誰料剛跑到門邊,就看見長喜領著幾個披著衣服就給拉起來的族老出現,族老們看見整個庫房全都被火海包圍,嚇得當場攤到在地。
「救火!快救火!我薛家的百年基業不能燒啊!」族老發出悲憤的怒吼。
庫房裡放的是薛家先祖百年傳下來的書籍和榮譽,有很多古籍古冊都是當世孤本,名書名畫更是難得,這全都燒了可怎麼得了!
灰頭土臉的李管家被押到族老面前,懷裡的三把鑰匙被長喜翻找出來,交到族老手裡,於是,李管家還沒開口說話,就被氣的發抖的族老連賞了十幾個嘴巴子,怒罵:
「你個吃裡扒外的畜生!畜生!」
族老年紀雖大,但手上力氣卻是不小,恨不得一巴掌把李管家的頭給抽掉下來,又怎麼可能手下留情呢,所以十幾個巴掌下來,李管家的牙齒都被打掉好幾顆,滿口是血的為自己辯解:
「族老饒命,不是我,不是我啊。」
長喜那邊已經帶人把李管家帶來的人全都制服,把他們身上的火摺子和空了的桐油桶都搬到了族老面前:
「還敢狡辯。」
「不不不,不是狡辯。這,這火真不是我放的。」
「不是你放的火,你深更半夜帶人到庫房來做什麼?這些桐油桶難道不是你們的?」長喜高聲質問。
李管家給人贓俱獲,只能承認:「是,桐油桶是我們帶來的。可,可火真不是我們放的呀。」
「我呸!這些人手上的桐油可還沒洗呢,不是你們放的火,難道是鬼放的嗎?」
說著,長喜把那些人的手掌翻開,果然沾了一層黑漆漆的桐油垢。然後又有人來報:「外牆發現個推車,推車上放了好些原本庫房裡的東西。」
「放的什麼東西?」有個族老跟著那人去看,果然看見牆根兒下的推車上放滿了東西,是一些一看就是那種婚嫁用的布匹和物件兒類的東西。」
「地上有車軲轆印子,看來他們已經搬運過幾回了。」長喜帶著人探路回來稟告。
族老們怒不可遏,跺腳直呼:
「畜生!畜生啊!來呀,報官去!這些無法無天吃裡扒外的畜生!」
李管家整個人都懵了,突然起火也就算了,他讓人剛推來的空推車上什麼時候就多了一車東西呢?還已經搬運過幾回,他才剛過來啊!連放火的時間都沒有,哪有時間搬運東西呢!
一聽說要報官,李管家才被打醒,立刻爬到族老腳邊求饒:
「族老息怒,族老息怒,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
李管家見大勢已去,不管這火是誰放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被族老們抓了現行,無論如何都洗不清嫌疑了,要是他自己背鍋,那定然難逃一死,此時只有把罪過全部推到柳氏身上,他才有活命的機會。
電光火石間,李管家就做好了決定:「族老明鑒!是大娘子,大娘子指使我來放火的,她讓我偷了東西以後,就放火燒了庫房,跟我沒關係啊,全都是大娘子的主意。」
長喜看著跪在地上為了自己脫身,竭力攀咬大娘子的李管家,心道果然小娘子料的一點沒錯,這下好了,都用不著他們堆證據,李管家就自己把一切都替大娘子認了下來。並且為了他自己能活命,後續他一定會死死咬住大娘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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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庫房被人放火燒了,這個消息根本不用刻意傳播就已經街知巷聞。
而據昨夜在場救火的相親們描述,放火之人已經找到,就是薛家的大娘子柳氏。
薛清歡和薛家其他孩子一起等候在祠堂外頭,薛月華和薛月嬌已經哭得不成樣子,柳氏已經被拖進祠堂受審近一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沒出來,整個人靠在阿吉身上的薛清歡等的都快睡著了。
忽然祠堂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了,率先走出來的便是薛家大老爺,薛月華和薛月嬌見他出來,立刻迎上前詢問:
「阿爹,怎麼樣了?娘呢?」
薛大老爺一把抽出被女兒抓住的衣袖,陰沉著聲音道:
「別再提她了,從今往後,她與我們大房沒有任何關係!」
薛月嬌還有點糊塗,薛月華倒是一下明白她爹的意思:「爹,您把娘休了嗎?」
「她做出此等不知廉恥之事,我難道還不能休她?」
薛月華急的跺腳:「爹!您把娘休了,可想過我和月嬌今後怎麼辦?我們都成了被休婦之女,將來如何議親,如何在夫家立足?」
對於女兒的質問,薛大老爺啞口無言。休妻的後果他何嘗不知,可誰讓那蠢婦愚蠢至此,還給人抓到了現行,被李富那條狗死死咬住不放,他不休妻,整個大房都要被那蠢婦連累了。
思及此,薛大老爺不再理會兩個女兒,無情的拂袖離去,薛月華和薛月嬌立刻追在身後,不住的喚他也不能將他喚回頭。
薛清歡瞥了一眼消失在迴廊的大房父女,不動聲色,看見薛冒從祠堂走出,薛清歡才迎上去:
「爹,怎麼樣了?」
薛冒大大的嘆了口氣,依舊沒能從大嫂做出的那些惡事中回過神來。
「被燒了的東西沒辦法回來了,現在大嫂又不肯吐口說她讓李管家燒庫房之前運出去了哪些東西,藏在哪裡,她不說,咱們也要不回來。不過,族老們說為了補償四房,會從族裡拿二千兩來,等將來你成親時,族裡也會再為你多添幾抬嫁妝。」
薛冒把剛才祠堂里的議事內容撿了重要的告知薛清歡知曉。
薛清歡對薛家只拿出兩千兩補償四房之事嗤之以鼻,不過她今兒心情好,也就沒說什麼,兩千兩就兩千兩,白得的銀兩也就不嫌少了。
只聽薛冒道:
「這些破事聽多了都嫌臟,你放心,你娘的嫁妝不會就這麼被燒了,我定會向他們如數討回來!但在那之前,咱們還是趕緊去大京。」
早去早穩定,薛冒要好好的靜心讀書,準備來年春闈。
薛清歡總算聽到了一句滿意的話,抱住薛冒的胳膊,甜甜一笑:
「好,咱們明兒就出發!」
薛冒看著面露開心的女兒,心有觸動。
女兒到底還小,還不知道嫁妝被燒了對她今後有多大的影響。看來卿卿說的不錯,薛家就是個泥潭,他沒能在卿卿在世時將她拉出泥坑,已是後悔半生,如今,他絕不能讓他們唯一的女兒還陷在這泥坑中,他要努力奮發,定要為女兒鋪個錦繡前程出來,才不枉卿卿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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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耶耶,錢錢終於拿回來了。過程簡單粗暴,絕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