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看著面前緩緩倒下的仙尊，阿德眼淚終是沒有忍住流了下來。
「怎麼了？」元始趕忙揮手暫停了時間。
阿德卻只是搖頭流淚沒有說話，蹲了下去掩面哭得越來越凶。
「是看到仙尊死亡難受嗎？雖說我們在這裡強行救不下來他，不殺了他陸大公子便平不了心裡的怨氣。但現下陸大公子已經殺了他一次平了怨氣了，我們可以使他再活過來，讓他帶著嫣兒隱居山林。甚至你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們把他和嫣兒一起帶回天界都可以的。」元始忙蹲下安慰道，雖然他不知道阿德為什麼突然哭了，但是肯定和嫣兒他們有關，自從她跑進來以後，阿德神色就不正常。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阿德終於斷斷續續開了口。
「什麼錯了？」
「你專門提醒過我，讓我帶著父母一起去頒獎，可是因為當時打電話時我和他們生了氣，一氣之下便沒有讓他們過來，才害得他們沒有逃出來。是我錯了。」
「那當時，最後一次打電話的時候怎麼沒有告訴叔叔阿姨呢？叔叔阿姨肯定會原諒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原諒我。可是我當時不知道我錯哪裡了，我知道如果當初我不生氣就好了，可是我也一直都覺得是她處處挑我的錯我才生氣的，如果不是她這麼做，我也不會生氣不讓他們過來。我知道事情哪裡有些不對，但我不知道我錯哪裡了，如果這樣的情況下給他們道歉，那便不是真心的道歉，只是為了抵消我自己的愧疚。」
「那現在呢？」
「現在才明白，我真的錯了。我生氣，只是源於她處處挑我的錯，更深層次的原因是我內心想要強求他們接受不完美的我，給我無條件的愛，當這個期待達不到時，我便會控制不住的生氣。我自認為自己通學了相關知識很了不起，終於知道了真理，知道了父母怎麼對待孩子才是正確的，才是最好的。這些確實本沒有錯。可是，可是，強求他們必須接受不完美的我，給予我無條件的愛，這個做法本身，不也是不接受不完美的他們嗎？他們很好，是我心目中天下最好的父母，他們給予我愛，給予我支持，給予我教導，給予我幾乎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只一樣不好，那就是對於我要求過於嚴苛，不接受不完美的我。我也對他們極好，孝順體貼，面面俱到，也只一樣不好，不接受他們對我的完美的要求，不接受他們不能欣賞不完美的我。我們就這樣互相對峙，絕不接受對方的這一點不完美，僵持不下，生氣、爭吵、怒罵、互相指責。」說到這裡像是想起了以前的種種不快與互相折磨，阿德更是悲從中來，卻還是堅持斷斷續續道：
「我接納了所有人的不完美，對其他人寬容，理解，卻惟獨不接納他們，不願意先做出讓步。因為我認為他們是父母，是大人，我是孩子，理應他們讓著我。可是剛才，即使是此界高高在上、權力通天的仙尊，在女兒、問天、陸大公子面前鎮定如斯的仙尊，在我們面前也是無助絕望地像個孩子。我才發現，什麼大人孩子，世道艱辛，在他面前，每個人都是懵懵懂懂、無助的孩子，父母，只不過是比我們早來了幾年多明白了一點的孩子，因為要擔負起保護我們的職責，因為有其他必須要擔負的職責，裝的像個無所不能、頂天立地的大人。他們心甘情願地為我撐起一片天，我卻把這當成理所應當，覺得他們應該無所不能、應該讓著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應該早些明白這些，主動後退一步和他們和解。他們是不會怪我，會原諒我，可是這又怎麼樣呢？！現在什麼都晚了。我大錯特錯。」阿德越說越自責，說到最後已經哭得不能自已，捂胸追悔莫及。
「不，不晚，你還有可以彌補的。」元始聽罷扶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堅定道。
「還有嗎？」元始眼裡閃耀的希望讓阿德確信，還有。
「江伯伯最後不是說了嗎，故去以後，便活在我們之間，我們即是他。況且，阿月，你還有阿月。把你想給予他們的東西給予到我們身上，給予到阿月身上，也就算是給予他們了吧。」
「對，對，還有你們，你們即是他們。還有阿月，阿月，我要去找阿月。」阿德眼裡重新又有了光。
「好，我們去找阿月。」元始扶起了阿德，揮手重啟了時間。陸大公子見仙尊已死，臉上並無多大快意恩仇，卻是略顯頹靡，劍也未拾便離開了。
元始見沒了旁人，便沖面前空氣開了口：「天帝，此界鎮凡石應該被改為了：生存第一，確保自己活下去。確保種群生命生存下去被刪去了。現在還存在的仙界的群體利益道德標準，應該是被改之前留下來的，慣性使然。但已經不真正存在於他們的內心需求中，只是空洞的約束，所以即使是從小受群體利益道德標準熏陶長大的仙尊，也沒辦法調和這些道德要求與內心的慾望。你看著處置吧，該倒流重演就重演，不過此境發展不錯，是目前三千世界發展最超前的了吧，可以複製一份給眾神開放。現在，把我們送到阿月那兒。嫣兒你照看一下。」
這次落地，也是出乎意料，面前台階盡頭朱門畫棟，神像浮雕，四梁八柱，上方懸著「撫上將軍府」的匾額，氣派巍峨。
「阿月沒投身到仙界或妖界嗎？我以為她會去妖界過過癮。」看著前面氣派但未免太正派的府邸，應不是阿月的偏好。
「此境沒有仙妖兩界。」
「啊？這不是菩提二界嗎？除了那場神魔大戰的記憶外，不是和菩提界一模一樣嗎？菩提界都已經發展到可以掌握規律到仙妖了，此境怎麼還停留在這麼原始的時候？難道是神魔大戰摧毀了此境的資源影響了它的發展？」
「確實是神魔大戰限制了它的發展，但不是因為資源，當初毀壞的資源，天界都已經幫此境修復過了。」
「那是？」
「記憶，此境和菩提界唯一不一樣的地方，便是記憶。」
「不會是因為眾神來此境歷劫才影響了它的發展？」
「不是，當初複製完后並未立馬給眾神開放。天界也想看看，只是一場神魔大戰的記憶，會對發展產生什麼影響。」
「結果呢？」阿德也被吊起了好奇心，立馬問到。
元始卻滿臉黑線，斜了她一眼，「這些，他們應該也都有給你彙報吧。」
想起了那滿案好像永遠也看不完的捲軸，阿德心裡顫了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我不是想著有你呢嗎，肯定都會處理好的。」
「無礙，你想知道什麼我告訴你，再者，你把眾神照顧得很好，已經盡到職責了。」元始不自覺笑得溫柔，「結果，菩提二界的發展遠遠落後於一界。」
「有意思。」
「嗯。」
「此境好像特別崇拜神。」看著面前的將軍府上竟然都有神像的浮雕。
「是的，當初魔界進攻，天界維護，投射到這裡，在他們看來，便是一魔掀起風雷滾滾，天翻地覆，地崩海嘯，一神又使之恢復往常的幻象。」
「他們從此便根深蒂固不帶一點懷疑的相信有神的存在？」
「嗯。」
「一點不帶懷疑，便會把所有希望都寄託到上面的力量上，而不是去發掘自己本身的力量。因此反而沒有菩提一界發展得快？」
「可能如此。」
「嗯，進去吧。」說著阿德用斷識隱去了兩人的身影，大搖大擺地往裡走。
在將軍府的私塾學堂上，望著一群搖頭晃腦的背影，阿德一眼就認出了阿月。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阿月突然起身朝這邊跑了過來。
「明弦？！你又胡鬧，快坐回去！」上方的老先生被氣得吹鬍瞪眼。
「先生，這邊，好溫暖，很安心。」明弦伸手撫上了阿德的臉。
看著面前十三四歲稚嫩的臉龐，是他們錯過的樣子，卻和她母親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雖然他們像被摁了暫停鍵一樣停在原地，孩子卻一刻也不停留地長大。等到他們終於脫離囚禁去接她的時候，恍惚間，阿德以為蹲在那裡的是高中時代的那個人，於叔叔說，自從把她帶回來，她一有機會就蹲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直到阿德把她接回去。
「她能看到你？」元始驚奇不已。
「不能，她用的不是眼，是心。」看著上面的先生已經要拿戒尺衝過來了，阿德趕緊走到了明弦的書案前，明弦也迷迷糊糊地坐了回來。先生又開始帶領眾人搖頭晃腦。
「我們接下來怎麼打算？」
「能讓我一直陪著她的身份，只有丫鬟了吧。」
「好，那我就去當侍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