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方有傳
陽光於我們，很是溫和，尤其是這初春時節，但對她，卻……
方有聽見了她聲嘶力竭的吼叫，也聽見了小孩子的「歡聲笑語」，還有一些大人們的「鼓勵讚賞」。
那個小孩子在他們心中一定很出色，畢竟他敢直面這樣兇狠的野獸並殺死了她。
只是不知為何，看到這裡，我心中有些不忍，又有些悲哀。
我們不是人嗎？
方有拿起那把水果刀，快步走了過去，然後將尖端刺入了她的心臟。
和政府報告里說的一樣，在心臟被損壞后，那些病獸會獲得短暫的穩定人性。
所以方有看到她停止了震顫，停止了慘叫，停止了痛苦。
她的臉雖然還在持續變黑，如燒焦一般，但她的表情卻平靜了很多。
並且，我看到了她的淚水，也聽見了她最後的話語。
她只說了兩個字，卻讓我震驚心痛到許久。
她一定很痛苦吧，誰也不想這樣啊。
只是沒人顧及到這一點，即便是她已經死了，依然沒有人會為她感到惋惜，也沒那些知心婦女送來那廉價的可憐淚水。
這個女人徹底死去了，如同一根灶火里的春枝。
商販搖了搖頭，似在可惜，只是那隱藏地淺顯的笑容，讓人看了有些火大。
他滿載而歸，像一隻爭奪到了交p權的公雞，昂首挺胸，盛氣凌人。
方有看著手裡的橘子，忽然有了一絲罪惡感，那表皮的金黃色，難道也有血色的調製？
方有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他覺得這一天過得實在荒唐。
那個女人最後說的兩個字在他心中始終揮之不去，就像是夜空里的月，明亮且孤獨。
「她還是人吧？」方有在心中發出了疑問，隨後又猛烈地搖頭，「不可能，如果她是人，那那個小孩豈不是殺人啦？不不不，不能這麼想……」
方有否定著自己，但心中又不斷肯定著那個答案。
如果他想的不錯，那麼周圍所有的人，其實都是殺人犯，包括他自己。
因為就是因為他們這些人才會有賣橘子的商販才會有暴晒女子的一幕發生。
那個小孩不過是個劊子手，真正殺人的是這些人的貪慾。
商販是可憎的，這些買商販橘子的，又何嘗不可憎？
想到這裡，方有趕緊扔掉手中的橘子，只是他這一舉動立馬引起了他幺外公的注意，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肯定是少不了的，「你好大個家哦，愣個浪費。不曉得這是花了十幾天食物換來的保命符？」
「你們屋滴是家大業大，我們還窮得嘛，經得住你愣們搞？」他四舅也開口說話了。
方有隻得撿回來，用袖子擦乾淨，重新放入口袋中。他明白，現在是非常時期，有些事想想就行了，不要太當真。
回到家中，他幺外公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當然關於方有扔掉橘子這事卻是隻字未提。
說完之後，然後就開始分橘子，一家十二個人，但只有六個橘子，分法很簡單，兩人一個。
方有與他大舅共享一個，但為了保持橘子的新鮮，兩人都沒打算把橘子分開，而是依然保存完好的一個，就放在方有的口袋裡。
方有摸著橘子，心情有些壓抑，不過隨後他又想到自己有了橘子，那她呢？
從昨晚失去聯繫后，但現在還沒有她的消息。
方有開始有些擔心，「她家有橘子嗎？她們那裡也停電了嗎？怎麼聯繫她呢？」
他望著窗外，看著天上閑散的雲，自言自語說道:「要是信號沒斷該多好，這樣就可以知道她的情況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房間里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於是他大舅率先嘲諷起來，「你自己都保不住了，還有心思管別人，有這份心這個力氣，不曉得少吃一碗飯啊。」
「別個愛的真誠，你管別人哦，你以為個個都像你，打光棍嗦。」幺外婆心情似乎不錯，開起了玩笑。
「那是我想打光棍捫，是媳婦太多了，不知道選哪一個，這才打得光棍……」
「哈哈哈……」
屋內笑聲一片，這是進入這個狀態以來，大家笑得最放鬆的一次。
方有猜測這應該是橘子的緣故，不然大家不會這麼放鬆。
但即便是有了橘子，到了晚上，大家還是有些擔心。誰知道是只有那一個病獸怕橘子還是所有病獸怕橘子呢。
萬一是前一種，那……真的虧到姥姥家。
所以在不知道具體情況是怎樣時，所有人還是如往常一般警惕，甚至還要警惕一些。
畢竟昨晚已經有病獸襲擊事件發生了，而且就在那邊山巔上出現了病獸，距離如此之近，還不是一兩個。
這不得不讓人感到恐慌。
方有躺在床上，透過木板縫隙望著遠處明凈的天空。
此刻雲已經散了，皓月當空懸挂，灑下如薄霧般的月華，不遠處星光點點，裝飾著寂靜的夜。
方有閉上了眼睛，心想今晚應該是個祥和的夜晚。
只是他想多了，還不等他睡下，屋子外就爆發了一陣巨響，接著便聽見他幺外公大喊:「快起來，有東西來了。」
「它好像觸碰了機關，不知它死沒死？」四舅拿著手電筒，往聲音方向照去。
「肯定沒有，還聽到它在板哎。」五舅抱著小孩，脖子伸得老長。
「要不扔一個橘子看看？」大舅建議道。
「不行！那樣太危險了，門板一個也不能動。」幺外公喝道。
「那也是，萬一還有其他的東西，這個門板一旦打開，再想關好就有點難了，還是不要冒險的好。」四舅也道。
大舅點了點頭，然後透著縫隙看了幾眼，便不再多看。外面是一個深坑，從屋裡面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一點聲音。
而聲音也很快就消失了。
「死了？」幺外婆問。
「莫是哦，沒得聲音了哎。」三外婆聽了聽，給了個肯定答覆。
「死了好，明天去看看到底長什麼樣子，就怕像我媳婦。」大舅又開起了玩笑。
「像你媳婦？你是說你媳婦都一個鬼樣子嗦？」四舅也放鬆了下來。
「？？？」大舅只得翻一個白眼，無言以對。
「哈哈哈哈……」大家又放鬆了很多，就好像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
方有走到窗口看了一眼，正要跟著調侃幾句，忽然他身子急往後退，接著就聽見一聲巨響砸在門板上，發出轟隆的響聲。
有一頭病獸邁過了機關，直接撲了過來。
它力氣很大，那用木板加固的門窗根本承受不住它們的攻擊，沒幾下就被砸爛了。
方有趕緊握緊了自己的水果刀，和大舅四舅兩人一起站在了最前面。而其他人都跑到了後面，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也不知時防備病獸，還是前面三個人。
那病獸爬了進來，將門窗全部踢爛了。
方有這才看清了它的樣貌，是一個男子，紅著眼，臉型狹長且乾癟，看起來就想一個猴子。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乾瘦的男子，會有這麼大的力氣，竟能撞開那麼結實的木板。
方有深呼吸一口氣，他心中還是怕的，哪怕早在之前他就暗示過自己，遇到就遇到了，沒必要怕，它們一開始也是人，能厲害到哪裡去？
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對方厲害到了哪裡去。
那病獸跳了起來，速度極快，只是輕輕一縱，就跳上了天花板，並貼在了上面，好似一隻壁虎。
「用椅子把它砸下來！」大舅遞給四舅一把椅子，後者奮力一扔。
只聽見轟的一聲，椅子竟被那病獸單手給打穿了。
「這力量？」三人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而這時，那病獸將椅子甩了下來，大舅當場被砸暈。
方有僥倖躲開，滾到了一旁。然而，當他想重新站起時，忽然發現前面多了一個影子。
那病獸已經靠了過來，露出了尖尖的牙齒。
它餓了。
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病獸都在人類之上。這也是為何人類科技如此發達，卻依然難以有效地控制住它們。
就是因為它們本來就足夠強，而且似乎在變得更強更睿智。
先前第一個病獸不過是用來破壞機關的，這第二個才是真正的關鍵。
它的獠牙，它的眼珠，都比之前的要明顯一些。
就連那額頭的青筋都顯得特別突出很多。
方有猜測這頭病獸應該是進化了很久的，如果在病獸里也有等級劃分，那麼這一頭等級一定不算太低。
如果是這麼考慮，那麼從某種程度而言，這些病獸是可以進化的，且隨著時間推移，它們會變得越來越適應這個世界，直到最終淘汰掉原來的霸主——人類。
只是有些可笑的是，如果真的到了那麼一天，它們是不是也會自詡為人類，是這個星球的霸主？
這些問題還太遙遠，方有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現在還是保命要緊。
那頭病獸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口水順著它的嘴角漫延出來，就像是一條餓犬看見了一塊肉。
「快閃開！」四舅大喊了一聲，同時拿起手中的鐮刀向病獸的脖子砍去。
只是他速度太慢了，那鐮刀還未到達病獸的脖子處，病獸的一隻手卻已經握住了他的脖子，像拎一隻小雞將他提了起來。
「四舅！」方有趕緊爬了起來，拿起手中的水果刀就刺了過去。
他的速度更慢，力氣更小。那病獸更本不在意，隨手一撥，便將水果刀打掉了。
四舅被它掐住脖子，不停地掙扎，卻一點作用也沒有，即使他是一個一百六十多斤的胖子。
方有看到四舅這個樣子，又急又氣，當下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朝著病獸撲了過去。
然而那病獸早有防備，伸出一手，一下就抓住了方有的胳膊，然後用力一甩，就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