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黎哥送東仔到小區門口。
「早點休息吧。」
黎哥打哈欠道。
等東仔洗了個澡,躺在床上看英雄聯盟比賽回放。
「五點半了,眯一會去上班。」
東仔看了眼時間,心想。
眯著眯著,他睡著了。
等醒來已經是下午。
慌忙起身就趕去醫院上班。
「才來啊。」
口水妹看見他跑進來。
「早上總監看你沒來在說你,那個珍總也在。」
「然後陳哥說你半夜去做單,早上才回來。兩個人差點吵起來。」
「什麼?」
東仔聽不懂問。
「就總監說你不來上班,然後珍總說每次來都看見你上班都是在睡覺。陳哥說你出單去了,然後就吵起來了。」
口水妹皺眉再次回答了遍。
「我意思是我上不上班關他屁事?」
東仔一臉不明白問。
「你別跟我說,他們早上講你的,又不是我講你。」
口水妹玩著手機沒好氣道。
東仔丟下大衣,往招待室走去。
「誒,怎麼跑來了。」
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的陳哥問。
「睡過頭。」
東仔丟煙過去。
「不用啊,你今天算放假,我幫你說了。」
陳哥接過煙回答。
「都睡醒了,還是來上班吧。我可不想被說。」
東仔坐在沙發上。
「沒事的啊,又不關這事。你是來實習的又沒正式上班,來不來都可以的。誰會說你。」
吳哥在一旁刷著手機,突然對他笑問。
「怎麼,你想留下來了?」
宿舍的幾人都知道東仔可能要走。
「再看吧。」
東仔想了想笑著回答。
招待室里總監坐在靠邊的位置,他用筆記本電腦不知道打著什麼東西。
一話不說。
這逼人就是沒跟東仔當面說話過,結果戎志哥告訴他,也就是這個逼人在背後經常議論自己。
無聊的幾人坐在那聊天。
「有沒有什麼好看的恐怖片或者恐怖小說啊?」
陳哥躺在那,歪著頭問。
「啊?你要看恐怖的?那半夜自己去樓下去打開看無名屍不就行了。」
吳哥一臉不理解說。
「哎那些恐怖個屁,一點意思都沒有。」
陳哥聽的無聊,看向手機。
「真的這些人太有才了,電影拍成這樣,真他媽刺激。」
陳哥感嘆道。
「假的你覺得刺激,真的你還覺得沒意思。」
吳哥搖搖頭吐槽。
「哎,也就那樣。」
陳哥盯著手機回答。
「吳哥,要解剖的遺體是不是都有糾紛或者是案件,就是這樣才會解剖。」
東仔想了想問。
「差不多,反正都是有糾紛的才會解剖,這個是要看家屬的意見的。」
吳哥回答。
「像家屬說不想解剖,就不能動的。不過一般有糾紛或者像你說的案件那些兇殺之類的,家屬都會同意解剖。」
「多麼?」
東仔問。
「多...也不算很多吧,但不能說少,反正我們太平間都會有要解剖的,誒下面那個就是啊。」
吳哥指了指地面,意思是翔哥旁邊的冰棺。
「基本一個月會有一兩個吧,有時也沒有,我們這是這樣。」
「那整個福州呢?」
東仔好奇道。
「福州其他地方我是不知道,反正我們公司像省立啊金山啊,我們全部太平間應該是一個月會有一兩次這樣吧。就有糾紛,解剖就不是我們決定的了。」
吳哥抬頭想了想。
「你不是在省立待過么,省立應該經常有糾紛的吧。」
吳哥對他問。
「有是有,但很少是要解剖的。」
東仔回憶道。
「哎,解剖沒什麼意思的,就特別噁心就對了。」
陳哥突然說一句。
「下面那個就是啊,我昨天下去聞到那股味道,哇。」
吳哥咧了下嘴。
地下室最裡面的房間,散發著翔哥的腐爛屍臭和另外那股濃烈刺鼻的味道。
「兇手不是自首了么,為什麼要殺她啊?」
東仔忍不住問。
「我聽是說醫院的醫生乾的,給開除,然後出來拿根鐵棍。」
陳哥回答。
「放屁,怎麼會是醫生呢?」
吳哥說。
「我聽是這樣的啊。那你說為什麼?」
陳哥抬頭嗆回去。
「屁的醫生,那天就是我跟警察交接的,後面差點要跟家屬幹起來,你說我知不知道?」
吳哥生氣道。
「那我不知道,我只是聽別人說的。」
陳哥低下頭玩手機。
「那是怎麼回事?」
東仔當時半夜在拔頭髮都想不明白。
「是個醫院合作的工地老闆,他有個工人,本來是安排這個工人住在醫院那的。」
「結果是這個工人跟老闆有矛盾吧,老闆就把他開掉了。」
「這個人給開了,還是住在醫院裡面。老闆知道他還住在那,就把門鎖了。不讓他繼續住裡面。」
「結果這個人看見沒地方住又沒工作,他就已經想報復老闆,想好要殺人了的,拿個鐵棍在門口等。」
「本來是等老闆過來的,結果那個老闆沒過來,老闆娘也沒過來。」
「等了很久,然後看見這個大學老師從面前走過去,他就動手了。」
「然後他殺完人就自首了。就這樣。」
吳哥說完擺了擺手。
「所以說,根本就不是什麼醫生,醫生可能么?」
吳哥生氣的對陳哥罵道。
「你知不知道人家醫生,就出來工作前,是要宣誓的,宣誓自己拯救生命義不容辭什麼的,還醫生。」
陳哥沒說話,他就躺在沙發上玩手機裝死。
「她運氣真差。」
東仔想了很久說。
「哎,沒辦法。這社會就這樣的。」
吳哥對他說。
「去年那個,就在金山那裡,那個殺人魔。拿把刀走在街上,見人就捅。死一個好像,傷一堆。」
「死三個,我知道。」
東仔想到彬哥跟他說過,那時是彬哥接的遺體。
「是啊,所以別多想。」
吳哥拍了下他肩,笑著說。
「誒,小夥子你要留下來么?」
陳哥對他問。
「再看吧。」
東仔低下頭回答。
「我覺得你還是能讀書就先讀書吧,真的。」
吳哥對他說。
「真的,你還這麼年輕,不用急著來工作,你讀個大學上了長沙,再想上班哪裡都可以的。外面大把地方比我們這好的多。」
吳哥想了下道,絲毫沒顧慮到旁邊的總監聽到他說的話。
「真的,還是讀書好點。」
吳哥對他點點頭。
東仔沒說話。
「我覺得都可以吧,你要是留下來工作了有收入,也比讀書早點拿錢,讀書你也可以在學校泡三年妞,玩三年。都可以吧。」
陳哥對他說。
「我反正感覺都可以,看你自己。」
「對,還是看你自己怎麼想,想留下來的話反正我們幾個都在。」
吳哥對東仔點點頭道。
「操,反正我讀書時候沒談過戀愛。」
陳哥抬頭對吳哥抱怨道。
「說的你現在有泡到一樣。」
吳哥笑道。
「哎別講了,我看電影。」
破防的陳哥連忙說。
這兩個師兄也都是從學校畢業的。
殯儀這個圈子,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被包容和接受。
結婚的戴維哥吳哥張哥,這些人的老婆都是殯儀行業里的。
很難找對象,真的挺難的。
沒什麼人接受,能接受的也是圈子裡的人。
東仔最記得公司除了香姐外的另一個女性。
也是師姐,矮矮個的湖南女生。
她說以前談過一個不是圈子的人。
後面跟他爸媽見面,她要做飯。
那個男生的母親說,不想吃她那碰過死人的手做出來的飯菜。
於是談崩了,她說現在也只考慮找個圈子裡的人談戀愛。
收起思緒的東仔繼續跟兩人聊天。
「東仔我告訴你,那些溺死的遺體,就以前打撈的時候。」
吳哥興緻勃勃說道。
他們正講著剛剛遇到噁心的遺體經歷,話題說到了巨人屍。
「你知道那些遺體是怎麼被發現的么?」
吳哥問。
「呵呵哈哈哈。」
陳哥聽到他問的這個,已經忍不住的發笑起來。
「百分之九十,真的快百分之百。」
吳哥豎著食指說到。
「全他媽是那些釣魚佬發現的。」
「水庫啊池塘還是河那裡,全是那些釣魚的人發現報警的,警察來了就叫我們過來撈。」
「那些人我也是佩服,鼓山那個湖我們都去撈多少次了,很多泡到發爛了,那些人還是在那釣。」
吳哥搖搖頭道。
「而且有些溺死的也是那些釣魚的,那個你記得吧?」
陳哥抬頭想了想說。
「17年那個,我跟阿彬一起去的。」
陳哥少有的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那個都泡在水裡幾天了,而且還是,你知道釣魚要甩勾吧。」
「那個人是甩勾時候,那個魚線甩到電線杆上面的高壓電線上。給電死了。」
「然後就掉在水裡,泡了幾天啊,好像一個星期,我們去撈的時候,他還是那個甩勾的姿勢。」
「就都已經泡的全身發脹了,還是那個抬著手甩勾的姿勢。」
陳哥搖搖頭接著說。
「結果那次也是個釣魚的報警。」
陳哥忍不住笑道。
三個人就這樣聊到下班。
「走,坐我車不?」
穿西裝的陳哥叼著煙問。
「不了,我走回去。」
東仔拒絕道,然後送口水妹一段路。
「你小子,那我走了。」
陳哥露出壞壞的眼神笑著看他。
東仔沒說話。
他不是喜歡口水妹,甚至有些反感。
「不用送我,沒事的,以前我都自己一個人走的。」
路上,口水妹對他說。
「嗯,送完這次吧。」
東仔跟在她旁邊回答。
看到口水妹揮手離開,從那天開始東仔沒再送了。
夜裡,突然來一單。
十一點半。
值班的陳哥吳哥,帶上東仔去了附一。
是個老人,67歲,男性,神經內科。
家屬是個戴眼鏡的年輕女性和中年男子。
當東仔站在一旁穿防護服,那眼鏡女子對他好奇的看了又看。
「對,他是學校畢業出來實習的。我們公司都是福州最正規專業的。」
但女子詢問些什麼后,經理沾沾自喜道。
結束后,才十二點半。
陳哥載他回宿舍。
白天睡覺的東仔現在一點都不困。
午夜的兩人坐在電動車上。
「陳哥,一天會死多少人?」
東仔問。
「不知道,但我知道一年死了多少。」
開車的陳哥說。
「去年福州一整年,死了一萬三百多個。」
「一年十二個月,三百六十五天,你慢慢算吧。」
「算完你就知道一天死多少個了。」
算完的東仔沒說話。
回到宿舍寫好了日記和入殮記錄
他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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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才知道,一個城市每天要死這麼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