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宦海新游
聽到那說書的講,現在常言把宋剛押在大牢,也並未做什麼宣判,韓清就起身往那說書人腳下一個笸籮里扔了十幾枚銅錢,然後就出了勾欄。
過了兩天之後,韓清換上官服,讓游明駕著馬車到了衙門,然後就讓門口的兵士前去通報。沒過一會兒,一個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老者就帶著人急忙走了出來。
「韓知州,你怎麼才到啊,下官接到朝廷的詔書,一直在苦苦等候韓知州你,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一直不曾見到你來,今日方得一見,果然是俊朗人傑之輩。」老者走上前拱手笑道。
「你是...常通判吧?」韓清早就打聽到這石州兩個重要人物的外貌以及年齡,從這個老者的年紀來看,應該就是常言。
「下官正是常言。」
「果然是常通判,久仰久仰。」韓清拱手笑道:「我有要事在身,在京兆府待了些時日,聽許漕使和慕容帥守多次提起常通判,說你在這石州任勞任怨,端的是一個百姓稱道的好官。」
「原來韓知州在京兆府耽擱了一些時日,這就難怪來石州赴任的有些晚了。」常通判笑道:「我常言能夠得到許漕使和慕容帥守的稱讚,也不枉在任時候付出的諸多辛苦。」他說完趕緊伸手就做了個請的姿勢道:「韓知州這一路舟車勞頓,快快進州衙,喝口熟水,品品這石州的青茶。」
韓清也不做推讓,邁步往裡走,穿過衙門前廳之後到了正堂。
「我在這一直等候韓知州,還尋思韓知州是不是在赴任路上接到什麼詔書,又陞官進爵去別的地方上任了呢。」
「常通判說笑了!」
「韓知州快請上座,容下官給你介紹一下。」常言說罷就把後面跟著的幾個人叫到跟前,逐個介紹。就在這功夫,堂外有聲音到:「南衙而來的韓知州到了嗎?」
「於部使到了。」常言笑道。
他話音落了之後,只見一個面色和藹的中年男子邁步走入正堂,略微掃了一下眾人,便徑直走到韓清跟前拱手道:「想必這位俊偉的奇男子就是韓知州吧?我接到朝廷詔書,說我大宋的奇才韓清要降臨石州,我還和常通判經常詢問,是不是韓知州路上接到詔書,又回到天府去做官,不要我們這些在石州苦等的人了。」此人就是石州安撫司的于濤,為人十分精明。
韓清早就站起身,等於濤說完之後笑道:「於部使說笑了,赴任路上還能重新得到詔書轉任他處,恐怕這樣的事兒少之又少。」
「我與常通判可是經常地詢問,這大宋最聰明的韓清怎麼還不來赴任,應該不是看不上我們這個小地方吧。今日得見,心裡一塊兒石頭方落了地。」
韓清揣測這倆人嘴上說著盼著韓清儘快來上飪,恐怕心裡是想的不是這樣。這可不比當時從契丹逃命路過安梁城時候,那安梁城的陳修遠和甘奇正看到韓清到了,立刻俯首稱臣交出大權,一副聽命的樣子。因為倆人不知道安梁城會是個什麼結果,看到官職高的人來了這裡又走不掉,立刻把大權上繳,將來如果失了城或者調度不當,都可以把罪過推到韓清身上。
這次來石州,常言和于濤表面上歡喜帶著期盼,實際上心裡定是排斥著。石州這幾年一直沒有知州上任,這常言自己在這裡做土皇帝,肯定是過的逍遙日子。至於于濤,頂著安撫司的頭銜,在石州一帶坐著木材生意,據說買賣很是風生水起的。現在來了個韓清做知州,二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恐怕不用問就知道。
常言的差遣是通判,職官也只是個正六品的左司郎中,這相比起韓清從三品的太子詹事,差到不知哪裡去了,況且韓清身上還扛著先帝御賜的散官銀青光祿大夫一職。
按理說韓清這個從三品的職官,如果下放到地方去坐官,至少應該是靠著京師附近做個知府,怎麼就來到這麼偏遠做知州呢?常言很是不解,後來聽說因為犯了風流事兒,被太后責怒,這才貶成了知州級別。
常言今天見到了韓清,心裡也是揣度,這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似乎顯得有些太嫩,所以被貶到這西北做知州倒也合理。況且犯了風流事兒的官員被貶嫡的很厲害,而這韓清卻是到了石州做官,這就可見此人在太后心目中應該是還有些分量的。
幾人就坐之後,無非就是噓寒問暖一番,韓清講講京師的人情世故,于濤和常言則是講講本地的風土人情,然後安撫司的幾個人陸續被召喚進來,向韓清示意問好,沒過一會兒,石州的當置司、州院與司理院的幾個人也紛紛進來,拱手示意之後各自退下。當晚,州衙里大辦酒席,石州的名流富紳紛紛出席,共同為韓清接風洗塵。
一晃半個月過去,韓清從目前石州情況來看,他當初的判斷完全沒錯,常言基本上把持了這裡的所有勢力,權力一點不外放,可以說韓清算是空降之後完全被架空了。
每當他想要問詢一下石州的行政管理,小吏押司升遷任免之事,常言只是三言兩語蓋過,然後就是笑眯眯的說道:「韓知州你是自天府而來,在這石州只是熬個兩三年後繼續陞官進爵,所以不用理會那些令人煩心的大小瑣事,一切皆有下官來操辦即可。」
韓清聽到這話也只是笑笑,平日里在大堂坐著看看書,下了差就去后衙住下。
在九月中旬時候的一天,石州衙門裡的人都在風風火火往州衙大堂趕去,因為眾人聽到韓清正在發火。等眾人到齊之後,就聽見韓清將一塊硯台重重拍在案子上,聲音極為的響亮,讓眾人心裡都不禁跳了一下。
「這石州的公車和馬匹為何不明不白的就調了出去?」韓清怒問道。
「回稟韓知州,咱們州衙的公車和馬匹,一直是隨用隨調,從來也不經請示啊?」一個推官看到眾人都低著頭不答話,就小心翼翼的上前拱手回答。
「那我就要問你了,不經請示隨便調動州衙的馬匹和公車,這可是符合辦事的手續流程?」韓清問道。
「這...」推官撓了撓頭,看了看周圍,就支支吾吾不再答話。
「以後公事公辦,若是再少了某道手續,定當嚴懲!」韓清氣哼哼的說完拂袖而去。
堂上大小官員看到韓清離開,互相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不明白這韓清今天是吃錯藥了還是抽哪股子瘋?哪個州辦事出去要用公車或者馬匹時候還要走好幾道手續請示?更何況這石州現在街頭巷尾都在談論來自京師的四輪豪華鐵馬車,你韓清想要出行難道還用公車嗎?
堂上幾個年長一點的官吏笑了笑,這幾個人明白,新來的知州這是要立威了。
當天下午常言聽到這個消息就來找韓清,看到韓清正在州衙的花園裡坐著,就上前笑道:「聽說韓知州今天因為公車公馬一事發脾氣?」
「不按我大宋官衙章程做事,以後會有台諫官抓住此事彈劾,雖然雞毛蒜皮之事,但是也要謹小慎微。」韓清淡淡的說道。
「下面這些人做事已經被慣得不成樣子,以後一定按照流程來辦。」常言拱手笑道:「不過事總是有輕重緩急,有些事情需要特事特辦時候,顧不得走那些繁瑣手續。」
「常通判看著辦吧。」韓清並未再這事上去與他掰扯。
這通判一職,其地位類似隋朝通守。宋太祖時期設立通判,每州設「通判」一人,州一級發出文件,必須通判簽署,才能生效,目的就是要牽掣一下知州的權力。但是石州一直沒有知州上任,現在是通判的權力蓋過了知州,所以韓清這個空降的官員初來乍到,沒什麼可牽掣的,反而需要爭取權力了。
韓清坐在衙門裡仔細想了兩天,打算先從司理院下手了。
前文提到過,宋朝的司法制度其實已經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司法以及法場的專業化,根本不會出現戲文里那樣集偵查、控訴、審判、執行四權於一身的包拯式人物。宋朝在司法審理過程中,會有嚴格的程序。大宋的州郡一般設有三個法院:當置司、州院與司理院。有些大州的州院、司理院又分設左右院,即有五個法院。當然一些小州則將州院與司理院合併,只置一個法院。每個法院都配置若干法官,叫做「錄事參軍」「司錄參軍」「司理參軍」「司法參軍」。主管當置司的推官、判官,他們的主要工作也是司法。錄事參軍、司理參軍、司法參軍都是專職的法官,除了司法審案之外,不得接受其它差遣,即便是來自朝廷的派遣,也可以拒絕,「雖朝旨令選亦不得差」。
韓清之所以要辦司理院,是因為隨口問詢了關於金家村女屍一案進展,想不到那司理院的人只是說自有處理,並稟報了常言常通判。這一下徹底激怒了韓清,堂堂一個知州,居然能被下面的官員就這麼給懟了回去!眼裡居然只有常言而無韓清,此事必須要好好處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