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馬匪的道理
李上元醒來的時候，天色昏暗，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迷迷糊糊的想到地府竟然還有此景。
環顧四周，背後是低矮的籬笆牆，左側是一間搭著茅草的夯土房，隔著一座石墨盤，對面人頭攢動，他不由得伸長了脖子，一看便徹底呆住了。
「尚在人間，而且還是小溪村。」
李上元很清楚，方圓十里地，很難找到另外一處像樣的村莊了。
一間破敗不堪的夯土房院子里，在木樁上坐著一名扛著大環刀的馬匪，另外一人則是在院子里來回走動，他還有點印象，這兩人便是那二十餘人中的其中之二，面色極為不和善。
喘口氣的功夫，一聲遏罵飄進了耳朵里。
原本虛掩著的木門啪一下被撞開，一個穿著粗布短褐的漢子連滾帶爬的躥了進來，差一點就栽倒了磨盤上，「二當家的，行行好，繞了我們吧。」
他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
「滾，一邊去。」
身後跟著閃進兩個虎背熊腰的大鬍子，一大腳踹開了漢子。他的肩上扛著兩個大麻袋，狠狠的摔在了磨盤上，裂開了一道豁口，跟著金黃的穀子便灑落一地。
這是李府的糧食，小溪村的村民還沒捂熱乎，轉手就到了馬匪手上。
片刻的功夫，齊全了。
七石穀子，兩百斗麵粉，幾十匹粗布以及上次被劫的部分絲織品...
打頭的那人睜眼圍著磨盤打轉，他取下氈帽，一巴掌拍在了光溜溜的的腦門上，苦思冥想：「他奶奶的，這才幾個月的功夫，你們從哪裡籌的糧食？」
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小的老頭顫顫巍巍的起身，抬手指向了對面。
李上元愣神，本能的揪起了半個身子，便死死的抵在了籬笆牆院上。
原本一直在院子里來回走動的瘦猴機靈的湊了上前，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轉眼就滑到了他的頸脖處，緊跟著撩起鶴氅，一刀便落了下去，割下一長條外衣。
「當家的，好東西。」
「一塊布好個屁呀，有我這半身畜生的皮毛值錢？」話雖是這麼說，但他還是一把扯了過來，原本陰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格外精彩。
五大三粗的漢子雖然不知道這是何物，但是其面料平滑細膩，一看就是綾羅綢緞一類，他們經常幹這一行，有著極高的職業靈敏，這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呀。
大當家頓時大喜。
「這小子身上穿的衣衫和這批貨都是一樣的，能值不少銀子咧。」
扔掉手中長條綢緞，大當家笑的合不攏嘴了，他俯身蹲在了李上元身側，一股子怪味吸溜溜的鑽入鼻腔，這酸爽簡直了...
「怎麼長的跟個娘們似的。」大當家喝了一聲，探手往下抓去。
李上元本能的內縮，腦門上冷汗直冒，「壯士，可萬萬開不得玩笑。」
「哈哈，好說好說。」
大當家眯著眼睛，越看越順眼。
「大當家，這是他的包袱，還有從他身上搜出的一柄短劍。」
「短劍...」
他將『青雲』握在手中，長近兩尺的長條木盒在大當家手中握著，跟一支牙籤一樣，拔去來一瞧，好傢夥...「這分明就是匕首。」
「呸，我說書生，你就打算拿這個殺人？」
「防身。」
「剔牙還差不多。」
幾人哄然大笑，大當家直接將『青雲』短劍扔在了李上元腳邊，一手抓過包袱往半空中一揚，就幾件看不懂的衣衫，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沒有了？」
餘下人茫然的望了望，皆是搖頭。
「他是李府的公子，聽說還是獨苗，可以拿他換不少銀子。」白髮老翁雙眼渾濁，看了一眼磨盤上堆積的糧食，內心一嘆：「當家的，給我們留一點糧食吧，你看他們還都是孩子，整天吃樹皮，遲早都會餓死。」
小女童屈膝抱腿坐著，聽到這話身子猛地一顫，臉上閃過一絲異色。
扛著大環刀的那人走了過去，人群中頓時開出了一條路上，小女童猛地擺頭，瘦弱的身子骨跟一張紙似的貼在了另一邊的籬笆牆院上，「小傢伙你躲什麼，身上是不是藏什麼東西了？」
她還是一個勁的搖頭。
「二當家，東西全在這裡了，你個孩子身上能有什麼？」
二當家個子不高，看起來卻是精明多了，扛著大環刀耍橫，一雙小眼睛賊溜溜的掃視著，一把抓過哭鬧的小女孩，上下猛地一抖，掉出了幾兩碎銀。
目光一掃，五兩銀子。
「老傢伙，你瞧這是什麼？」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聚集。
白髮老翁臉色鐵青，他們窮的一雙草鞋都沒有，怎麼可能會有銀子。
二當家將手中的幾兩碎銀往磨盤上一拍，雙手握著大環刀直接揮了過去。
小女童嚇得面無血色。
然而就在此時，老頭急中生智，大叫了一聲：「你這孩子，手腳怎麼這麼不幹凈，怎麼能偷李公子的銀子呢。」
就在二當家發愣的間隙，老翁快步上前，一拐棍就將女童攆到了人堆中。
李上元睜著眼睛望著，心裡尋思道：「這下好了，幾兩銀子也給扒拉出來。」
「原來是李公子，家住哪裡？」
「...南洛城，南潯衚衕。」看著脖子上架著的大刀，他如實的回答道。
「好，李公子果然爽快。」
大當家撇開了眾人，笑眼咪咪的打趣道：「搖錢樹啊，搖錢樹，平日里這清風嶺半個人影見不著，這一下就到了位財主，你們帶了多少人？」
「七個。」
「人呢？」
「全死絕了。」
「誒，有趣...」大當家起身舒展筋骨，罵罵咧咧說道：「糧食留給你們也行，替我去南洛城南潯衚衕李府傳話，讓李老爺親自帶三十萬兩白銀到清風嶺流雲谷贖人，要不然...」
「那可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呀...」
老翁心裡一疙瘩，苦叫不迭。
儘管在外頭有多潑皮無賴，進了城，與官府打個照面，半條命就沒了。
「那是你們的事，我只給你們三天時間，這糧食就先留在村裡，倘若三天時間內，不見三十萬兩白銀，你們吃了多少，就給老子吐出多少。」
大當家單腿一揚，狠狠的砸在磨盤上，就給震個稀碎。
「我們走，時候也不早了，這鬼地方，還是你們自己呆著吧。」
李上元跟著被綁在了馬背上，一行人匆匆的離開了小溪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