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個醫生不是人?
()早晨七點五十五分,國學中學校園裡的熱鬧已經開始慢慢收斂,那便是第一堂課的上課鈴即將打響的徵兆。小夜背著書包,匆匆往課室走去。這時,不遠處兩個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以至於忘記了自己正在趕時間。「姜一鳴?」小夜朝前面那兩個人迎了過去,雙眼露出驚訝的神情。姜一鳴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外套敞開著,領帶歪在一邊,如果不是常識讓小夜有這樣的信念,否則怎麼看都不會相信,他是跟旁邊衣冠楚楚的穆穿著一模一樣的國學中學校服。「你居然會出現在這裡?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小夜臉上吃驚的表情還沒散去,一半是因為真的吃驚,一半是為了調侃。穆一笑道:「今天我們古琴考試,這個傢伙只好來客串一下嘍。」這時小夜之前完全集中在姜一鳴臉上的注意力才分散到他們身後所背的琴匣上。「真看不出來,你還會彈古琴……」小夜摸著下巴,盯著姜一鳴,像是在研究什麼稀有物種。而姜一鳴只是不屑地從鼻子里哼了哼氣。「哈哈,看不出來?」穆一拍姜一鳴的肩膀,「這個傢伙很厲害哦——比起我來,就差那麼一點點。」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是個男人,他就臭美。姜一鳴斜了穆一眼,正想回敬些什麼,卻像想起什麼來,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向小夜遞了過去。那粉紅色的手機套宣示著它的主人其實另有其人。正捂嘴而笑的小夜伸手接過手機,驚訝地看著姜一鳴,「這不是不知的手機嗎?原來在你這裡。還以為丟了呢。」「她那天掉在地上的。進了點雨水,開不了了。我拿去修了一下,現在沒問題了。」「看不出來,你還挺周到嘛。」小夜摩挲著那部手機,好像不相信東西到了這樣一個聲名在外的不良男生的手裡還有完好無損的可能性,「你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她?醫院離這裡又不遠。」「不看也知道。」姜一鳴的嘴角似乎輕輕一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去,「你幫我告訴她,專家建議,一天的睡眠時間最好不要超過24小時。」穆跟小夜道別一聲,快步湊了上去。「好犀利的傢伙,不知這個愛睡覺的傢伙就這麼被揭穿了。」看著兩人的背影,小夜不由得在心裡一笑,「還有,這兩人果然是好朋友啊,跟姜一鳴在一起,穆學長也好像顯得比平常更可愛了。」一頓才想起,剛才上課鈴貌似已經打響了,才一捂嘴,連忙朝課室奔去。穆的一隻手肘搭在姜一鳴的肩膀上,一邊走,一邊笑著在姜一鳴耳邊低聲道:「你今天說話怎麼那麼和氣?看來,你果然也是抗拒不了我們校花的魅力啊。」姜一鳴不以為然,任憑旁邊的穆勾肩搭背,依然手插在褲兜里,一副我行我素的樣子,「你是沒看見自己剛才那個臭美的樣子?要不要我告訴她,其實你能彈得好的,也就《廣陵散》那一首曲子?」「怎麼會?」穆笑得更開了,「我彈的《刺韓》、《衝冠》、《投劍》……都是拿一等獎的。」欺負人不知道是?《刺韓》、《衝冠》、《操戈》都是《廣陵散》的章節名……跟中學校園一樣,醫院住院部里的作息也是充滿規律的。早晨八點多,許多病房已經迎接完今天的第一次醫生查房。「邪術?!」一個走在住院大走廊上,正接聽著電話的年輕女醫生一句突然的驚呼,吸引了周圍不少人奇怪的目光。她連忙向兩邊看了眼,用手罩住話筒,壓低聲音道:「Crystal,你昨天到底都查到什麼了?怎麼得出這麼個結論?」手機聽筒的那頭傳來Crystal的聲音,「我查到西方的中世紀有種叫『誓死之方』的巫術,可以將一些人的生命力轉移到另外一些人的身上。我又查了最近幾個月的出入院記錄,Ifoundthat,我們科室上兩個月的死亡率明顯高於正常水平。Asyouknow,他經常帶一些病人出去散步,會不會那時候做了什麼手腳呢?」「不可能,」年輕女醫生分析道:「他帶出去的人有什麼好歹不是很明顯嗎?」「Thinkaboutit,被他動了手腳的病人,不一定馬上就死啊,他也不一定對每個他帶出去的病人都下手。And,腫瘤科的病人本來就是情況最不穩定的,誰今天情況惡化了,明天搶救無效了,都不會很容易引起人注意。」正當那年輕女醫生聽著電話頻頻點頭的時候,她沒有覺察,一個穿著白色襯衣、黑色西褲的身影跟她擦肩而過。而這個身影,卻引起了正在旁邊的病房裡休息的不知的注意。不知猛然朝門外看去,一眼便認出了他來,於是起身快步追了出去。那身影身輕如燕,虛若無物,身邊縱然人來人往,也渾不需要閃避,清風閑雲一般飄遠。而不知則顧忌著醫院裡的規矩,不敢跑快,也要小心閃避行人,更不敢大聲招呼,怕引起注意了保不齊就要被轉送精神科了。幸好那身影也沒有走得很快,不知追了一路,終於在一個走廊盡頭處,追上了。「等等……」不知已經開始喘氣了,「請等等!」那個身影似乎才注意到有人在追隨他,愕然轉過身來。白皙清秀的臉龐、略顯文弱的黑框眼鏡……正是那晚在十二號下遇到的那個自稱他們都說他是鬼的青年。「是你?」他顯然認得不知,而且對重遇這個唯一能見到他的人似乎還有點欣喜,但是這種欣喜轉瞬又變成警惕。他下意識退後了兩步,「你……想做什麼?」「我不想做什麼……」不知有點茫然了,「我只是……」「他們說你是個很厲害的法師,即便僅僅跟你離得近也會遭殃。」青年看著不知的眼神中,夾雜著戒備、疑惑和一絲期盼。「我……我不會傷害你們……」不知解釋道,「沒有誰作惡,我怎麼會隨便傷害誰呢?再說,我也不過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只是會點道術而已。他們說,我的身上有威力很大的驅鬼符咒,我想這就是他們害怕我的原因。」青年看見不知一副反而被自己的戒備嚇到了的樣子,不由釋然地一笑,「也是『他們說』的嗎?」不知也笑了,看來兩個懵懂鬼湊一塊了。青年的目光下移到地板上,好像想起了一些難過的事情,「我好像跟他們不一樣……但是,跟你們也不一樣……」「你為什麼會對自己的存在形式感到疑惑呢?」不知看著青年的兩眼道,「我是說,如果是鬼魂,總有一個『離開人世』的過程,才變成鬼魂的呀。」「你是說,人死了變成鬼魂嗎?我……不知道。」青年的目光好像垂得更低了,「我不記得了……」「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不知追問道「我……我好像一直都在這裡……不在這裡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看來這個問題對於那個青年來說,也是令人困惑不解的。不知也沉默了,她感覺到,對方像是願意開口了,但是她想觸及的問題的本質卻越來越不知道怎麼著手深入了,因為連她也像在謎團里越陷越深了。「對了,」不知擠出一點笑容,「我叫司馬不知,你叫什麼名字?」「我,沒有名字……」青年對不能跟不知等價交換似乎感到一些歉意,「但是他們都叫我失憶帝……」不知忍不住「撲哧」地笑了,「這個名字不錯。」這時,不知的身後隱約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她回過頭去,看見走廊的的另一端,正有兩個穿著白大衣的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這邊走來。等不知再回過頭去的時候,「失憶帝」已經再次消失不見了。不知吹了口氣,悵然若失地往回走。「司馬不知?你怎麼跑到腫瘤科來了?」迎面走來的兩個醫務人員中,似乎有人認得不知。不知驚訝地抬頭,看見那兩人當中年長的一個正是自己的主治醫師邢教授,剛才自己只顧著垂頭看地板,居然沒發現。「邢教授,您好!」不知鞠了個躬。「看來你今天氣色不錯。」邢教授的眼角因為微笑而露出親切的魚尾紋來,「不過,還是要注意休息,不能亂跑。」「邢教授,你對晚輩總是那麼溫和。」邢教授旁邊的年輕醫生,也露出微笑來。不知這時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年輕醫生一眼。不料這一眼,讓她驚詫萬分。那位年輕醫生,偏瘦的身材,白皙清秀的臉龐,黑框眼睛,略顯文弱卻不失魅力……「失、失憶帝?!」不知心裡一個咯噔,不由驚訝得獃獃地看著那年輕醫生,說不出話來。「這位是腫瘤科的陸醫生。」邢教授看見不知這個樣子,眼角的魚尾紋更凸顯了,好像對這種場面並不意外——儘管他的理解不一定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