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翁

三天後。

前門已沒了什麼人。

因為今年觀湖書院的招生告了一段落。

讓一些因特殊情況晚來的人垂胸頓足。

這一切。

在前門遠處一個涼亭中靜坐小小都收在了眼底。

目光從一個偷偷哭出來的小孩撤回到亭前一匹無所事事啃著柳葉的黑驢上。

她等了小劍三天。

她不知道小劍去了哪，不知道他離開了沒，也沒有去問別人，只是等著。

在這三天里。

她想了很多，關於小劍的，關於爺爺的，關於自己的，想得心亂如麻的，直到今天得知書院招生要結束了。

三天前，她說想等等，那個女子說，她也可以等等，現在是到她要做出決定的時候了，可那個人還沒回來，也不知會不會是直接走了。

再一次想到小劍這個人，一個相處不久的人，一個了解不多的陌生人，伴隨想起的是他的劍。

那幾天夜裡的劍又開始一道道出現在腦海里，每一劍都是相同的，都是樸實無華而顯簡單的劍，每一劍又都是不同的，你不知道下一劍從什麼地方浮現。

劍的數目多了起來，如麻交織在腦海中，劍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亂，等頭大欲裂，苦不堪言，真正無法忍受的時候。

一道劍光出現了。

明亮而鋒利的劍光閃過，將那些充斥腦海的亂麻通通斬斷清空。

那是怎樣的一劍呢？

小小說不清。

她沒真正學過劍。

小小使不出來。

腦海有這道劍的痕迹，但她知道這痕迹和那些天夜裡的無數劍痕是不一樣的，

小小隻知道。

這是能殺死她爺爺的一劍。

是的，在她心底還是願稱那個老人為爺爺、

不知是不是等得心煩，三天前還能平靜說出老人已死的小小，在這一刻，心亂了。

心是湖，湖裡有水，原本平靜的水面此刻泛起陣陣漣漪，有氣從小小身周拂起，等她反應過來壓下時，散溢的氣已飄出很遠。

……

離亭子很遠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個老翁，釣魚的老翁，在小小靜坐亭子的幾天里，這個老翁也一直在這裡，準確說，在小小沒過來前，他就在這裡了，一直在這裡釣魚，只是沒有釣上來過一條魚。

湖上無風，水面如鏡，原本魚漂靜靜浮於其上，這時，湖面無風起浪，盪起一層微波，魚漂隨浪飄動。

閉目坐在石上的老人這時睜開雙眼，目光彷彿能透過重重垂柳，落到遠處亭中的少女身上，三天前他就注意到但沒關注的少女身上。

這股氣有些熟悉。

接著老人那顆蒼老沉浸的心狠狠跳動了一下，如同心血來朝。

捂上心口。

這是種陌生的感覺，他已經很久沒遇到過了，對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不是很好的感覺。

心情沒了。

老人收起魚竿，挑起魚簍朝小小方向走去。

……

老人看到一頭黑驢。

黑驢那與眾不同的倔樣很快讓老人想起它是誰來。

接著老人看到亭中的少女，一個陌生的少女，另外再沒看到別的人。

老人在原地頓了頓，才繼續邁步向前，只是腳步比過來時相比，顯然要重了很多。

小小和黑驢察覺到了來人，少女見到是個釣魚老翁，沒有太大在意，她沒有注意到一直嚼著柳葉的黑驢閉上了嘴。

老人走到黑驢前，見到黑驢眼中充滿人性的光芒，讓他確認了這就是那頭黑驢，一人一驢就這麼對視了良久。

老人笑了，從旁邊柳樹扯了把高處的嫩葉下來，伸到黑驢嘴邊，黑驢則張開大口，連手帶葉一起吞進。

這一幕卻嚇到了亭里的小小，連忙站起跑出，一邊呼叫道。

「不能咬呀！」

等少女跑到近前，黑驢已將老人的手吐出。

老人看著沾滿口水的手，笑意更濃了，就要伸手摸向黑驢的頭，可黑驢見此，默默退開了，眼中帶有嫌棄的味道。

看著自己濕漉漉的手，老人轉向少女。

「真是頭有個性老驢。」

小小隻能尷尬笑了笑，建議道。

「要不到湖邊洗洗？」

哪知老人直接伸手在自己身上擦了擦。

「不過我喜歡，對了，這驢是你家的嗎？」

小小沒多想的點了點頭，但轉瞬不知道為什麼又搖了搖頭。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老人見此，疑惑道。

「能具體說說嗎？」

小小開始考慮該怎麼說，可是想著想著，臉色就變了，她忽略了一件事，那頭老黑驢居然吃這個老人喂的柳葉，養了這麼多年黑驢的小小是對這頭黑驢的性子是一清二楚的，除了小劍，它根本沒給個任何一個人臉色看，有時還包括自己在內。

「您是？」

老人看到少女眼中多出的一抹警惕，想了下。

「很多年前，有一個姓呂的書生有一頭類似的黑驢，老頭我有幸見過一次，所以有些好奇，另外在你身上我也感應到一股和他相似的氣。」

小小愣住了，看向老翁的眼神也變了，許久，咽了咽突然變得乾燥起來的喉嚨。

「黑驢原本是我爺爺的。」

老人是知道那個人年輕時遭遇過什麼的，對少女的自稱雖有些疑問，但他問另一個問題。

「他還好嗎？」

小小沉默，因為她隱隱猜到了這個老翁是誰，在很多年以前，她就查遍過奪命書生的資料，知道他曾在觀湖書院學習，而自己的爺爺，對往事提起不多，觀湖書院的更少，但不久前卻提起過一個人。

思考一陣后，她開口道。

「他死了。」

老人怔住了。

許久，嘆道。

「這樣呀。」

這話，小小沒法接了，也不知道怎麼接。

小小也感到周邊的環境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無論是蟬鳴還是鳥叫，在她和老翁的對話后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小小，在思考，如果老翁問起爺爺是怎麼死，她該怎麼回答，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小劍的。

可，老翁並沒有詢問，沉默了很長時間后，將腰上掛著葫蘆取下飲了口，又對湖邊一個方向傾倒了些，是酒。

……

湖邊，柳下，安靜了一段時間后，雜音再次響起，老翁好好看一會少女，眼中多了抹關愛的樣子。

老翁：「小姑娘你是來這裡求學的？」

小小：「嗯。」

老翁：「怎麼不進去，還是說年紀太大被拒絕了？」

小小心裡白眼，也想到那個願收著學生的女子。

小小：「沒，只是我想學劍。」

老翁：「想學劍咋不去太白，還是說去那后資質不行才轉來這的？」

小小有點了解這個老人的性格了。

小小：「可我練了浩然的氣呀。」

老人又想到一開始那股讓他決定過來看看的氣，問道。

「能讓我查看下你的氣嗎？」

小小想到爺爺臨死前把氣傳給自己的一幕，又看了下眼前很可能是那一位的老翁，猶豫了下，點頭。

「好。」

老翁伸出兩根手指，塔上少女的手腕，閉目，感應，好一會，老翁收手睜眼，只覺他的目光變了，從渾濁變得清亮般的。

「你想跟我學氣嗎？」

啊？

小小懷疑自己聽錯了，只是看到老翁等待著自己回話了期待目光時，才真正確認沒有聽錯。

少女猶豫了，猶豫不決的，老人等得有點久了，是的，他覺得久了，所以他再次開口。

「你爺爺也和我學過氣，雖然他和我另外幾個學生相比，練得不太好就是了，不過我覺得你將來一定比他強。」

從這話中，小小真正確認了這個老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