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回華年 13.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在大房多坐了會兒,約著姨娘也應該離去了。果真小院子只剩平兒在忙碌著。
「小姐,我著人幫著把那木料送到了梅姨馬車上。梅姨讓我轉告你,不要心急,琴做好後會給你送來」
「嗯,我知曉了。平兒明日去庫房給我領些水紋紙,我要習畫」。
平陽侯府近幾日甚為寧靜。大伯母每日在忙碌二姐姐的婚事,聽聞那余詹士元旦就要致仕了,如今把兒子的婚事提上了日程,兩家剛交換了庚帖,接著就是請媒氏,大伯母簡直無暇抽身。
二房這邊,齊氏收到大姐姐如煙的家信,說是有了身孕,想請母親去看望她一二。齊氏會錯了意,以為女兒受了辱,竟搬了行李去左侍郎府長住。劉昌規勸不得,也就由得她去。剛好自己新寵幸的小奴嬌念得他緊,日日都要去會面,反倒有了機會。
「祖母,聽閻婆婆說你近日的頭疼症又犯了,可請了御醫瞧瞧」
「你們三個丫頭有心了,還特地來看看我,前兒個拿了手帖去請了,還是那幾幅方子,老毛病了,熬過了這個季節就好了」
如桐、如珠、如夢一早來了上房,見老夫人無精打採的靠在床榻上。想必是那月癆病犯了,每年的此時都會反覆。
「怎地不見丹珠?這孩子近日在忙甚?聽聞護院說總是往街上跑」
三人面面相覷,如桐在西院,不知二房動靜。如珠每日又躲得緊。
「回祖母,我們也不知,昨日母親著人給她量身裁冬衣,去了院子也沒見人」
如夢見二人無語,只好上前答道。
「這孩子,怎地這麼野,隨了她那祖母的性子。你們幾個偶也陪她逛逛,莫要總是獨自外出」
「是,孫女曉得了。」
正當如桐、如珠剛應了老夫人的話后,閻婆婆匆匆進了內屋。在老夫人耳旁輕語。
「好了,請過安就回去吧,天氣愈發的涼了,都注意添減衣物,有甚需要的都去庫房領,別拘著了」
仨人告別祖母,出了上房。
「四妹妹,你說剛剛閻婆婆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們三個?」
「二姐姐,這我可不知,既不告知我們,定是什麼入不得耳的事,不聽也罷」
「不行,我好奇,一會你去劉嬸子那打聽打聽」
「二姐姐,你可是馬上要出嫁的人了,怎地還這般,若是大伯母知曉又要罰你了」
如珠見如桐又要生事,出面阻止。
「就是,要打聽你自己去,我和三姐姐先回房了」
如桐望著兩人頭也不回的背影,跺了腳也跑開了。
三人哪知,無需打聽,此事在第二日就鬧得沸沸揚揚,整個平陽侯府都傳遍了。
原來,自上次祭月節回府後,畢丹珠就每日去街上。跟隨的護院說,表小姐好似在尋什麼人一樣,望見五城兵馬司的人都要上去瞧瞧,大多失望而歸,只兩次,走上前去與一頭目攀談,但都見對方避開了。
劉府的護院回來描述:「今日,表小姐先是去路邊酒肆尋了什麼人,接著就有幾個潑皮無賴尾隨他們,小姐讓他把一封信給了兵馬司的人後,就甩開他不見了,恐出大事自己擔待不了,就緊著回府稟報,老爺們都不在府上,大夫人與二夫人也不在,沒得主意,就報去了老夫人處。」
老夫人無奈,這個畢丹珠如她祖母一般做事任意妄為。如今也不知是落入歹人手裡還是困在了何處。
「閻婆子,快去,尋人去那兵馬司問問,今日表小姐送去的信寫了甚,是交予何人,莫耽擱,速去速回」
閻婆婆剛走出一刻,就復返回來。手中拿著一信箋。
「讓你去兵馬司,怎地這般快就回了?」
老夫人扶著欲裂的頭,閉目問道。
「回老夫人,老奴走到門房處,劉老伯說剛剛有一年輕人送來封信,奴怕是關於表小姐的,遂趕緊拿回來給您參詳」
「快些遞來,我瞧瞧」
老夫人看過信后火冒三丈。信上說畢丹珠被城郊的匪人所擄,讓兵馬司的副指揮方氶江前去救贖,若是不按指示,恐畢丹珠的名節不保。
這一看,哪有這般愚蠢的賊人,就算擄人要銀兩,也定是送信去那人家裡。哪有給個陌生男子送信的道理。況且這人還是官府之人。
想必這是出自表小姐之手了。又不能不理會,畢竟好好的姑娘跟幾個潑皮無賴在一起,也會壞了名節。
「閻婆子,快,拿我的手帖去知府,讓林大人速速去尋人,就說事後老朽會重謝。」
「老奴就去,老夫人莫急,急壞了身子」
「速去吧,我能不急嗎,這姑娘若是在劉府壞了名聲,日後府上就不得安寧了」
閻婆婆嘆了聲氣,轉身就去辦事了。
日落西山,老夫人坐在正堂,頭戴著如夢那日所贈的抹額,手裡的佛珠跟隨著口中經文不停的轉動。
「老夫人,回來了,回來了」
「人呢,可無礙?」
「無礙,老夫人放心吧,老奴著人安置回如煙的院子了,只是受了驚嚇」
「那歹人不是她所雇嗎?怎地還是受了驚嚇?林大人可說事情始末?」
「我的老夫人,人是兵馬司的人送回來的,林大人還在城外尋人呢」
「怎麼兵馬司還牽進了此事?」
「老夫人,老奴也不甚清楚。兵馬司送回的不只表小姐,還有二老爺。」
「這怎地還有昌兒的事,說的我愈發糊塗了。昌兒現何處,尋他來我房裡。」
「二老爺回房了,聽聞正和二夫人吵著,姑娘院里都聽見了。」
「胡鬧,一把年紀了,不顧臉面,把他們夫妻二人都喚來,你順路,把老大也找來,真是這府里越發的沒規矩了」
二老爺劉昌進了母親院子,見母親甚是氣惱,二話不說就跪下了,二夫人齊氏坐在椅子上嚶嚶的哭著。
大老爺這邊官服還來不及脫,也匆匆趕了過來。
「你倒是曉得自己做了錯事,先領罰了。今日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細細與我說來。」
老夫人今日大起大落的心情,讓她的頭痛症更重了,眼望著這個不爭氣的二兒子,毫無辦法。
「母親莫惱,小心傷了身子,兒說就是。」
原來這日,二老爺一早梳洗後去了詹事府司經局點卯,晌午時分就去了紅袖樓尋他的小奴嬌。一直待到日落,想著不回府恐被齊氏眼線知曉,尋出破綻,遂起來穿了衣服出門。
哪知路過旁邊房門見三名男子一同進了暗香一字房,遂覺得奇怪。怎地這紅袖樓出了新式樣?自己這老熟客卻不知?
獵奇心理作祟,躡手躡腳來到房門外打算偷聽,哪知房門未上門銷,一頭扎了進去。
只見之前的三人坐在桌旁,榻上背對著躺著一女子。三人見狀與二老爺發生了口角,紅袖樓老闆見平陽侯的弟弟被打,去街上扯了巡邏的兵馬司人出面制止。
有了這一出鬧劇,兵馬司的人發現這伙賊人擄了個姑娘,正在研究著如何要贖銀的事。此事甚大,叫來了副指揮方氶江。
這下熱鬧開了,平陽侯的弟弟逛窯子,發現了被擄的表侄女,被官家齊整整的送了回來。
而齊氏是聽聞畢丹珠出事,急匆匆趕回府後知道了夫君的醜事。不依不饒,二人展開了手腳。
事情大概老夫人基本了解,只是有一事不清,那些歹人應是表丫頭所雇之人,怎地反而施暴讓她受了些委屈?看來此事要日後親自問她才能知道。但一定不能讓外人知曉,這是畢丹珠自行安排的鬧劇。不然,平陽侯府的姑娘恐就沒了前途。
四姑奶奶在出事後的第四天到了侯府。此時賴在老夫人房內不肯出來。
「大嫂,當日我囑託你幫我們珠兒尋一戶體面人家婚配,你不應也不拒。若不是你態度不明,珠兒怎會自己去尋」
「閉嘴,你畢家的家教就是這般?姑娘沒等長輩做主,就急吼吼的去街上拉扯?我竟不知侯府出去的姑娘教出些勾闌之地的作風。」
「大嫂說的也忒難聽了些,如今事情已然這般,你叫我們珠兒該如何?求大嫂看在我大兄的份上,幫我們這次,以後定然會不忘大嫂的恩情」
「你不要臉面,整個侯府都不要了嗎?你可知如今街頭巷尾如何評說,只說平陽侯府的表小姐看上了小小副指揮,要讓人家入贅呢」
「那不剛好,我們此時請了媒氏去那人家提親,只要珠兒喜愛,我是不計較他沒甚功名的」
「快把你那嘴巴縫起來吧,甚是胡說八道。不說提親之事從無女追男,就是那兵馬司的副指揮也不是你家能肖想的。你可知那方氶江是誰的人?」
「兵馬司而已,總不過是兵部的吧,邑兒在外總有幾分薄面的,想必聯姻也並不難」
「蠢,那是太子的人,兵馬司只是他建功立業的一個跳板,你覺得他的婚事是你我左右的了嗎?」
「大嫂,那該如何是好啊,珠兒近日茶飯不思,央求我一定想想辦法,你幫幫我們吧!」
「你快回房去,吵得我頭疼,容我想想,盡人事聽天命吧,你也早做打算,尋一戶門當戶對的婚姻最好不過了」
四姑奶奶出了上房,暗自揣測,劉朱氏定是不會給她的珠兒做主了,看來要自己想些法子。以前不知這姓方的來頭,還覺得他配珠兒尚有不足,如今看來,有太子這層,就勢必要得手才好。
一時也無頭緒,先去珠兒房裡慢慢商議吧,侯府她們一時半會是不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