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階梯教室

沒有了擾人清靜的人和事，接下來的日子便在偶爾走走神中，經歷著老師們喪心病狂的題海轟炸，比天氣預報還要準的一月一測的變態模擬考試，以及成績公布后的黯然神傷中度過。

在第3次月考成績公布的時候，這個城市迎來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彷彿也隨風飄進了林婉的心頭，落下一片片寒涼。

看著班上的同學嬉笑的在追逐打鬧，喜笑顏開，她靜靜的坐在位置上發獃，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

她想起了剛剛在班主任辦公室里的情景……

「林婉，這次月考，你數學又沒及格……」班主任劉全，同時也是她們班的數學老師，此刻正有些失望的看著她。

「這次月考你在班上排名28，可是如果你數學哪怕再上來20分，你分分鐘進前十名。」劉全在一旁語重心長的說道。

「下學期我們班將會進行淘汰制，末尾十名的會調到普通平行班，排名前十的同學在高二文理分科后可以進到尖子班。你現在的名次有些危險啊……」說道這，劉全停了下來，用手扶了扶眼鏡。

半餉開口繼續說道，「老師知道你是個聰明優秀的孩子，從你在英語演講比賽上的表現就可以看得出來。可你也不能專挑喜歡的學科學啊，數學怎麼了？你怎麼就偏偏不喜歡數學？你中考就是因為數學沒有進入到尖子班，你想高考也因為數學落榜嗎？」

劉全一開始還好好說，後面越說越激動，語氣變得尖銳起來。

林婉被這吼聲嚇得一哆嗦，畢竟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心裡一陣委屈難受，再加上林婉從小對數學老師有著恐懼感，即使再堅強的她眼眶也漸漸蒙上了一層薄霧。

劉全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這個個子矮矮的，有些唯唯諾諾的小姑娘。

前段時間的英語演講比賽他看了，在台上從容自若，一口流利的英語，時而激情高亢，時而低沉訴說，或斬釘截鐵，或娓娓道來，不禁讓他刮目相看，她甚至勇於去檢舉揭發一些不良的行為，在他眼裡算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可她怎麼就偏偏在他教的數學上栽了跟頭，劉全不免有些挫敗。

「劉老師，我們班的試卷我放在這了。"熟悉的低沉的聲音響起。

林婉呼吸一滯，頭埋得更低了，臉上的紅暈順著臉頰慢慢爬到了耳朵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抓著褲子，手指關節漸漸發白。

「程昱啊……」劉全的小眼瞬間眯成了一條縫。

高一這兩個班的數學都是他教，不是他差別對待，尖子班的學生還真是不一樣。

「這次奧數競賽，準備得怎麼樣了？」

「還行。老師我有幾道題想向你請教。」

「那，林婉，你就先回去吧，老師剛剛說的話好好回去想想。」

林婉像獲得特赦令一般，丟下一句「老師，再見！」后就飛快的跑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程昱低著頭認真的與數學老師劉全探討競賽題目。

漸漸地，他刁鑽的提法，略帶犀利的言辭，讓對面這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額頭上慢慢浮起了一層冷汗。

劉全心想，我也沒招他惹他啊，都說這孩子清冷得厲害，這下總算見識了。

那天以後，要強的林婉便跟集合，函數暗中較上了勁，開始了與數學漫長的拉鋸戰。

「又解不了了嗎？」小柒看著一旁聳拉著腦袋，一臉挫敗的林婉，知道她又被數學題難住了。

「唉，可惜我也不會，愛莫能助啊。要不，問數學課代表？還是算了吧，那個人總是擔心有人超過他，你數學成績再上來，他第一名的位置就難保了。」

小柒在一旁自言自語，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有了，我男神!」

「誰啊？」林婉有點懵，因為從開學到現在，小柒的男神已經換了好幾個了。

「程昱啊，他中考數學滿分耶，這次還代表我們學校參加全國奧林匹克知識競賽呢。」小柒提起她男神一臉崇拜的樣子。

「我跟他不熟。」林婉想起陳雪說那人已經將高中的數學學完了，再對比她自己，她不免有些頹敗。

「我出去一下，等會老師問起了你就說我出去上廁所。」

頂樓階梯教室旁邊有塊小空地，每當林婉心情煩悶時，就會跑到那裡吹吹風。

此時的林婉情緒異常低落，如果說初中數學成績的不理想是她不用心或是對其不屑的心理導致，那麼現在的成績確是她真真正正努力過後的結果，不再存在絲毫僥倖的自我安慰。

這兩個多月她用盡了各種辦法，上課的時候不敢有片刻的分神，害怕錯過老師講的每一個關鍵詞，筆記整整寫滿了一個本子。

可是一到考試的時候，腦子就像裹了漿糊，一團粘稠。

想到還有半個月就要期末考試了，她的心前所未有的灰暗。

林婉一邊悶悶不樂的想著，一邊推開了頂層的門，一陣大風猛的吹過來，她打了個寒顫，腦子瞬間清醒了幾分。

可沒走幾步便看到前邊有個人影正斜靠著牆站立。

他站著的角落剛好讓大半個身子抵擋住大風的凜冽，而那依然被風吹散的頭髮在月光的籠罩下劃出一道道慵懶的誘惑。

暗黑中，燃燒的火星暈開裊裊煙霧，隨風纏繞在指尖。

有人在這抽煙!

林婉不想擾了他人清凈，就像此刻的她只想一個人呆著一樣，她把手往口袋裡一揣，轉身便要離開。

誰知腳下不小心踩到了一旁的碎石，弄出的細碎的聲響驚動了前面那低頭沉思的人。

他把抬在嘴邊的手隨意的放了下來，輕輕彈了下煙灰，抬起頭看向驚擾了他的人。

清冷的黑眸讓林婉的身子猛地一震，雖然早已知道他抽煙，可是真正見到的時候還是有些微愣。

對面的人也是微微一怔，顯然對她此刻出現在這裡也有些意外。

兩人就這樣隔著不遠的距離對視著，一股微妙的氣息在四周無聲蔓延。

林婉想率先打破這僵局，她正想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的扭頭離開，就見那人朝她走了過來，手裡還夾著半截沒有抽完的煙。

「明天把卷子帶過來。」

他走到距離林婉還有一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手輕輕一揮，那被他隨手一扔的半截煙，在空中劃出一條漂亮的弧線。

林婉有些獃獃的看著眼前這個瘦高的男生，臉上一副「我不太明白」的表情。

「明天把這個月模擬考的數學試卷帶過來。」那人以為她沒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林婉更懵了，他這是要幫她補習數學嗎？

「額……今晚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不用……」

林婉想，他一定是怕她去舉報他抽煙，畢竟有前車之鑒在。

「明天下午放學后，在階梯教室等我。」他打斷了她後面要說的話，長腿一邁就下了樓。

程昱一口氣走到了樓下，靠在一樓樓梯間的牆壁上微微喘著氣，幽暗的眼底閃過前所未有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