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二章、豪氣
什麼是無言以對現在上官羿深有體會。
看著換了衣裳坐在床上邊喝薑湯邊望著自己同樣無言的展廷顯,坐在對面椅子上的上官羿耷拉著頭哀嘆了一口氣。眨吧眼的功夫事情就發展到這步田地,連說理喊冤都沒地兒去。
喝了碗里的薑湯展廷顯感覺身上暖和不少,「你們都出去。」把碗放回一旁宮女端著的托盤上展廷顯掃了一圈屋內低著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的宮人們。
「是!」
皇帝落水皇后趕到,可自進屋這一皇一后二人卻面對面不說一個字,只是無聲的對視,令屋子裡的氣氛十分壓抑。再加上又知道事情的始末,屋中侍候的眾人都輕手輕腳,唯恐發出動靜引火上身,成了主子們的出氣筒,一個個恨不得自己變成透明的。
於是乎聽到皇上讓他們下去的命令,這些屋中的宮女、內侍們一個個動作迅速,齊聲告退猶如腳下生風,轉眼都出了屋子,唯恐耽誤時間礙了主子的大事。
屋裡沒了外人,展廷顯抓起宮女退下去時放在床邊的手巾擦起自己那還有些潮濕的頭髮,並繼續沉默不語。事情發展到現在展廷顯只能自認倒霉,不管真相如何今天他和尉蘭馨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同落水,而尉蘭馨落水還是為了救太后。「找到人了嗎!」展廷顯的語氣很平淡,可別說是人,但凡是個活物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氣。
「早跑沒影了!」發生這種事上官羿也很憋屈。如果今天發生的一切是尉蘭馨所謀他有各種手段應對,但事實是人家也是受害者,自己知道誰是幕後黑手何人卻又找不到,上官羿自殺的心都有了。「你也是,不去處理你的朝政跑到太后那看衣服幹嘛?看完衣服不回去好好乾活跑去花園轉悠什麼?轉悠就轉悠吧,皇宮那麼大你幹嘛非要往有水的地方去?」
「你要是當初老老實實告訴我送了母后什麼我會過去嗎?你說你送什麼不好為何非要送那麼一件衣服?要不是那件衣服母后怎會心情不好,我又怎會贊同尉蘭馨的提議陪母後去御花園散心,轉換心情,又怎會讓人鑽了空子!」
「回頭命人把那什麼湖填了,娘的,真是晦氣!沒事瞎往水裡掉什麼,那就是萬惡的發源地!」上官羿氣狠狠的說道。
皇宮裡的布局那是極有講究,自然不是上官羿一句話把湖填平就可實施的。當初他在皇宮裡蓋院子,還是經過層層把關,再三觀看、測量、擺位置,以不破壞皇宮裡的運勢為宗旨修建,當時還請了有名的風水師監督。上官羿說這話也不過是發發牢騷。
擦乾頭髮,展廷顯走上前在不方便挪地方的上官羿身邊坐下,壓低聲問:「有沒有讓人失憶的辦法?」
「失憶?你是指失去這幾天還是徹底失憶?」
「當然是徹底!光這幾天有什麼用!最好都不記得自己是誰!」
「方法倒是有,不過先在用晚了吧?你見過現在沒事回頭睡一覺就突然失憶的人嗎?誰信啊!」
「我一早叫人叮囑御醫讓落水的表小姐『好好休息』!」
「你是我家展廷顯嗎?你丫該不會是誰偽裝的吧?」伸手在展廷顯的臉上掐了幾下確定是真臉後上官羿把人往外推推,唾棄道:「讓宮裡的奴才們閉嘴很容易,讓你家表妹失憶啥也不記得也很容易。只是底下人的嘴好堵可太后你打算怎麼辦?那落水的是她親侄女,更是為了救她才遭此一劫,又被你在水裡又摟又抱不該看的不該摸的你都幹了,現在揮揮手想不負責任她老人家能同樣嗎?」
上官羿說得沒錯,這事最棘手的不是什麼表姑娘,是自己的親娘太后,展廷顯是越想越煩躁。「我去跟母后說,別的什麼都行,就是納妃不行!」別說展廷顯現在沒有二心,就是有也不會是娘舅家的表姑娘,那在展廷顯眼裡從來只是妹妹根本不是女人。
「好好說,這事咱倆雖說能做主可還是太後點頭同意的好。」上官羿說著這話忽然發覺原來自己居然是這麼一個為他人著想又孝順大好人。「你先過去,我這就準備東西。趕緊把人弄出去,這次除了掉水裡沒其他事發生那絕對是因為寒澈只是臨時起意而已,保不準下回他深思熟慮時扒光了扔到一張床上都是可能的!」
聽了這話展廷顯臉色幾變,最後陰著臉出了門,先把太后說服把人送出宮是要事,至於對寒澈的打擊報復……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能等到落井下石的機會!
展廷顯出了門上官羿立刻喊來人交代一番,把自己的需要的東西說清楚命人取來。
「寒澈你給老子等著,這仇要是不報我上官羿跟你姓!」抓起手邊的杯子攥進手心捏成粉末上官羿一字一句的對天發誓。
……
展廷顯去說勸太後上官羿留下準備葯,而傳說中被定性為這次事件始作俑者的寒澈正坐在京外一棟宅子的院子里烤雞翅膀,他身邊還坐著一個打下手給雞翅膀塗抹蜂蜜的傢伙。
嗅嗅鼻子,聞著雞翅膀上飄散的香氣寒澈揮著扇子煽火,對一旁的人道:「老三啊,不是哥哥背後說人是非,你二哥真不是個東西。」
「這個還用您說!不過他以前真是個任勞任怨無私奉獻的人,現在變成這樣我們全家都很痛心疾首。」扒了一顆花生把花生仁丟進嘴裡上官浩喳喳嘴,對那個據說在宮裡頂著自己的臉勾搭皇帝小表妹,欺騙純情小宮女,對太后、嬤嬤一幹上了年紀的女人們裝傻賣萌的傢伙十分不爽,千分唾棄,萬分鄙視。「想當年他是一個多麼正直的好青年,勤勞刻苦、務實肯干,真真是家中的頂樑柱,我們的好大哥。再瞧瞧現在,心痛啊~~~~哥哥雞翅該翻面了再烤下去要糊了。」
手裡的竹籤翻了個寒澈抓起把鹽往雞翅上一撒,空出一隻手抓著花生米邊吃邊說:「他就不是做憨厚人的那塊料,裝得再久也有露出本性的那一天。」
「可我聽說他小時候那叫一個受氣包,誰見了都想虐兩下。」湊過頭上官浩偷樂。
「估計是被欺負慘了才變得如此無可理喻。」
說著寒澈與上官浩對視一眼忽然間感到自己真相了,於是一同扭過頭對著火上呲呲冒油的雞翅膀開口:「阿彌陀佛!」
過了一會兒,接過寒澈遞來的烤雞翅膀,咬著肉上官浩問:「哥,你說我二哥要是知道今天這事有我一份豈不得咬死我啊,你可得護著我,弟弟可是一直跟你混的。」下手的時候很爽,可隨即想想上官羿從來便不是個善茬上官浩有些后怕。
對著當初死活也要摻一腳不帶著就差滿地打滾,現在又擔心小命的上官浩鄙視的白了一眼,寒澈大義凌然道:「真是兄弟,瞧你這沒出息的樣真是跟上官羿那傢伙一摸一樣!放一百二十個心,只要我不說你不說,沒人知道你今天的事你是頭功,萬事我擔著!」吐出嘴裡的骨頭,寒澈豪氣萬丈的攔下所有責任。
其實今天這事辦完寒澈便絲毫不懷疑上官羿會猜不到一切皆是自己所為,只是證據一定找不到,不過有時候證據這種東西無關精要。既然事情已經如此,寒澈不介意賣個順水人情給上官浩這事後慫的傢伙。
「哥哥您真這個!」朝寒澈豎起大拇指上官浩討好的卸下自己竹籤上的雞翅膀,虔誠的貢獻給寒澈。「您才是我的親哥哥!」
「乖!」對上官浩的實相寒澈很滿意,讚許道。
————^_^————^_^————
在太后處從中午待到下午,又陪著太后吃了晚飯展廷顯才有空回頭去找上官羿。此時上官羿已經吃過午飯,睡過午覺,也在吃晚飯的過程中幻想了五十中虐殺寒澈泄憤的方法。
展廷顯進屋時剛好就看見上官羿拿著手中的筷子正在用力猛戳跟前的清蒸石斑,一條完整的石斑魚被上官羿戳成好幾段,慘不忍睹。「幹什麼呢,好好的禍害食物,我看也該把你餓上幾天。」走到桌邊坐下展廷顯抽出上官羿手裡的筷子扔到一邊:「母后同意了。」
上面的既然答應了上官羿自然不會耽誤時間,把一早準備好的葯和下針的方法交給暗衛讓其去辦。隨後他扯了一下展廷顯的衣袖問:「太后提了什麼要求?」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女上官羿不信太後會白白讓人吃虧。
「太后沒說什麼,不過我的意思是給表妹個郡主的封號,日後無論是在娘家還是婆家都無人敢輕賤。」折騰了一天事情終於得以圓過展廷顯終於鬆了一口氣。
國公府的嫡女,即便是太后的親侄女得以封個鄉君已是榮寵,如今直接進位郡主,哪怕是沒有封地也是有俸祿的,況且這還代表這天家的恩寵。
其實要上官羿說別看太后不管事卻並不糊塗,與其硬碰硬頂著倒不如先讓步,即賣了兒子人情,同時也讓他這個外甥對娘舅家生出愧疚之心,日後定然要照顧一二。
「郡主就郡主,別說沒封地,就是有封地也算事。」見展廷顯還是悶悶不樂上官羿便主動把自己將來準備報復寒澈的五十種法子告知。
「你敢動手?」
「……不是……沒有機會……」
「那等你有機會再動說!」白了上官羿一眼展廷顯起身喚來守在外面的太監,命他們收拾東西抬皇后回去。
一天沒忙正經事,把上官羿送回住所展廷顯決定到前面看看,豈止他剛走出院子就見御書房的內侍總管急匆匆過來,稟報鎮國侯書房外求見。
沒事李凌霄絕不輕易進宮求見,更何況還是在宮門要落鎖的時候,必是要緊事。聽得稟報展廷顯沒有耽誤,忙朝御書房而去。不過臨走前他不忘讓門口的內侍進屋轉告上官羿一聲,讓其早點休息不用等自己。
聽說這個時辰鎮國候進宮屋子裡得到信的上官羿沉默了好半天,打發走報信的內侍和屋中侍候自己更衣的宮女,上官羿坐在床上招來暗衛:「去書房聽聽鎮國侯為何此刻進宮。」
「是!」只回答一聲跪在地上鬼魅般出現的暗衛又鬼魅般的消失。
手指敲打著床沿,不是上官羿多心,而是他感覺李凌霄這麼晚進宮要稟報的事情八成跟自己有關。
……
御書房乃重地,沒有傳召任何人不得私自進入,身為鎮國侯的李凌霄自然不會知法犯法。展廷顯抵達御書房時只見李凌霄一身官服筆直的站在殿外,並未與內侍到隔壁的側室等候,可見他進宮要說之事十分重要。而看到展廷顯現身李凌霄立刻撩起衣擺下跪請安,負責書房的侍衛、宮女、內侍也跪了一地。
「平身吧。」展廷顯跨進書房,走到書案后坐下,命內侍總管到外面守著。「此時進宮可是有要事。」展廷顯張口詢問,豈知不見這人回答反是突然跪下。
雙膝跪地,李凌霄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才抬頭對展廷顯祈求道:「陛下,臣剛剛接到別院管事送來的信,叔父重病,想請見皇后千歲,望陛下恩准。」
展廷顯和朋友間私下並不講究這些虛禮,見到李凌霄在無外人的情況下依舊跪下磕頭他就發覺事情不簡單,接著往下一聽頓時陰了臉。「別人不知緣由身為李家人你豈會不知,讓朕命皇後去見老侯爺,鎮國侯難道不清醒嗎!」展廷顯很不悅,非常不悅,他更加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去對上官羿說這種話。
上官羿雖然心眼小愛自找彆扭,可卻是個很好說話的人,哪怕嘴上不答應背後卻會主動去做。可只是有一點,但凡牽扯到老鎮國侯的事情就別指望上官羿會正常,不僅如此,這人還能隨時翻臉。
自三年前展廷顯試圖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失敗,結果反而險些令上官羿與自己反目后,展廷顯就發誓絕不再在上官羿面前提起此事。那是展廷顯第一看到上官羿翻臉無情的模樣,與自己足足冷戰了三個多月。傻了展廷顯才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觸霉頭。
「這事朕就當沒聽見,鎮國侯退下吧。」一整天都沒個好事,展廷顯氣悶不已,心道今天該不會是自己的倒霉日。
「陛下!」李凌霄沒有起身而是再次磕頭,「陛下比任何人都知道叔父對臣猶如親生,他老人家如今重病只有這麼一個心愿,臣……」
「那你也因該知道皇后與他之間的恩怨不是幾句話幾句懺悔就可輕易可以化解的!皇后沒把怨氣算到整個李家頭上已非易事,你非要把李家一族都搭進去嗎!」
展廷顯的話堵得李凌霄無言,為了一個人牽連一族絕非明智之舉,可若不能把皇后請去自己豈不愧對叔父的養育之恩。
不容李凌霄多想,展廷顯已起身嚴厲道:「此事不容再提!老侯爺積鬱成疾,你該勸他放開心思。讓皇後去見他,你是嫌老侯爺死得不夠快還是想讓皇后擔上弒父之名!」
嚴厲的詞語狠狠砸在李凌霄的身上,他抬起頭紅著雙眼悶聲道:「臣不敢!只是此乃叔父心結所在,如果得不到皇后千歲的原諒叔父此生恐怕都難以釋懷。」
沉默的看著跪在地上說不通嚇不走,執著於此的李凌霄,展廷顯深吸口氣低聲道:「人總要為自己當初作出的事情負責,皇后不欠李家什麼,相反是李家和朕的姑母虧欠皇后,此事不要再提!」說罷展廷顯不等李凌霄開口再說什麼便直接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