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第七十六章、愧疚
「什麼?」上官羿一個蹦高從床上跳下來奔到展廷顯跟前。別看他腿上還打著木板,但不瘸不拐動作極為迅速敏捷。
瞥向上官羿打著夾板的腿,抿著嘴展廷顯的視線轉回到上官羿臉上。「你冷靜點!」除了這四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字展廷顯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冷靜?你叫我怎麼冷靜,現在連屍骸都找不到的敢情不是你娘,你當然冷靜。」雙手在臉上用力抹了兩下上官羿坐回到床上一拳砸向床沿上把龍床砸出一道縫隙。
展廷顯走上前在上官羿身邊身坐下,牽起這人剛剛用力捶床出氣的手握住沒吭聲,只是靜靜的陪著坐。
連扯帶甩也沒能把自己的手抽出來上官羿氣得在展廷顯握著自己的手上擰了一把。「你家就沒好人!」把展廷顯從床邊拱下去上官羿爬回到床上,扯過被子蒙住頭。
「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忍到太後過完壽辰,世家權貴們離京后你想這麼做都行。」站在床邊展廷顯對床上裹成一團不響不動的上官羿說道。
被子里滾了兩下上官羿怎麼也不甘心,於是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陰沉著臉轉頭看著展廷顯:「我可以不介意再等兩天,但那對狗男女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上官羿此刻心中的怒氣已不是刨了李家的祖墳能發泄的,可雖然如此但上官羿不介意刨幾個讓自己舒坦。「告訴李凌霄要是他那個狗屁叔父不把我娘……我親娘的屍骸交出來我就撅了他們李家的墳燒了他李家的宗祠,讓他們家的祖宗全都暴屍荒野被狗啃!」一掌捏碎腿上打著的夾板上官羿翻身下床套上鞋子就往外走,嚇得展廷顯趕緊把人拉住。
剛剛答應自己不惹事這怎麼才眨眼的功夫就反悔了。「你說過等過這幾天的!」展廷顯緊張道。
「我又沒說現在就去!」
「那你要現在要幹嘛去?」
「先給他點教訓!」推開攔路的展廷顯已經走到的門邊的上官羿突然轉過身指著展廷顯:「你,立刻馬上把我的話轉告給李凌霄,別說我沒事先警告他們!」說完上官羿就飛身沒了蹤影。
刨墳是件很嚴重的事情,更別說刨人祖墳,這跟斷人子孫沒有區別。上官羿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展廷顯可不會認為這時上官羿講出來是開玩笑。再則上官羿從未把李家當做一回事,哪會把李家的祖宗當做自己的祖宗供奉。「趕緊宣旨命鎮國侯與靖威將軍入宮!」事不宜遲展廷顯趕忙命人出宮去侯府把李凌霄與李凌麒兩兄弟宣進宮見駕。
上官羿出了宮哪都沒去直奔城外上官家的別院。此時正是吃午飯的時間,他確定這個時候已吃遍城中大小飯館街邊零食的寒澈定然會待在家中等著剛從外地尋來的廚子給他做飯吃,這時去別院一定能把人堵在飯桌上。
「豈有此理!」聽了上官羿的轉述上官浩氣憤的丟下手中的筷子一掌拍在飯桌的桌面上,把一顆圓滾滾的醋溜丸子從寒澈的兩根筷子中間震落,引得這人很是不悅的改夾用戳,一雙筷子一連戳了六個肉丸子才肯罷休。
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活著的時候再有權勢死了也就死了,沒聽說過說有錢有勢就能長生不老一輩子不死。可死後無論是挖坑埋了還是一把火燒成灰撒了那也是有個最後歸宿,可死不見屍甚至很有可能曝屍荒野這算什麼?
害死嫡妻不讓其進祖墳也就算了,可把屍首弄丟怎能找都不找?
「哥,你什麼時候動手帶上我!」氣憤不已的上官浩灌下一杯酒隨手把酒盅朝地上一摔,一套價值連城的漢白玉雕花酒盅就此三缺一。「等會兒我就去買兩把鏟子備著,你一聲令下我立刻把他李家祖墳全都挖了。」
「他李家還有人葬在皇陵。」答應展廷顯暫時忍著,於是上官羿把滿腔怒火暫時用吃東西來發泄,一口接一口嘴不閑的吃。那誰與我搶便與誰拚命的氣勢就連寒澈都被震懾住,放了筷子幫其倒酒。
「你來找我們不會只是為了搶飯吃外加吐苦水吧?」鑒於上官羿此刻比較受人同情,寒澈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大度的不計較上官羿打擾自己吃飯的罪過。
灌下一口酒上官羿把手中筷子一摔,不甘心的說道:「還有幾日就是展廷顯他娘的壽辰,我答應他忍過這幾天,總不好給外人看笑話。可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你知道我的怒火到哪了嗎?到這兒,已經這麼高了!」說著上官羿舉起手在自己頭頂揮舞。「原本只是想戲耍他們給我親娘出口,但現在……即使不能動他們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沒錯!沒錯!讓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可多得是!」上官浩比上官羿還激動,從小被灌輸兄弟姐們的仇就等於自己仇的理念此刻發揮出不可估量的作用。「二哥你現在嫁入他們展家行動受限,為了不讓二姐夫難做這事交給我們,保准讓那渣子在這幾天里過得充實,過得終身難忘!」拍桌而起上官浩大手一揮做下結語,不過他也沒忘挖苦一下上官羿。沒辦法,養成的習慣不好改,尤其是太激動時更不好控制。
「我真是謝謝你!」對上官浩無論何時都不忘挖苦打擊自己的行為上官羿不屑的撇撇嘴,心中不忿可人家說的的確事實。「先別玩出人命,我還要問屍骨的下落。」
寒澈不覺得從那對夫妻口中能得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再說都過去這麼多年。「你認為他們還能提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如果當時發現屍首不見立刻尋找不是尋不回,不過人家鎮國侯根本就沒打算找。做得第一件事不是追查而是消除所有痕迹。負責入殮的僕人一個都沒放過,全部滅口。
「最好能,不然我會令他們後悔活在這世上。」要不是礙於展廷顯,上官羿早就先把李氏一族的弄個底朝天。
要比心狠手辣上官浩一點也不比上官羿差,只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表現出這一點來證明。眼前機會大好上官浩立刻提議:「那個長公主不是最疼她兒子嗎,把人弄來綁在她面前想不起來線索就割一刀,沒有價值的線索再割一刀!」
「然後再往傷口上撒鹽塗蜂蜜怎麼樣?」上官羿翻翻白眼接過話。
「這……也太殘忍了。」皺著眉頭上官浩表情嚴肅的搖著頭。
啊呸!好像你有多善良!
一人唾了上官浩一口,上官羿與寒澈把人踢出屋子趕去廚房下麵條。
「記得給我卧兩個雞蛋!」朝門外大喊一聲寒澈轉過頭安慰性的拍拍上官羿的肩膀:「多大點事瞧把你氣得。要我說你親娘的屍首不見是好事,真落到那對狗夫妻手中還不知要怎麼樣。其實想想,當年你親娘有那麼多的愛慕者保不齊是哪個有手段的給弄走,生不能同榻打算死同穴。照著這個方向查總能有線索。」
想想就前些年查出的一小部分愛慕者名單上官羿頓時感到人海茫茫如大海撈針。「也只能這樣。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怎麼也要找回來。」
「要是找到后發現被人給合葬了你要怎麼辦?」
「合葬就合葬,總比下落不明好!」
活著時上官羿就沒那麼多世俗講究,死後的事他更不講究,只要沒被褻瀆做奇奇怪怪的事情他絕不計較。
……
上官羿那邊把事情安排下去,展廷顯這邊也把事情的始末告知給接到旨意匆忙進宮的李凌霄兄弟。
「別試圖拿那些大道理想去勸說皇后,你們心裡很清楚那是不可能。不想最後落得個祖墳被挖,宗祠被毀的下場趕緊去問你們的好叔父,趁太后壽辰未至先把侯夫人的屍骸找回。這事要鬧開首先沒臉遭人戳脊梁骨的就是你們李家,外面的戲已經讓矛頭隱隱指向李家,如果這事再宣揚開來……你們李氏一門自己看著辦!」
出了宮坐在馬車上李凌霄的臉色已不是用難看可以形容,而李凌麒直接一拳打壞馬車裡的小几。「叔父和長公主幹得這是……這是什麼事……」結結巴巴的蹦出這幾個字李凌麒羞愧的不得了。要是自己的母親遭受到這等不公的待遇,別說等,自己能立刻提刀砍了那一家。「大哥……」李凌麒窘迫的望著自己的兄長。
李凌麒心中羞愧難當李凌霄也沒好到哪裡,但他比李凌麒想得更多。這事要是被捅出去他們李家子孫就不必做人了!如果僅僅是迫害嫡妻、嫡子,為了抱住李氏一族大不了讓族裡出面以『夫妻亡故』來安撫皇后的怨氣,然而現在……但凡有血有肉之人哪能忍受生母屍骨不知流落何處。
一個領兵打仗多年連屠城這等受人指責唾罵之事都有膽子做甚至做得心安理得之人,刨人祖墳又算得了什麼。「去族裡!」李凌霄高聲對趕車的馬夫吩咐。
「哥,你這是要將事情交給族裡?」李凌麒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己的大哥,但回頭想想這也是唯一的辦法。叔父再有不是也是長輩,輪不到他們做晚輩的指責,可這事必然要有人出來。
握緊放在兩膝上的拳頭李凌霄氣得額頭突出青筋,無論嬸娘因何而亡那也是髮妻,朝廷封的一品鎮國侯夫人。死後不僅不從侯府發喪安置在別院還不讓入祖墳,結果竟連屍首被盜都不追回還瞞著全族這麼多年……
若不是礙於世俗情理祖宗家法李凌霄現在恨不得衝到別院去大聲質問他的好叔父,這些年來他到底有沒有愧疚過!
————^_^————^_^————
倒了一肚子苦水也壓榨了上官浩好一番上官羿這才帶著略降的怒火回宮,途中他便接到李凌霄兄弟去族裡消息。不過他沒讓人去打聽,而是撇了撇嘴便把這事丟到一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比方說篩選他親娘那些愛慕者里那些人有能耐把屍首神不知鬼不覺的盜走。守備在再鬆懈也侯府的別院,能做到不驚動人盜屍要麼手下有群能人驅使,要麼本身就是個武功不錯的人。
裡外親疏這點小事上官羿是分得很明白,自然不會在這幾天弄出事情給人當飯後話資拿來開心。因而上官羿這些天很低調,老老實實的待在宮裡,無聊了就去練武場找侍衛、暗衛們切磋打發時間。
當然,這也弄得宮中侍衛、暗衛們怨聲載道。說是切磋,其實根本就是他們單方面被揍罷了。
展廷顯開始跟著提心弔膽了幾天,直至見到上官羿果真守信李家那邊也沒傳出什麼聳人聽聞的事情,他這才慢慢安心。
在距離太后壽辰只有三天,一切準備就緒的時候,展廷顯現存兄弟里唯一個在先帝在位時便被封為親王,也是唯一可以呆在領地的康親王,最後一個抵達京城。不過沒有人去追究他的晚到,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康親王的封地乃先皇所賜,富庶但也距離京城太遠。
誰也不敢保證在先太子意外亡故后,如果先皇多在位幾年現在的皇位會不會換人坐,當然前提是康親王如果不是雙腿殘廢的話。畢竟康親王的母妃不僅是寵妃更在後來進位成貴妃,康親王本身也學識出眾受先帝喜愛,而他更是比所有兄弟都要與先皇相像。只可惜就算再突出也抵不過他是殘疾的現實,僅此一點就註定他登不上皇位。
「你讓我給他看腿?」上官羿不可思議的舉著還夾著一片肉的筷子望著對面的展廷顯。
來慶元三年多上官羿至今沒見過康親王長什麼樣,主要是這人總是待在封地不離開。可如果展廷顯友愛兄弟早該讓自己去給人看腿,而不是今天突然提出來。「你……該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吧?」吞下筷子上的肉上官羿把屋裡人都打發出去,故意神叨叨的關緊門窗躥到展廷顯身邊,一手捂著嘴一邊警惕四周低聲道:「沒外人了,說吧,是不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噢、噢、噢!!!難不成他雙腿殘疾與你有關!該不會是你因奸不遂結果一氣之下給打斷的……哎呦……」捂著嘴忍受著被銀筷子擱到牙齒的痛楚,上官羿滿眼淚水的望著展廷顯,控訴他的暴行。
「胡說什麼,這話是能玩笑的嗎。」展廷顯拉下臉不悅的看著上官羿,可他的行為在上官羿看來根本就是心虛。
牙齒咬在筷子上除了疼,最主要的還是那種無以形容的噁心感令上官羿難受的抓心撓肝。「你還說,去找鏡子照一照,看看你那心的虛樣!人家殘疾肯定與你有關!」上官羿語氣肯定。
沉默的放下筷子展廷顯拿過酒壺為自己和上官羿各斟上一杯酒,然後拿起自己的仰頭喝掉。「貴妃與你親娘是沒出五服的表姐妹,樣貌有六成相似,氣質似四成,可想而知她在尋找替身的父皇那有多受寵,就是母后都要退避一二。貴妃不僅會籠絡父皇,更是十分有心計,她知道父皇為何寵愛他,於是把自己的優勢發揮的淋漓盡致。父皇一直希望能與你娘親有個共同的孩子,待康王出生后他便把這份感情移駕過去。那時父皇與母后已經離心,好在大哥的優秀朝上朝下有目共睹,可誰都無法保證在以後的歲月里父皇不會有改立太子的想法。」
於是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后動手了,她不敢拿兒子來賭將來是否會發生的事情。
「雖然不是母后直接動的手,可也與她脫不開關係,不然後宮一個只生有公主的四品美人為何要去害受寵的皇子。」展廷顯又不傻他豈會不知後宮里那些陰私事。「母后謀划之事我知道,卻沒有阻止。母后的擔心不是沒有可能,到時如果父皇改立太子我們母子三人都活不成,所以只能……」
「只能先下手為強以除後患,換做是我也會如此。」別人的命可以拿來賭,自己的還是保險點的好。上官羿接過展廷顯的話,後宮與前朝一樣,鬥來鬥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甚至更慘烈。「可你怎麼現在才想起給他治腿?」
「不是現在,我登基后一直暗中命人尋訪名醫給他治腿,只可惜都說傷到筋脈又是舊傷沒有希望,可我還是想試一試。」
有件事展廷顯沒說,當日康親王被人謀害致殘時他一直在暗處看著。如果中途他衝出來制止或許康親王不會傷得那麼重以致沒了康復的希望。
無論是否能治好上官羿都不介意去看上一眼,只是瞧病治病這種事是要雙方配合的。在上官羿看來向康親王有才華又可能繼承大統卻因殘廢而失之交臂的人,經過如此打擊不是性格扭曲,就是自暴自棄。「他知道誰是把他弄成現在這樣的嗎?」
展廷顯聽見上官羿的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