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乾元門之禍

孤山真人可以說是唱做俱佳，寥寥幾句話，就將乾元門的處境說得岌岌可危。

讓人聽起來，彷彿下一秒，妖獸大軍就會佔據青廬城，來個腳踏練氣境，拳打築基期，一統雲霧山，欺壓人族修者，作威作福無法無天。

不過展忠素來清楚孤山真人的做派，知道這老傢伙是個人精，最會看人下菜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達目標不擇手段，而且最為擅長攻人軟肋。

所以跟他打交道，就必須懂得分辨真假，尤其是對他說的話，更是要學會挑重點，辨虛實。

比如他現在說的這個事情，乾元門要割讓青廬城的利益給妖王，這個肯定假不了，但如果說金虹宗要犧牲整個乾元門，去討好妖王，那就純粹是胡七八扯了，根本沒有影的事。

其他的地方，倒是有人族妖獸和平相處，甚至處得還不錯的，就像是連海城周邊，以龍族為首的水族妖獸，就被人族勢力接納，每次萬海盟開大會，貴賓席上，都有水族至少三個席位。

但這種情況，放在龍族強勢的連海城行得通，但是放在雲霧山，那可就是完全行不通了，不說別的，光是這幾百年來的獸潮，人族精英的死傷人數，幾乎都可以填滿雲霧山頂的太液池了，就是說仇深似海也絕對沒有一點誇張。

所以即便是金虹宗真打算仿效萬海盟的作法，拉攏妖獸一方，共謀大計，那也不會一開始就如此大張旗鼓，最多就是搞個試點什麼的，先看看情況再說，然後因為某種不可說的原因，將這件沒有人願意沾的破事，扔到倒霉的乾元門頭上。

既得利益少了倒是實情，但要說危及乾元門基業，那根本是放屁。

「行了，別扯蛋了。」展忠一擺手，對著擺出一副苦大仇深臉的孤山真人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

「我就問你，說的這些話，你自己信嗎？」

孤山真人的老淚正在眼眶裡打轉，眼看就要滾落而下，一聽展忠這話，頓時就淚如雨下，絲毫不顧忌自己堂堂一個乾元門主，金丹大能的麵皮，哭得更加聲情並茂，跟個受了委屈的二百斤孩子似的。

「忠兄，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這人雖然有些心眼，可也不敢算計到你的頭上啊，我，我這是真的實在是沒辦法，才不得不走這招險棋啊。」

說著，這老傢伙還邊扯起展忠的袖子，抹他的鼻涕眼淚，一邊透過手指縫偷瞄展忠，看得展忠是哭笑不得。

其他三位金丹，看到自家門主這種不要臉的做派，只覺得臉皮燒得發燙，都能直接煎雞蛋了，就連一直冰山臉的鏡夕真人，也忍不住臉色發青，細長的柳眉更是一個勁地抖動，好好的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仙，彷彿像是走火入魔，得了帕金森一般。

孤山真人可不管他們的感受，一把鼻涕一把淚，全然沒有一點形象上的包袱，哭得展忠嘴角抽搐，若不是知道打死太麻煩，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一了百了。

偷瞄著展忠糾結的神色，孤山真人心中暗自得意。

他就是拿準展忠這人心軟，才敢這麼軟刀子磨人，也就是如今要求的是展忠，如果對象換成展元，以那小子的惡劣缺德，他敢裝可憐，那傢伙就會讓他變得更可憐，搞不好還會嫌棄他哭得不夠有節奏而親自動手。

「好了，這麼大個門主，你多少也顧忌點臉面吧。」

展忠被他哭得渾身不自在，不由得萬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走這一趟。

明明就知道，即使他根本不來，這些傢伙也絕對打不開封印。

即便是真是讓他們走了狗屎運，觸動封印，也只會自食惡果，偏偏他愛操心，巴巴地跑過來阻止，真是太失策了。

「那你幫還是不幫。」

孤山真人一抹眼淚，臉上頓時就暴雨轉多雲，扁著嘴邊抽氣邊看展忠。

雖然他是金丹修為，眼淚收放自如，但這麼半天折騰，也是哭得真心實意，兩隻眼睛紅通通的，再配上他那張堪比年畫娃娃的胖臉，還真就有那麼幾分可憐巴巴的樣子，只是一想到這老傢伙的年紀，就是當他爺爺都綽綽有餘，展忠也忍不住抖了兩抖，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行。」雖然被噁心得夠嗆，展忠的態度還是很堅決，在原則問題上寸步不讓。

不過孤山真人有一點料對了，就是展忠跟展元不一樣。

展元就像是個滾刀肉，渾身上下根本找不出一點破綻來，而且還常常能出人意表，你敢跟他玩手段，他就絕對會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人之身，反過來把你玩得團團轉，到最後不僅裡子面子都沒了，還得滿臉堆笑地跟他說謝謝。

而跟惡魔似的展元比起來，展忠就要好說話得多，雖然總是冷口冷麵一臉嚴肅，脾氣還不怎麼好，但卻是個外冷內熱的主，最重要的，是他的心足夠軟，容易被情感所動。

說得簡單點，就是他有同理心，不像是展元那個混蛋，就像是個高高在上的神一樣，根本不了解人間疾苦，自然不可能有什麼感同身受，但展忠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人，願意站在他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只要是合情合理，有的時候甚至不用開口求，他就會主動伸出援手。

所以展忠雖然仍舊不同意，但他只是不同意他們觸動封印，去打這個大妖的主意，並不是不打算幫忙，相反的，他心中已然有一個大致的想法，來幫忙乾元門渡過危機，不過這件事不能擺在明面上說，而且也不好急於一時，至少也要等到他們離開此地，返回乾元門之後，再細做商討。

「忠兄，你怎麼能這樣，我乾元門這些年待展家也不薄啊。」孤山真人是關心則亂，雖然篤定展忠心軟，但也是真有擔心他不肯幫忙，當下真是有點著急上火起來了。

「你拍著良心說，我做得怎麼樣？」孤山真人瞪大眼睛，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似的，開始喋喋不休，那做派，大有將口水耗干，也要把展元失蹤這幾年，乾元門對於展家的特殊待遇全部一一列舉出來的架勢。

「行了，還門主呢，你那滿肚子的城府都到哪去了？」展忠受不了地一擺手，做了個威脅他閉嘴的手勢，沒轍地道：「我只是說不能動封印，又不是說不肯幫忙。」

「真的，那……」孤山真人一聽有門，立刻就兩眼放光，一時情緒太過激動，伸手又要去扯展忠的袖子。

展忠嘴角一抽，右臂一擺，避開孤山真人的手，正要說話，身後忽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靈氣波動，就連一直默默圍觀的三個金丹真人，也是面色大變，直視兩人身後，忍不住驚呼出聲。

展忠和孤山真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股猛烈的靈氣掀飛，兩人被倒卷而起，這才看到，豎立在凌半空中的小號陣法之後，那道龐然身影已然活了過來。

猙獰的面容幻化為一個人族青年的樣子，看起來還有幾分清秀，只是額角和身體還都保持著妖族的樣子。

那一張大臉，幾乎佔據了所有人的眼帘，不似人類的墨綠雙瞳之中，充斥著無盡的森冷殺意。

「壞了，看你們乾的好事。」

一看到那張臉，展忠頓時神色大變，也沒有了裝深沉的心情，忍不住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

「老傢伙，快點給我幫忙。」

展忠雖然急但也沒有亂了陣腳，凌空轉身，周身靈氣涌動，整個人平穩地懸浮在半空中，雙手快速結印，同時對著孤山真人大喝道。

「怎麼可能？」

站在下方的墨羽喃喃自語，滿臉地不敢置信，而旁邊的青溪真人也不由得得瞪大眼睛，掩在長袖中的手掌也緩緩收緊。

展忠對外顯示的修為是練氣大圓滿，但他顯露的這一手，靈氣浮空，根本不是練氣境能夠做得到的。

要知道，即使是築基修者，也只不過是對靈力的操控更熟悉，能夠御空而已，只有達到金丹境，觸摸到一絲天道，才能夠談得上真正踏入修行一道。

當然，以墨羽真人的眼界，自然看得出展忠此刻的實力，最多與築基中期持平，甚至還不到築基大圓滿的境界，但他所顯露出的手段，卻是遠超過築基修者所能夠施展的最上限，如果他願意承認的話，恐怕這種手段，連他這個金丹境都未必做得到。

怪不得門主和鏡夕一直都力挺展家，甚至在展元無故失蹤之後，都能夠耐得住性子按兵不動，沒有絲毫對展家下手的意思，原來根源就在這裡。

原來展家的底蘊，竟然遠比他所知的還要深厚，甚至就連展忠這樣一個老僕，都隱藏得如此之深。

墨羽一直覺得這些年來，自己已然高看了展忠一眼，也承認對方有讓他忌憚之處，但卻萬萬沒想到，事實是他還是看走了眼，低估了對方。

直到此時，他才真真正正地在心裡承認，展家確實是有狂傲的資本，即便全族上下只有寥寥數人，即便是在展元生死不知的現在，也不是一個可以輕忽的存在。

展忠自然不知道墨羽真人的想法，不過即便是他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眼下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加固封印，阻止其中大妖破印而出之上。

一道道玄奧的符紋飛舞，落到那半透明的陣法之上，頓時讓其上光芒大減，那張充滿違和感的大臉，也彷彿是蒙上了一層霧氣，變得有些模糊不清起來。

眼看穩住局面，孤山真人也是長出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到原位。

雖然他在打大妖的主意沒錯，但那是在能夠控制局面的前提下，剝奪精血和神魂，而不是讓對方自行破封而出。

如果真讓那恐怖傢伙自行脫身，那別說幾個區區金丹，就是來個元神境，估計都只能是送菜。

真要到了那個地步，只怕會正如展忠所說，直接毀掉乾元門，甚至連帶著將整個雲霧山都拖入難以想象的境地之中。

「你們他奶奶的到底幹了什麼？」

看著孤山真人，展忠可是沒有一點好臉色。

孤山真人不明就理，他卻清楚地很，如果不是吸收了特殊的能量，那個恐怖的傢伙根本不可能現身，甚至還試圖破開封印。

想到這裡，展忠不由得一陣后怕，今天如果他真的沒趕過來，搞不好還真就讓這幾個只長年紀不長腦子的傢伙，折騰出一場潑天大禍來。

「沒，沒幹什麼啊。」孤山真人一臉冤枉，不過心裡還真就有點沒底。

他們之所以敢把主意打到這個封印大妖身上，一方面是真被逼得走投無路，只能搏命拼上一把，另一方面，當然也有極大的把握，保證可以將事態限制在可控範圍之內，否則就是再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冒冒然跑到這裡來觸霉頭不是。

而這極大的把握，就是他們在偶然情況下，發現的一門秘法。

這門秘法，對於妖族血脈有極大的剋制作用，施展開來，可以讓妖族暫時進入深度休眠狀態。

所謂的深度休眠狀態，其實是妖族的一種修鍊方式。

比如在吞噬掉極大的能量，或者覺醒血脈天賦之時，人族需要日以繼夜地修鍊消化，而妖族則是要簡單直接得多，根本用不著費什麼勁，只需要埋頭大睡即可，不管有什麼問題，多則幾十年上百年，少則十幾年或者幾年，睡醒了自然也就消化掉了。

所以很多時候，到妖族的地盤上溜達，反而不怕進入大妖的地盤，只要動靜別鬧得太大，驚醒了正在睡覺的存在，幾乎可以通行自如，比起遇到有那麼點實力，就得瑟的不行，天老大地老二它老三的中階妖族，可是要輕鬆得多得多。

不過孤山真人也非常清楚，他用的這個秘法，有一個極大的副作用，就是中招的妖族，在蘇醒之後，實力會憑空提升。

當然提升的程度高低不等，具體是什麼規律他們也不是搞得很清楚，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血脈越純粹的，得到的好處越多。

也就是說，如果他們目的達成，那封印大妖雖然損失了精血和部分神魂，但實力卻是會有大大提升。

換句話說，也可以說他們揣著明白裝糊塗，在變向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