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獨眼的故事

「那小子醒了。」

瓶子男淡淡地提醒了一句，頓時打斷了李石的思緒，抬眼一看，果然看到獨眼捂著腦袋坐起身來。

李石並沒有動作，而是默默地看著獨眼男。

若說展家兄弟，那是因為相處得久，而且知根知底，李石自然可以放心的合作，但是獨眼的情況卻是不同。

對方之所以站在他們一邊，完全是因為他提供的那套功法，誰也不能保證，危急時刻他不會半路反水，尤其是如今他們被困此處，情況不明，如果隊伍中有一個隱患，那可能造成無法預料的後果。

眼下倒正是一個考驗他的好時機。

李石正想著，就見獨眼男似乎徹底清醒過來，正轉頭打量四周，很快，他也看到了倒卧在洞穴中的三人。

李石全神戒備，十字游標鎖定獨眼男，有如一隻捕獵的野獸，靜靜地等待著獵物展露他的本色。

獨眼男自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全都在某塊石頭的監視之下。

揉了揉依舊隱隱傷痛的腦袋，他站起身，先是挨個查看其他三人，發現只是昏暈，並沒有外傷，然後四下打量一圈，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不由得眉頭緊皺，顯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此時，李石眼前的半透明光幕上，一行行沒頭沒尾的小字正在刷屏。

「不可能，怎麼這麼像？」

「難道我又回到了那個鬼地方？」

「這下可麻煩了，必須快點為離開才行。」

……

「果然有貓膩啊。」

李石邊看邊默默點頭，看來獨眼似乎知道這是什麼地方，而且好像還曾經在這裡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這倒是個好消息。

根據天眼所見，這裡的地下洞穴四通八達，有如蛛網一般，而在他的探查範圍內，只看到一個連接一個的洞穴，並沒有看到地下河流的存在，如果只是埋頭亂闖，既浪費時間，又容易出岔頭，自然是有個能帶路的嚮導更好一些。

目前為止，獨眼都表現得中規中矩，並沒有任何歪念，李石想著一會兒怎麼找機會套套話，當然最好是獨眼主動說出來更好。

一邊想著，李石仍舊沒有放鬆警惕，十字游標始終鎖定獨眼，就看到天眼系統展示的畫面上，獨眼似乎在是探查什麼，不過並沒有走遠，只是在與他們所在洞穴相連的另一個洞穴中停留了一會兒，就轉身返回。

這個時候，展家兄弟那邊也有了動靜，看到兩人坐起身，正遲疑地打量著四周，這邊於無芳也發出了微弱的呻吟聲，李石猶豫了一下，還是再度分出一道神念，直接進入於無芳的識海，壓制了本體意識，繼續使用這個工具人。

「頭痛死了，這是什麼地方？竟然有發光苔蘚。」展雲飛到底年輕，性子也跳脫，第一時間看到大哥展雲海就在自己身邊，頓時就放下一半的心，一邊揉腦袋一邊轉著眼睛四下看，大驚小怪地咋呼道。

剛好這個時候，獨眼走進洞穴，李石也趁勢坐起身，佯裝剛剛蘇醒，捧著腦袋作痛苦狀。

「有什麼發現？」

看獨眼的樣子，顯然是先他們一步蘇醒，去外面探查情況了，展雲海直截了當地問道。

獨眼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

李石眼睛微眯，正想要開口，旁邊沒心沒肺的展雲飛搶先道，「大個子，你臉色不太對啊，到底看到什麼了？」

洞穴中光線昏暗，獨眼原本以為自己掩飾得還不錯，眾人應該看不出他的情緒，結果被展雲飛這麼一咋呼，展雲海和於無芳的注意力，頓時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一下讓他壓力山大。

「沒，沒有啊……」獨眼徒勞地解釋了一句，只覺得心累。

他倒不是想隱瞞什麼，畢竟人獸混血的設定都暴露了，面對這三個臨時隊友，他也沒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

只不過他對於此地，也只是有些猜測，並無確實的把握，萬一只是他想多了，事情根本沒那麼糟糕，豈不是將自己最後一點隱秘也都公之於眾了。

「有什麼發現就說說看。」

十字游標鎖定，李石對於獨眼的顧慮一清二楚，當下抬手扔出一枚玉簡，邊道，「現在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誰也跑不掉，你若是知道些什麼，說出來大家合計一下，怎麼也能多一分脫身的希望。」

玉簡是李石承諾的功法的下半部，雖然結果是他們被莫明其妙地帶到了這個地方，但之前的戰鬥獨眼也確實出了力，李石不會做過河拆橋的事。

反正功法是瓶子男提供的，他是空手套白狼，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捨不得。

獨眼接住玉簡，探入一抹神念查看，發現果然跟上半部功法相連，頓時沒了其他想法，最重要的是，這裡如果真是他以為的那個地方，單憑一人之力，也根本無法脫身，倒不如繼續跟眼前三人合作，逃命的機會更大一些。

尤其是這個於無芳，原本以為是一個膽小的弱雞，沒想到其實深藏不露，手段也多，說不定還真就能帶著他們逃出生天。

「咱們也算是一起拼過命，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打定主意，獨眼頓時也不糾結了，盤膝往地上一坐，乾脆地道。

「你們都知道了，我可以變身，不過其實我並不是什麼人獸混血，而是被人改造這副鬼樣子的。」

他這話一出口，展家兄弟頓時目瞪口呆。

至於李石，則是因為早就從瓶子男那裡得知實情，所以顯得極為平靜，波瀾不興的，倒是讓一直暗自注意他的獨眼大為意外，心中對於於無芳的信心，無形中又多了一分。

越發覺得自己的決定正確，獨眼也就徹底沒了顧慮，痛痛快快地將自己的情況，以及他所知道的和他的猜測，都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按照獨眼的說法，他本來是百葯門掌控下的赤陽城的土著，雖然一心嚮往仙道，但無奈資質普通，拼死拼活，在四十歲頭上，總算是突破練氣後期，達到練氣七重的修為。

「那個時候我也明白了，境界估計到頭了，這輩子除非祖墳冒青煙，不然想要突破到大圓滿就是白日做夢，至於築基什麼的更是想都不敢想了。」獨眼用力一拍大腿道。

旁邊展家兄弟和李石，都默默打量著獨眼，這傢伙雖然長得比較老相，但看起來也就是三十歲左右正當年，怎麼看也不像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彷彿是看出了三人的想法，獨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一抹苦笑道。

「多年經營，我在赤陽城也積攢下了一點人脈，因為我比較大方，所以也有幾個算得上是過命的朋友，都是一些看不到前景的散修，為了子孫後代，大家最後一合計，一起開了個武館，一則是可以收那些普通人做弟子，二則也接一些護送之類的任務，散修么，年輕時都是靠著干這些來賺取修鍊資源，所以熟門熟路，生活倒也過得去，運氣好的時候，每年下來也能多攢幾塊靈石。」

「本以為我這輩子還能混個壽終正寢。」獨眼攤了攤手，三十來歲的臉上，顯露出八十歲的神情，無奈中夾雜著不甘和恐懼之色，「結果三年前，禍從天降。」

那原本是一次極為普通的護送任務，僱主要求他們先趕到青廬城，到萬源商行接一批貨物，運送回赤陽城即可。

萬源商行作為一方大勢力，自然也有護衛隊，不過只服務於大筆交易，通常這種低於十枚上靈的交易，根本不看在眼裡。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即便只值一兩塊中靈的貨物，都已經是關係到身家性命了，所以就會雇傭他們這種收費較低，只是賺個辛苦錢的散修小隊。

當時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獨眼和朋友們都很高興，那個時候獸潮剛剛結束，經過一場大戰，人族妖獸都極需要修整，雲霧山周邊的環境也相對平常安全許多，只要不深入山中，根本不會遇到妖獸的襲擊。

至於是那些專門發偏財的散修，實力強的都在獸潮中賺了個盆滿缽滿，這個時候大都閉關消化收穫，剩下那些在獸潮中毫無所獲，甚至折損實力的散修，對上他們這個擁有七八個練氣後期修者的隊伍，也根本討不到什麼便宜。

可就是這趟在獨眼等人眼中，宛如出城遊玩般的輕鬆任務，結果卻是葬送掉他們整個隊伍，除了獨眼以個的整整二十七條人命。

「意外是在我們離開赤陽城的第二日，路過亂石窟的時候發生的。」獨眼話語微滯，雙眼圓睜，麵皮也跟著微微抽動，彷彿如今回想起當時的情景，都令他忍不住瑟瑟發抖，連呼吸中都像是充滿了恐懼一般。

「那時候是正午，因為空手上路，我們趕了整整一天沒休息，眼看著青廬城近在眼前，馬上就要到地方了。」獨眼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受傷的右眼，一邊用夢遊般微微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

「就在大家都覺得，終於可以喘一口氣的時候，惡運降臨了。」

青廬城外方圓百里是禁飛區，所以在經過亂石窟后，獨眼隊伍中負責高空警戒的修者就落到地面，跟隨隊伍一起前進。

沒想到他剛一歸隊，斜刺里就從亂石窟中衝出三名黑衣人，其中修為最低的一人也是築基初期，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抗，幾乎是剛一照面就被打得潰不成兵，成了階下囚。

那三人將他們禁錮丹田，封鎖識海，像是待宰的牲畜一樣塞進一輛車中，送到了一處暗無天日的洞穴之中。

「那洞穴跟現在這個差不多，都是處於地下深處，空氣中充滿了陰冷潮濕的水汽，到處都是這種會發光的苔蘚。」獨眼伸手比劃了一下角落裡，那散發著暗淡光芒的一叢叢植物，臉色也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你們根本無法想象我們都經歷過什麼，說是身處地獄都不足以形容當時悲慘處境的萬分之一。」獨眼語氣漸漸變得亢奮起來。

「在那裡有一些遮著臉的魔修，還有許多怪物，沒錯，不是魔物是各種各樣的怪物。」說到這裡，獨眼的眼神變得是有些狂亂，手臂和臉上不斷有茂密的毛髮冒出來，手掌也瞬間獸化。

「看，這就是他們的成果。」獨眼伸手，像是炫耀似在擺動著。

「那些怪物，像我一樣的怪物，有人類也有妖獸，都是那些狗娘養的魔修們用邪法改造成這副鬼樣子的，那個過程極為痛苦，成功機率極低，很少有人能夠挺得過去，我的那些同伴就是因為改造失敗死掉的，就在我眼前我身邊看著他們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最後凄慘的死掉。」

「那你……」眼看獨眼情緒越來越激動，黑色的狼毛忽忽往外冒，連耳朵都露出來，似乎有變身的跡象，展雲飛急急忙忙打斷他的話。

「我，你是問我怎麼還活著？」獨眼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經過這麼長久的時間，他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很快就壓制住體內亂竄的妖氣，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當時我被劇痛折磨得失去了意識，等到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扔到了一處大坑裡，四周到處都是爆開的殘肢斷臂，估計是我也被當成了廢料，所以才僥倖活了下來。至於怎麼會就成這副樣子，我可是真的一點都不清楚了。」

「是返祖現象。」一直沉默的李石忽然道。

「你的祖上應該是有妖族血統的。」聽了他的話，三人一下都看過來，尤其是獨眼，更是瞪大了眼睛，一副要拚命的架勢，李石自然不懼，伸手隔空點了點他，慢悠悠地道。

「你被注入的是嘯月銀狼的血脈，這可是妖界百強種族，如果不是因為體內有同種族的稀薄血源，引起返祖現象，抵消了大部分變異能量，你根本不可能撐得過血脈異化產生的力量，早就像你的那些同伴一樣，變成一堆碎肉了。」

「原來是這樣啊？」展雲飛恍然大悟，一臉聽到新鮮事的新奇之色，就連展雲海也不由得微微點頭，他也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至於獨眼，則是一臉懵逼狀，雙眼發直，彷彿已然被這個殘酷的事實打擊沒了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