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起因(小修)

原先的郁瑾若早慧，說話、走路都比平常的小孩子早，性格很活潑。2歲多開始，離休在家的爺爺奶奶就教著數數、認字、背唐詩。她學習快，記憶力又好，讓當臨時老師的爺爺奶奶欣喜不已，加上得來不易，恨不得掏心挖肝，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對她的要求更加一應到底，從不拒絕。家裡其他人也是類似的想法，所有人都竭力寵她護她，因此多多少少有點養成了她嬌氣、任性、霸道的性格，但是就是這樣，家裡人還覺得理應如此：女孩就應該嬌養，而且囡囡漂亮、聰明、口齒伶俐、性格活潑，有點小任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對於她的要求有求必應，只要她一哭，家人就馬上答應她。

出事的那天是農曆正月初五，迎財神的日子，所有開店做生意的人都要放鞭炮迎財神，從凌晨開始鞭炮、炮竹就放個不停，直到中午聲音才開始減弱。小孩子，特別是小女孩對這種聲音都感到害怕。

郁瑾若對這種聲音也是怕的不得了，整個上午都躲在爺爺奶奶的懷裡，讓他們捂住耳朵抱緊，乖乖呆在家裡沒有出門。但是到了下午沒有鞭炮聲的時候她再也呆不住了，要出去玩。趙翠芬的二哥，也就是乾哥哥趙一非的爺爺帶著趙一非正好去她家作客。家裡要招待客人，爺爺奶奶就不能帶郁瑾若出門了，可她哭鬧著非得要出去玩。所以只能讓二哥程琪、三哥程瑞帶著她和乾哥哥趙一非在大門口玩。

正好碰到一群都只有10來歲的男孩子看到早上鞭炮放的那麼熱鬧，也掏出所剩不多的壓歲錢買了幾串往平江河那裡邊放邊玩。程琪看到那些基本上都是認識的同學，就帶著3個小的跟他們一起去，程家條件不錯，過年家長給的壓歲錢也多，程家2兄弟看同學玩的起勁就很眼熱，也掏錢買了一串跟著玩，把剛剛虛歲4歲的小表妹交給剛到6虛歲的趙一非。雖然趙一非平時很喜歡像洋娃娃一樣的乾妹妹，可是看到其他的男孩子在一邊玩的開心，而他只能帶著小不點遠遠的在另一邊看，並且乾妹妹聽到響亮的鞭炮聲害怕的捂住耳朵，嚷嚷著要和他一起離開，他很捨不得走。好說歹說哄住了乾妹妹，還許了她不少零食玩具才勉強留住了她，他就津津有味的帶著一臉不情願的郁瑾若在一旁看。

沒想到在一旁玩的熱鬧的男孩子已經不滿足隨便放著玩了，開始玩起了花樣，把鞭炮塞進牆縫、樹洞中點燃；把燃燒的鞭炮放進酒瓶中扔到河裡，或者扔到旁邊的狗狗身上。本來在一邊曬太陽，看熱鬧的一條大狗，被殃及無辜，不小心炸到了尾巴，原來溫順的它被驚嚇到以後，開始了無差別攻擊，沖著旁邊看熱鬧的孩子襲擊過去。

郁瑾若雖然不是離它最近的小孩子，卻是在場年紀最小的，其他孩子還懂得跑開，但她看到一條比她還大的狗衝過來就已經害怕的無法動彈，嚎啕大哭了，結果被大狗咬住棉衣撕咬著扔到了一邊。幸虧她身上的棉衣很厚實，只咬破了衣服，沒有咬到皮肉，但是被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狗攻擊，已經足夠讓她嚇破了膽。

原本郁瑾若站的位置離河不遠，不過旁邊都有石欄杆攔著河邊，所以也不算有危險，但大狗攻擊她，撕咬著她的衣服，把她用力的甩開。她順著大狗甩開的方向滾了出去，正好從欄杆的下面順勢滾進了河裡，不一會兒就濕透了身上的衣服。

整個的事件發生的很短，在1、2分鐘內就已經結束了。當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清醒過來的時候，郁瑾若已經在河裡不會掙扎了。附近看到的大人立刻圍攏過來，準備把她救上來。在水鄉，絕大部分人都會鳧水，旁邊一個會水的年輕人看到了，急忙邊脫外套邊跑到河邊，跳下去把她救了上來。

程琪、程瑞和趙一非看到郁瑾若掉到河裡，都嚇到了，特別是2個年紀小的只會一個勁的哭。好不容易看到附近的人把她救上來，立刻帶路讓人把她送到家裡。郁爺爺郁奶奶嚇得不輕，手腳哆嗦的把郁瑾若身上的濕衣服換掉，哄著她喝了不少開水驅寒，再送到醫院裡檢查。

雖然郁瑾若掉到河裡的時間不長，但是初春的溫度仍比較低，郁瑾若還是凍著了。加上之前被狗狗攻擊受到了很大的驚嚇，當晚她就發起了高燒，而且一直反覆不退。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許文娟就陰差陽錯的替代了原來的郁瑾若，重生了。

經歷了在醫院裡兵荒馬亂的幾天，總算經過醫生的檢查下認為除了不認識人，對以往的事情沒有記憶外，沒有其他問題了。至於她的智力是不是真的有影響，可以等她身體完全恢復，精神也好了一段時間以後再去做智力檢查。

在回家后，郁瑾若發現，她的家在平江路上，家裡的老房子就在一條很著名的小巷中。

房屋坐北朝南，是個三進的宅院。大門是從外面看是很普通的2扇木門，斑駁的門上依稀可以看出原來是硃紅色。進了大門是一個門廊，進去往裡是第一進天井，青磚地面，有口不大的水井，從井圈上被繩子勒出的痕迹可以判定，這口井的年代不短了。水井旁邊有2棵梔子花樹。天井上空是竹子搭的葡萄架，只是現在只有葡萄藤纏繞在上面，還沒有什麼葉子發芽。第一進的3間正屋，中間是正廳，待客用，傢具是古典樣式的紅木，東廂房是廚房，西廂房堆放了一些雜物和一些備用的傢具。往後是第二進的天井，裡面種植了桂花、含笑和其他的花草。青磚路的終端是第三進的2層小樓，樓底下正中間客廳，東面是爺爺奶奶的卧室，西面是他們的書房。客廳後面是衛生間。沿著客廳中間的木樓梯上去，是3間卧室，東面一間是郁楠浚和徐麗芳的卧室，中間是他們的書房。西面一間是客房，與樓下相同位置是衛生間。只是現在位置，還沒有抽水馬桶，只用老式的木馬桶。

讓郁瑾若慶幸的是，按照目前的情況，肯定是不需要她像前世的許文娟一樣倒馬桶，因為現在的郁瑾若是家裡心肝寶貝，掌上明珠，自然不會讓她做這樣的工作了。

郁瑾若的大伯大伯母和姑姑姑父，都不住在這裡，他們都住在各自單位分配的家屬樓。如果姑姑郁竹筠和姑父程國棟都加班的話，程琪和程瑞就會住在小樓西面的客房，大堂哥郁瑋茗和大堂姐郁珏菲只有在過年或寒暑假有空的時候才偶爾住在這裡。郁瑋茗和程琪、程瑞擠一間，郁珏菲住在書房。

郁瑾若剛到這個家裡的時候，還是不敢多開口說話，蘇州城裡和鄉下的方言有差別，雖然除了語音語調有些不同，語言措詞方面差別不是很大。但是多說多錯，所以除非有必要，能不說話的時候她從不輕易開口說話，要說的時候，也盡量用最少的的字詞說完。

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說一句話，就像剛進榮國府的林黛玉，郁瑾若也是看著其他人的眼色行事。雖然她接受了現在的身份，暫時當作自己是郁瑾若，不是許文娟，但是心裡的彆扭讓她還是無法立刻融入現在的身份環境。這樣的言行落到郁家人眼裡，自然認為這個孩子肯定是因為高燒和驚嚇影響了記憶和智力，心裡更加難受。除了細心照顧，不讓她病情再反覆外，平時更是十二分的小心，說話輕聲細語盡量不驚到她，還每天買她喜歡吃的玩的東西哄她開心。

儘管這樣郁瑾若還是不開心，除了她要小心不漏馬腳外，更因為她現在沒有辦法看到她的心肝寶貝。當媽的見不到孩子，就像心裡被挖走了一大塊，怎麼都填補不滿，更像是丟失魂魄的人偶，怎麼看怎麼想都沒有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每天都盯著一處發獃，無暇理會周圍的人事物。

失魂落魄、不言語、不動作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天，直到有天晚上她被徐麗芳的低聲哭泣和郁楠浚的小聲勸解吵醒后，被他們的言語驚醒了。

因為她不願意和2個年紀和她差不多大的陌生人睡在一起，特別是還有1個是成年男人，從醫院回家的第1天晚上開始，她就不肯上床睡覺，僵持了3個小時，他們才勉強答應搭了一張小床在他們的床邊，而不是一個人獨自睡一間房間。

「……,我們好不容易，吃了這麼多的苦，才生了囡囡。……,以前她多討人喜歡啊，像個小百靈鳥，小嘴可會說了，還那麼聰明，會數數認字背唐詩。……人家都羨慕的不得了，說她又漂亮又聰明，隔壁黃奶奶還說她是觀音座前的玉女下凡。可現在呢？……」徐麗芳抽咽的哭泣聲模糊的傳到郁瑾若的耳中。

「好了，別哭了。小心別吵醒了囡囡。」郁楠浚壓低了嗓音說，「我知道你難過，我也一樣啊。她也是我的心頭肉。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雖然醫生沒有說以後她會一直這樣下去，可是我看她這兩天的舉動，說不定她真的就像我們擔心的那樣，成了……」

郁楠浚的話語停頓了一會兒，繼續往下說：「如果是真的，我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以前沒有囡囡的時候，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我們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有了她，雖然有可能她以後不會像之前一樣聰明伶俐了，但是她還是我們的寶貝。萬一，我是說萬一真的到那天了，我們也一定要接受現實。當然她也不一定治不好，我們沒有孩子都看好了，現在孩子只是有點小毛病，我們肯定能治好她的，蘇州的醫院不行就去上海、北京，中國不行就去國外。現在不行再等幾年，肯定有治好囡囡的辦法的。我們都不能灰心。」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難受。為什麼我們就一定要這麼難呢？為什麼我們囡囡還那麼小，就要成了….」

「否極泰來。我們囡囡幸運，說不定以後沒有那麼糟。你還記得衛東家的老大嗎？也是掉到河裡，才下去一會兒，馬上就撈上來的，可還是不行了。我們囡囡不是沒有到那步嗎？你也別哭了，小心哭壞了眼睛。最近你和爸媽都瘦了。爸爸今天晚上告訴我，媽媽也是怕我們擔心，白天裝做沒事一樣，晚上也在偷偷哭，這兩天眼睛看東西都模糊了不少。你再哭腫了眼睛讓媽看到，不是讓他們更擔心嗎？」

「我也知道，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你這兩天也瘦了。我知道，你這兩天晚上也一直在翻身沒有睡著。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囡囡不是還活著嗎？活著就有希望。我們大人先要保重身體，不要孩子沒有事，自己先垮了。爸媽那裡你也多勸勸。明天開始，多買點囡囡喜歡吃的，有營養的東西，把身體養好。讓玉芬多帶非非過來，他和囡囡年紀差不多，以前也很要好。有了同伴，對她的恢復肯定有幫助。你向大姐打聽一下，哪裡可以做智力測試，過幾天就帶囡囡去做測試，到時候就知道她能不能好了。沒有問題最好，哪怕不記得人和事情了，我們也能再從頭教起來，最多就當孩子晚生了3年。如果真的不好了，我們也要早做打算，早點找好醫院去看，免得耽誤了時間。」

「好，我就知道你也是堅強的。爸媽那裡我們也這麼說，他們明事理都能明白過來的。大姐那裡我明天就聯繫。瑋茗、珏菲和程琪、程瑞那裡我也讓他們有空就來和囡囡玩玩。你爸媽那裡你也去一下，他們還指不定怎麼擔心呢。昨天我看你爸媽回去的時候臉色不好，你媽還在抹眼淚。他們肯定這幾天都沒有睡好，你爸心臟不好，不要有什麼影響。還有你哥哥和嫂子那裡，他們平時也把囡囡當成了心肝寶貝一樣疼著。好了，好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呢。Tomorrowisaanotherday!還記得這句話嗎？」

「對，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郁瑾若是背對著他們側躺的，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停了，又過了一會兒郁楠浚打呼聲響起，她才動了一下。聽到他們沒有反應，確認是真的睡著了，才敢微眯著眼睛翻身面對他們。晚上有月亮，雖然拉著窗帘，但是還有微弱的月光透進來，房間里的一切都能大約看清楚。

她聽了郁瑾若父母的對話，再想到這幾天家裡其他人的反應，不由得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是，她是離開了自己的孩子，所以這幾天都魂不守舍的，還不敢多做事多說話，怕漏出破綻。可是將心比心，換位思考，自己這幾天的表現是不是也讓這家人傷透了心呢？既然自己現在已經是郁瑾若了，那麼是不是也應該承擔這個身份的相應責任呢？

掉河、發燒、疑似燒壞腦子，一系列事件已經讓這個家裡的人都提心弔膽、驚慌失措了，自己如果再長期這樣下去，肯定要打垮所有人的承受力。特別是2家的老人，不需要幾天身體就要垮了。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太小心翼翼了呢？孩子的安全是第一要保證的，其次是健康，然後才是其他的。所以如果她表現的和以前有點不一樣的話，其他人也不一定會覺得很奇怪的，雖然說「三歲看老」，可是經過了這樣一系列事件，孩子的性格有點改變應該也是很可能的。

自己現在已經是郁瑾若了，那麼就應該用這個身份好好生活下去。不管靈魂已經換了，和原來的有什麼和以前不一樣的地方，最起碼這個身體是真的。既然她已經是郁瑾若就應該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如果長期這樣下去，不僅解決不了問題，自己沒有辦法做回許文娟，還連累了郁瑾若的家人，讓他們擔驚受怕，讓他們也遭受和自己同樣的心情。

至於自己的寶貝朱顏，雖然現在沒有辦法看到她，但是許文娟說不定還存在。現在無法確認有沒有許文娟，需要再等幾年自己長大能獨自出門有機會的時候，才能確定。這樣才知道將來有沒有辦法看到寶貝囡囡。

對不起，寶貝。媽媽要再等幾年才能知道會不會有你。

對不起，寶貝。就算真的還存在許文娟，以後真的還會有你，但媽媽以後不再是你的媽媽了。

對不起，郁瑾若。現在開始，我就是郁瑾若了。我會代替你好好活著的。

對不起，郁瑾若的家人。現在開始，我才是你們的郁瑾若。我不會再讓你們傷心難過了，而你們心愛的寶貝也將被我替代，也將是另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