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潮水

()「南溪，你說，京城有哪個家族敢明目張胆地與你家作對的？」彼時我已經和王掌柜聯繫了京郊的所有花農，可是真沒有一家花農願意買花給我們。事情好像奇怪起來。如果僅僅是打擊一下茗香居，也用不著這麼大的手筆。花大價錢任由那些盛極將謝的花爛在地里，茗香居可不值這麼多銀子。就算到最後，茗香居真的關門大吉，也抵不了投資的啊，而且還和南家結了仇。「有誰會做這麼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還能有誰？城西金家唄。只有他們才這麼無聊！金家一直與南家不合，凡是南家有的護著的生意，金家必要搶來分一杯羹。這一次，怕是金家老二下的手。那小子素來看不慣我。長得沒我英俊，腦袋沒我好使，也沒我得姑娘家歡喜。所以氣不過，做事總針對我！」南溪趴在桌上，手撐著下巴，無比自戀的說。我看花蘿蔔得改名叫花孔雀了。偏偏有人就喜歡他這麼做作！來上茶的小蓮看著南溪一臉迷醉。「聽說，上次那位謝小姐，好像是金二少的心上人呢。。。再聽說，那位李家小姐，好像也是金二少青梅竹馬的表妹？再再聽說，還有人在公眾場合，指桑罵槐地說金二少是矮冬瓜呢。」蘇離一邊『聽說』一邊移動，等到南溪的茶杯應聲飛向他時，他已經移到亭子外，正閑閑地抱胸微笑了。「哇！！！蘇大哥你太神了！！！連這些都清楚！」崇拜啊崇拜！蘇離近墨者黑，最近八卦的能力上升不少嘛。我不懷好意地瞅著南溪，眨眨眼：「你說，我是不是該考慮考慮，把你綁了送給金二少，換回我的花源呢？」「唉！沒有的！金家那小子死心眼，認定的事情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小雅你還是等著茗香居關門！大不了我們重開一家『暗香居』好了。」「想得美你！我說南溪你要是不把這事兒擺平了，我活拆了你！」我作勢用腳踹他，腳剛伸了一半，已有人跪擋在他身前。小蓮哀哀凄凄地說：「李小姐，你要踢就踢我！不要踢南公子！」我的腳尷尬地伸在半空，收也不是，伸也不是。此刻小蓮跪擋著的身影，畏畏縮縮，明明害怕我一腳踢下去，卻又裝作很鎮定的樣子，削肩細腰，大眼睛水汪汪的，真是我見猶憐！倒顯得我是惡人潑婦了。「呵！」我收腳拍拍手，道：「南溪啊！厲害了哦！有美人幫腔了啊，以後我見你都得繞著走了，要是你掉了一根頭髮那我還活不活啊？唉！我們這等孤家寡人，怎麼就沒人撐腰呢？可憐啊可憐！」南溪也有些掃興，拉起地上的小蓮不悅地道：「你起來。我們是在開玩笑的你看不出來嗎？動不動就跪著像什麼樣子？還是下去，到茶肆大堂去幫忙，這兒喝茶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公子！」小蓮委屈地叫了一聲，瞬間淚睫盈盈，轉身一聲不吭地跑開了！「呃。好像惹人家傷心了啊！」我也沒想到小蓮會哭。多大一點事兒，也值得掉淚的。「怎麼會弄了一個麻煩回來呢？」南溪皺皺眉，還是不放心地道：「我去前面看看。」南溪追著小蓮的腳步而去。我看著他是背影，坐下來剝著金橘，若有所思。這個小蓮，來茶肆沒幾天時間，就把整個茶肆的人哄得團團轉，連王掌柜那樣沉於世故的人，也贊她機敏可愛。我卻是不大喜歡她，也說不出具體的事來，就覺得她不像表面這樣，嬌弱單純。蘇離也皺著眉頭，淡淡地說：「這個小蓮，留在茶肆，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呢。」轉眼就到了年關。我的無力恐嚇起了效果。花農張前幾天來茶肆找我，告之花圃重回他手中，來與我商議重新合作之事。我當然心花怒放！這些天，我為了花源之事，急得嘴上冒泡，從來臉上不長痘痘的我，破天荒地左臉頰冒出幾個痘痘，急恨死我也。假意地為難一番，我爽快地答應重合作，趁機也大大得敲了一筆竹杠。最近的一次進貨基本上沒花一兩銀子，我估計著花農張連過年錢都沒有了。心中良善因子發作，還是付了他百分之十，三十兩銀子。心情好了，臉上的痘痘也偃旗息鼓。我整日里笑容滿面，準備過個好年。夥計們領了工錢都回家去了，小蓮無家可歸，我雖是不喜歡她，終是不忍心趕著她走，留下來和我一起過年。她也識趣，手腳勤快利落，事情都搶著做，跑前跑后，連洗腳水都幫我倒好。讓我有時候有人想刁難她一下，也找不出由頭。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小人之見。我和她一起去置辦年貨，今年京城的最後一次集會，分外熱鬧。行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布衣的中年夫婦，在水果攤前挑挑揀揀，詢問著那種水果最為便宜。身穿花棉襖梳朝天辮的小男孩，拿著一串棉花糖招搖過市。買各種各樣小吃的老闆忙著收錢，眼顧不暇，旁邊的小乞丐偷偷地順走了五塊桃酥餅都不知道。流浪狗也得到善待，牛肉攤鋪的老爺爺把剩面都倒給它吃。真是一派繁華喧囂的盛景啊！每個京城的人都有著滿足歡心的神情，連步伐都帶著笑容呢。看著看著，自己也微笑起來。我流連在賣各種稀奇玩意的小攤上，想著給小七他們準備什麼樣的生日禮物。一沒注意，就給人撞了一下。那人低著頭，連對不起也不說，就匆匆忙忙跑開了。我還愣愣的，等到看到那人快消失在街角了，突然就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就摸往腰間。果然空空如也！「喂！我的錢袋！小偷！你給我站住！」我腦袋發熱，拔腿就追了上去。小偷溜得更快了。不過我也不是吃素的，想當年可是跑三千米的好手！所以也不罷休地狂追！不過我可忘了，我的身體已經不必以前，沒跑多久就氣喘噓噓。這時也意識到了小偷可是個大男人的事實，就算追上去也得給他滅了。所以也就停了下來，原是喘口氣的，誰料剛一站住腳，腦袋一暈，就往地上栽去！沒有想象中的鈍痛，有好心的人接住了我。我扶著他的手臂，連連說著謝謝謝謝，等到我發覺抱著我的人是誰后，駭然得猛力地推開他！我踉蹌地倒退幾步，腳軟地坐倒在地。冷聲地瞪視著救我的好心人：「怎麼是你！」從離開皇宮后，就再以沒有見過面。都決心，一輩子最好都不要見面的人了。就算偶而在夢裡閃過他的面容，那也是噩夢。紫色華服的年輕公子，仍是丰神玉朗，怡然自信的模樣。頭髮在天光里閃著微微的光澤，瞳黑如墨，大冬天裡，手裡的白摺扇驕傲地搖啊搖著。澤寧，朝雲宮，嵐太妃，那一劍。。。。。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我以為再次見到這個人，我可以稍稍平靜些，不再顫抖。可是記憶如潮水般奔涌而來，淹沒了我所有的思考，讓我瞬間啞聲。「皇上！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