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再起爭執
此時已經接近吃午飯的時間點，病房外的過道上不斷有人來去，而值班室附近來去的人更多，外表和氣質都尤為出眾的以森以及他和女子佇立對峙的畫面，自然而然攫取了眾人好奇的目光。
不想被來去的眾人圍觀他們爭執的情形，以森大步上前拉著允菲的胳膊，試圖帶她回到她的病房裡。
但是……
「鬆手。」身體僵硬的允菲語氣十分沉鬱地命令。
以森聞言擰著眉心道，「這兒人太多，有什麼話回病房再說。」
卻沒有鬆手，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允菲奮力地掙扎了幾下，但怎麼都甩不開他用力抓著的手。
「謝以森！」她低聲吼道，「如果不想讓我更恨你，立刻把你的手給我鬆開！」
恨……
即便在五年前那樣混亂不堪的情形下，她都沒有親口說出這個字眼！
這一次還是第一次。
她說恨他。
以森冷峻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身上散發出來的凌冽寒氣，彷彿連周圍的空氣都凍住了，他狠狠瞪著她倔強的頭頂。
僵持幾秒鐘后，他一點一點慢慢鬆開了手。
終於脫離了他的禁錮，允菲下一秒便猛地向前奔跑，遠遠地把他丟在了身後。
很快到病房門口，她猛地推開門，然後再「砰」的一聲甩上門。
走廊上，怔在原地的以森，緊緊攥著另一隻手中的文件袋，沉默著看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一直到她徹底消失。
怔了片刻之後，低頭看了眼空蕩蕩的手心，又看了看從遠方老家寄過來的資料，努力深呼吸了幾口氣，待氣息終於平靜下來，他才邁著步子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既然已經意外撞見了，他便不能再以沒空為借口，只能親自把東西交給她。
而在他身後，親眼目睹了這場對峙的吃瓜群眾們幾乎驚呆了。
絕大多數人的內心OS是：「卧槽槽，那女的眼神是不是有問題啊？她居然對這麼帥的男人甩臉子？我都恨不得倒貼他好不好。」
「真有個性！」極少數人驚嘆道，「這姑娘頭腦清醒啊，居然不被男人的美色所迷惑。」
還有一部分人酸不溜秋地吐槽允菲長得難看……
……
病房裡，允菲盤腿坐在床上，注意到門口傳來開門的動靜，身體猛地一僵。
她剛才都已經把話都說到了那個份上，他為什麼還要再跟上來？難道說他今天之所以會出現在醫院，真的是專門來找自己的？
但那怎麼可能？她可沒忘記他甩給自己的冰冷眉眼。
允菲大腦簡直快要亂成一團麻。
以森這時已推門而入，他大步流星地往前，很快就跨到了病床跟前。
一米八幾的個子，站立時居高臨下，容易給人莫名的壓迫感，而允菲每次面對他時，又總是情不自禁豎起渾身的刺。
於是不等以森開口說點什麼，她已經先發制人地反諷，「我記得某人多次強調，讓我不要出現在他面前，既然那麼不想看到我，請問你現在又是什麼意思？我已經儘可能努力避開你，你為什麼要往我跟前湊？」
儘可能努力避開他？想起這五年來過年在家時，近在咫尺卻始終不見，以森的臉幾乎瞬間陰沉冷冽。
他早就認輸了，他每年都去允菲家拜年，年初一大清早就去，卻始終見不到她的身影，猜想她可能賴床沒起來，於是晌午時又打著找她哥謝允承下棋切磋的借口，再一次去她家消磨時間……
過年時家裡待客的各種糖果點心，絕大部分都是照著她以前的喜好去購置的。但那有有什麼用？她始終都不曾再出現在他家。
她再也不會像從前那樣，有事沒事就晃到他家蹭吃蹭喝。
那些歡快的時光，一去之後就再也不復返。
「那你呢？」以森口氣透著森冷寒意，極度的氣惱令他喪失理智，一時口不擇言，「你當初也曾親口說過，你再也不想見到我，我至今還記得你當時撕心裂肺的叫喊。但你是什麼做的？你為什麼找我？」
她？允菲悲哀地咬著唇。
她來找他幹什麼，他難道會不知道？她如今的狼狽與不堪，從一開始便盡數袒露在他面前。
「謝以森，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討厭？你明明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允菲緊緊攥著身下的被單，眼裡含著濃烈的恨意，見他臉色越發陰沉可怖，凌厲的目光彷彿要將她凌遲，但她卻絲毫不害怕，倔強地迎上去他的目光。「如果不是已經走投無路，我怎麼可能會來找你？」
「如果你一定要親耳聽到我親口承認，我究竟有多狼狽不堪，那我滿足你——」
自己猜到是一回事，親耳聽她承認又是另外一回事，以森極力強忍著不讓自己的掐上她的脖子。
可是，從七年前開始冷眼以對的是他，五年前做錯事的人還是他。
她滿腔的恨意，他必須承受。
「夠了！」絕不想聽到她這樣自暴自棄貶低自己，以森聲音嘶啞地打斷她。
然而允菲極力強忍著洶湧的淚意，完全不搭理他的阻攔，倔強地細數這些年被人施加在身上的種種缺點，「我謝允菲一無所有，一無是處，愚蠢，沒本事，冥頑不靈，蠻不講理又任性，找不到好工作，不會賺錢……」
當初砸向她的各種咒罵聲，一字一句似乎猶在耳畔，允菲幾乎毫不費勁就背出這些難聽的字眼。
「這樣你滿意了嗎？」當初的絕望那麼濃烈，眼前這個人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當初究竟給她帶去了怎樣慘痛的災難。
一字一句沉甸甸的話砸在心上，但以森自始至終都未曾出聲，在他腦海里來回盤旋的，始終是那一句嘆息，「謝以森，允菲這幾年一直過得很不好。」
那些未曾參與過的時光，不知道她曾受過哪些苦……
她這樣破罐子破摔，自貶的話就像淬了毒的鋼針似的一針一針射過來，令他痛到幾近麻木。
「對不起，我不應該……」
「對不起？」允菲猛地笑出聲，語氣帶著淡淡諷意，「我可真不是一般的幸運啊，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聽到你謝以森道歉。可是你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對不起你七年前暑假之後開始莫名其妙給我冷臉，還是對不起你五年前在江城的KTV包廂里差點……」
「夠了！」以森忍無可忍地喝斷她的嘲諷，胸腔因為過度氣憤而不斷劇烈起伏，極力強忍著想要掐死她的衝動，「我當初就不應該管你。」
「終於說實話了？其實你根本就不想搭理我不是嗎？」允菲毫不留情地嘲諷他，「萬一我在這兒出了什麼意外，害怕過年回家會被家長們責備，所以為了保住你乖孩子的嘴臉，所以才不得不勉強自己……」
再繼續待下去，以森擔心會被她氣出心臟病，把手上快被攥變形的文件袋甩給她，多餘的話一個字都不想再講，他轉身就直接離開病房。
猝然間，允菲被砸得有些懵，下意識就想問這是什麼東西，對上以森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又地補充了句，「以森叔叔，慢走不送。」
以森叔叔。
以森叔叔。
以森實在太了解允菲了，她就是故意提醒自己，五年前對她的所作所為！
他攥著門把手，止不住一陣猛烈的顫抖。
良久過後，他才拉開門出去，甩上門時「砰」的一聲很快響起，極度劇烈的聲音昭示著他究竟有多憤怒。
門一被合上，允菲瞬間像只斗敗的公雞似的癱軟下來。
極力壓抑的眼淚，這時候終於掉落，一開始是一顆一顆的，之後變成接連不斷的一長串，順著臉頰一直往下滑，她粗魯地一把抹去，不知道抹了多久才終於停歇。
想起以森剛才砸向自己的文件袋，她這才趕緊打開低頭看了眼，沒想到看見的居然是自家戶口本。
補辦身份證要用戶口本證明，這點基本常識允菲還是有的，大四上學期找工作時弄丟身份證，她專門跑回老家去補辦，當時還被她家老媽噼里啪啦訓了一頓，說她兜里揣不住東西。
所以以森來醫院，其實是為了給自己送戶口本嗎？
可是他怎麼會有她家的戶口本呢？
她家戶口本一直都放在家裡，家裡平時只有媽媽一個人，以森能拿到她家的戶口本，肯定是通過她媽媽。
允菲抿著唇，抬頭瞅了眼房門口的方向，不久之前以森才從那兒摔門而出，發出一陣劇烈聲響，此刻那兒空蕩蕩的很安靜。
她默默看著房門口，不知看了多久，然後才慢悠悠地收回了視線，從兜里摸出那部手機。
允菲拿到那部手機的時候，各種常用APP都下載了，比如微信、支付寶和導航地圖等，且各種社交APP也註冊了新賬號，支付寶和微信都綁定了銀行卡，微信已經添加了芷卉為好友，拿過來就可以直接正常使用。
那會兒終於從以森拒絕出面的氣悶中緩過來，允菲趕緊點開手機一一查看，果然發現手機如她所說的那樣。
詫異地看了好半晌，允菲才笑著誇讚道，「沒想到你心居然這麼細，竟然想得這麼周到。」
「我這不是閑嗎，」芷卉解釋，「你那會兒還沒醒過來，一個人待著也怪無聊的，反正醒著沒事幹，就乾脆幫你擺弄手機啦。」
這是一部典型的女款手機，外表看起來小巧粉嫩，外面再套上軟殼的藍胖子造型保護套，手機主題也是哆啦A夢風格，整部手機可以說完全是允菲喜歡的風格。
按道理，允菲應該非常喜歡這部手機的，尤其一個人在病房裡待著無聊更應該捧著手機玩，但只要想到這部手機是以森的施捨，允菲就心裡特別不痛快，寧願無聊地摳手指甲或者看天花板發獃，也不願意看見那部手機，不得不用手機的時候才會拿出來。
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想跟芷卉說，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頻繁地給自己發消息，她不想一直看著手機心煩氣躁。
但想到芷卉對自己這麼好，而且發消息大多是關心自己，她最後還是極力忍著沒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