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聞人寞抬眼看了過來，都是些十五六歲的半大孩子，眼裡帶著惡作劇得逞的狡黠，卻並非是純粹的惡意。

即使如此，這些人對原來的林沫沫，想必也造成了極大的困擾。那個才十四歲的孩子，在面對死亡的時候，比她這個活了將近上千歲月的人還要淡然，甚至有幾分迫不及待。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惡作劇多了，小心鬼上門。」孩子還小，聞人寞願意給一次機會。

幾個少年安靜了幾秒，隨即又爆發一陣鬨笑。

「你們聽聽，這叫什麼話？鬼上門？」

「我奶奶都沒這麼迷信。」

「說實話我還挺好奇的，鬼長什麼樣子……」

話還沒說完，說這話的男生就愣住了，整個人頓時僵在那裡。

聞人寞一手托著下巴，一手轉著筆，漫不經心地問道：「好看嗎？」

她一早就看出來了，這個高大健壯的男生就是這伙兒人的領頭羊，名字好像是叫宋三胖？不對，這應該是外號，但是他到底叫什麼名兒來著，聞人寞還真想不起來了。

不過，聞人寞倒是從記憶中翻找出來一些很有意思的畫面，她看到，就是這個胖子，將小姑娘懟下樓梯的。

高一三班的教室在三樓，中午放學的時候，林沫沫正打算下樓，宋三胖就和他的狗腿們追逐打鬧著到了林沫沫身後，也不知道是真的沒看到還是看到了沒有當做一回事，反正，兩撥人馬相撞，結果可想而知。

宋三胖身高一米七五，體重一百八，對比起來，林沫沫的腰，都沒有他的胳膊粗。然後，瘦弱的小姑娘就這麼被不經意地推搡著，直接從三樓的樓梯台階上跌落了下去，一直撞到拐角處的平台，磕破了頭。

林沫沫的死，肯定跟他脫不了干係。雖然腦門破了一塊皮不是什麼大事兒，但，她額頭上的因果紋可不是這麼說的。摸了摸腦門上的包，聞人寞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其他人並不知道宋三胖看到了什麼，只是發現突然間他就變得臉色慘白，眼睛睜得很大，身體也緊緊繃起來了，卻又緊抿著唇，一個字都不敢說。

「三少，你怎麼了？」他身邊一個瘦一點也矮一點的黃毛少年戳了戳他的胳膊，頓時一股涼意襲來，冷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都飛起來了。

另一邊的黑髮齊劉海男生也拉了他一把：「三哥？」

宋三胖幾乎快要嚇尿了。就在林沫沫說完「好看嗎」這三個字之後，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就變了。

教室還是那個教室，他卻猶如置身於深海之中，海水壓迫著他，整個人都快要窒息了似的，五臟六腑也被壓迫的厲害，連他呼吸出來的氣息都變成了泡泡，咕嚕咕嚕。

這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已經讓宋三胖快要嚇尿了，這時候，海水中卻突然竄出來一個人頭，齜牙咧嘴，面目猙獰，頭髮已經變成了海藻，在海水中飄搖，宛若索命的水鬼。

在對上宋三胖的眼神時，那個東西突然笑了起來：「嘿嘿，你是來接替我的嗎？上次我問你你都不回答我，這次是願意了嗎？你可真是個好人啊……」

上次？

宋三胖突然就想起來了，兩個月前，也就是寒假的時候，他跟隨家人去海邊度假，那邊的海灘上有個男人在淺海區溺水而亡。當時他很好奇，便湊過去看了幾眼。

不過當時屍體已經被泡的發白，臉也腫的十分難看，根本看不清楚男人的相貌。

難道，這就是那個死掉的男人？這世上真的有鬼？而且這個鬼從被撈上來就一直在他身邊了？想起這幾天晚上時不時的噩夢，每次醒來都彷彿要窒息了一般，宋三胖的小膽子都快要被嚇破了。

宋三胖想要大聲呼喊，卻怎麼都發不出聲來。溺死鬼男人還在繞著他觀摩，皮膚上還有星星點點的斑，映在青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你好香啊。」溺水鬼突然在他臉上舔了一下，奇異的怪味撲面而來。

宋三胖更加想要尖叫了，然而喉嚨依然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水鬼越發興奮起來，來迴轉悠了好幾圈，就彷彿是在琢磨，該從哪裡下口比較好。

大約三分鐘后，宋三胖終於能動了，嗷嗷叫著跑出了教室。其餘人面面相覷，也很快追了過去。

聞人寞將自己的桌子挪了回來，繼續做題。

宋三胖沒有回來上後面的課，聽說是請假了。

聞人寞也沒放在心上，這個世界的課程出乎意料地很有意思，跟她在凌雲界所學大相徑庭，但歸根結底，卻又是同樣的東西。

聞人寞如痴如醉，一整天就沒閑著，將今天帶來的課本，全都認認真真看了一遍。

陳老師中午又給她帶了兩個大包子，還有一盒牛奶，說道：「別光顧著看書，也要適當休息一下。」

聞人寞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得知這位班主任家境並不好，丈夫前幾年因病去世，自己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能夠給她帶幾個包子，已經可以說是竭盡所能了。

看著她眉目間的鬱卒，聞人寞咽下一口包子，開口安慰道：「老師不必太擔憂了，您的女兒，她沒事的。」

陳老師微微一愣，隨即嗔怪道：「你打聽這些做什麼？好好學習，老師的家事不需要你操心。」

聞人寞眨了眨眼，又說：「我說的是真的，她只是太想要賺錢了，一個人干著多份工作，都沒空休息了，這才累到暈倒，好好休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這個世界，看上去繁華，其實跟凌雲界的殘酷也差不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窮就是原罪啊。林沫沫如此，陳老師的女兒也是如此。

陳老師再次愣住。

女兒今年讀大二，學校在外省，距離不算近，坐高鐵也得十幾個小時。她是前天接到女兒同學打來的電話，才知道女兒暈倒住院的事情，她當即就打了幾千塊錢過去，讓女兒好好做個體檢，這兩天一直提心弔膽，吃不好睡不好。

同辦公室的老師，也只是知道她女兒住院了，詳情她從未提起過。林沫沫卻能準確說出，女兒是暈倒住院的，心情頓時有些複雜。

不過她也沒多想，臉上稍微有了些笑意：「謝謝沫沫，借你吉言。」

聞人寞很認真地點頭：「嗯，我說的話一定會應驗的。」

陳老師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情也頓時輕鬆不少，又問：「今天宋芸霖沒有欺負你吧？要是他欺負你的話，一定要跟老師說，我會找他家長。」

聞人寞將這個名字在腦子裡轉悠了一圈：「誰？」

看著她茫然的小眼神兒，陳老師低下頭，湊過去，悄聲說道：「宋三胖。」

「哦~」聞人寞恍然大悟，立刻回道，「他不是請假回家了嗎？我聽我後面的男生說的。」

「我就怕他是欺負了人才心虛請假的。既然沒事兒，我就放心了。」

聞人寞點了點頭：「以後他不敢欺負我了。」

下午五點半放學，聞人寞背起書包往回走，肚子又餓了。

這具身體正處於青春期，本該是長身體的時候，林沫沫卻常年挨餓，細胳膊細腿的，看著就不太正常。

聞人寞嘆口氣，又忍不住琢磨起了賺錢的事兒。隨即，聞人寞又伸出手，看著掌心裡涌動的暗紋，微微困惑，財運？今天她就能收到一筆巨款？

聞人寞看不懂這筆巨款的來源，很快也就放棄了。不管怎麼說，有錢就是好事，她不用再為餓肚子發愁了。

回到危樓的時候，天色剛剛開始變暗，或許是天氣不太好的緣故，西邊的彩霞顯得有些陰沉沉的。

上樓的時候，聞人寞也抬眼看了過去，心裡無端地升騰起一個念頭——逢魔時刻。

聞人寞立刻將手揣進兜里，那裡面有她這兩天整理思緒的時候，隨意畫的幾個符籙和陣法，雖然用的都是作業本的紙，但對付這些還未成器的東西，應該不成問題。

剛來的那天，聞人寞也是毫無準備，只能拿起小姑娘書包里的紙筆，畫了個火符，將惡鬼擊退。不過那時候，她身上猶帶著飛升時天雷的氣息，也是迅速擊退惡鬼的原因之一。

聞人寞剛把畫著符咒的紙掏出來，就感覺到身邊突然刮來一陣風，伴隨著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隨即，耳邊也傳來嘶啞的嘲笑聲。

「真香啊……」

聞人寞循著聲音看了過去，不過一隻剛剛有點修為的小鬼，竟然妄想吃了她，忍不住嗤笑一聲，就口袋裡的符咒掏了出來。

然而，還沒等她有什麼動作，身邊的陰寒之氣突然消失無蹤，小鬼頭慘叫了一聲，也隨即消失。空氣再次恢復安靜，春末夏初的氣息涌過來，帶著萬物復甦的味道。

「林沫沫？」

微微有些低沉的男音十分好聽，彷彿帶著一股獨有的磁性，吸引人不由自主地看過去。

聞人寞轉過頭，穿著銀灰色西裝的年輕男人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觸及她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聞人寞在記憶中搜索了一會兒，並不曾記得有這麼一號人，便站在原地沒有動。畢竟，長成這樣子的男人，她不信林沫沫會毫無記憶。

就算是見過了凌雲界的俊男美女們，聞人寞也仍舊被眼前這張毫無瑕疵、被天道寵愛到極致的臉所吸引，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更何況是，從小就生活貧困，沒有見過世面的林沫沫。

所以，聞人寞十分肯定，林沫沫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

而且，她有點懷疑，剛剛那個小鬼逃命似的奔竄，跟眼前這個長相十分俊美的男人，有著某種聯繫。

男人似乎也很明了她的沉默從何而來，走過來主動自我介紹：「我是景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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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紅包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