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子

雲起回到家的時候，兩小娃已經起來了，正趴在院子里玩。

「爹。」小海見雲起回來了，忙邁著小短腿顛顛的跑了過來。

雲起看他像一個小鴨子一樣兩邊歪，不禁哈哈笑了起來，本想抱抱他。可想著身上的衣服都是濕的，只好做罷。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兩兄弟正頭挨著頭親密的說著話。雲起將濕衣服在盆里用皂莢揉了揉，都是灰色的麻衣也不知洗乾淨沒有就端著盆出去了。他想著自己放在河邊上的籮筐還在那柳樹下，這便端著盆子朝河邊走去。河邊的人早散了，雲起將衣服在水裡漂洗乾淨后，這才找到自己那個編了一半的籮筐開始編了起來。等籮筐編好后，他又在周圍晃了一圈才將籮筐放在一條水溝里。

夏日的陽光曬人的很，雲起在河邊摘了一片蒲葉遮在頭上，這便頂著日頭回了家。

一路上看著樹蔭中的土房子，陌生又熟悉。雲起的眼睛里閃過點點淚光，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離開了那個世界。那個世界雖然有很多不好，但是他依然熱愛著它。那裡有爸爸媽媽，有朋友，有很多很多。

「小六。」雲起忙別過臉擦了擦眼，他現在可是個大男人。

「娘，這大熱天的你怎麼站在這裡，快跟我進屋涼快涼快。」雲起忙走過去道。

「有槐樹蔭呢，我這不是有事找你。」雲劉氏笑的滿臉起褶子，可見對於兒子的體貼非常的開心。

「什麼事要娘親自跑一趟，讓人帶個話我過去便是。」雲起笑著道。

「娘記得綉娘來我們家的時候，帶過來幾張江南那邊的花樣子。這不是芸娘也要出嫁，家裡又是這麼個景況。再說你也沒個女兒，所以便想著討一張去給芸娘做添妝。日後去了劉家，劉家也好高看你妹妹幾分。」雲劉氏奪過雲起手中的木盆邊走邊說。

「娘，你說的在理。可是那幾張花樣子是綉娘的嫁妝，以後都是要傳給小山、小海媳婦的，我卻是不好動用。」雲起斟酌了一翻才說。綉娘的嫁妝剩下的不多，除了幾件銀飾，也就幾張花樣子，這些都是他翻銀子的時候看到的。

「你說的也是，是娘糊塗了。若是真要了去，小山小海長大了可不是要埋怨我這老婆子。」雲劉氏聽了點點頭。她自是明白這個道理，可是耐不住芸娘天天在她耳邊叨叨，所以才厚著臉皮過來討要。好在雲起是自己的兒子，不然她這張老臉可沒地放。

「娘也是心疼小妹，兒子明白的。」雲起忙說。

「還是我家小六明理。家裡忙的很，我就先回去了。」進了院子，劉氏將盆里的衣裳都晾在繩子上以後才說。

「娘，進屋喝口水再走吧。」雲起的話剛開了門，雲劉氏已經走到了院子門口。

「不了，我這就家去。你也快回屋裡歇著，你的病才好，可別又累著了。」雲劉氏朝後揮了揮手就走了。

送走了雲劉氏，雲起來到了後院。小山、小海正蹲在地上挖蚯蚓，旁邊樹上系著一隻老母雞。兩孩子挖著一條蚯蚓便送到老母雞跟前，老母雞便歡快的「咯咯咯」的叫。

「爹。」小山、小海見雲起來了，叫了一聲后就又扭頭去挖蚯蚓去了。

雲起答應了一聲，就去看後院外的菜地。菜地不大，周圍圍著些柵欄。裡面一共四個方塊，一塊長豆角，一塊茄子，一塊黃瓜，剩下的一塊長著些韭菜。因著有些日子沒下雨，日頭又大，菜地里的菜都蔫了。

雲起抬頭看了看天，太陽還掛在樹梢上呢，得等太陽下去了才能澆菜水。於是他囑咐了小山、小海以後就回屋子裡去了，他得趕緊想些賺錢的法子。

雲起在現代讀的是農業大學，可惜畢業后既進不了研究所，也留不了校，想找個本專業的工作更是千難萬難。好在他還修了個文學類學位，所以在久久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去了一家小出版社混日子。出版社論資歷，受氣的很，老闆也不怎麼的，他才一氣之下炒了老闆。如今到了這裡，他學的那些總算是有些用武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有了幾塊可以自己做主的地。

不過就他今天的觀察，田地里的出息也就能保個溫飽。因為他家的田少不說，還只有一塊上等田，其他的都是些下等田，交了稅剩不了多少。就算他有心要提高糧食產量、肥田什麼的，也得等秋收之後，而且一時也起不了大的效果，所以暫時不用想著靠種田制富。想到這裡，他不禁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草棚。想著再不想些法子，一旦下暴雨，這草棚恐撐不住，

忽然他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從床頭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還算精緻的梳妝盒子。打開盒子以後，他從底層拿出了一張花樣子來仔細的看了看。

這是一張魚戲荷花的花樣子，看著是用刀子刻的。他到是會畫，可是雕刻不行，不過他可以用剪子剪。

雲起以前有一段日子很是痴迷國畫，所以自學了些。不說是大師，畫些簡單的花鳥總是能看的。雲起先將那張魚戲荷花的花樣子小心的收起來后，又去將柜子里的一卷草紙拿了出來準備練手。

等他畫了幾幅一模一樣的蝶穿牡丹圖以後，就找了一把剪子小心的剪起來。

可能是因為變成了男人，所以雲起很有些粗手粗腳。咔嚓咔嚓。一下子就剪壞了好幾張。好在他也沒氣餒，全剪壞了后立馬又畫了幾幅，等到紙上的墨水晾乾了以後，他開始剪了起來。

一回生，二回熟，雖然後來也剪的不像樣子，但總算是完整的，沒有缺胳膊斷腿。

等到日落的時候，雲起總算是剪出了一張完美的花樣子。待欣賞了一翻，他又想著糙紙賣不出去好價錢，所以就想著送給芸娘添妝。至於拿去賣的，自然要用宣紙。

「爹，這是什麼？」小山指著雲起手裡的花樣子說。

「花樣子，等日後我做的花樣子賣出去，我就給你們兩個買好吃的。」雲起樂滋滋的說。

「真的？」小海吸了吸口水。

「當然是真的，君子一諾。」雲起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了下才說。太陽下去了，他得去挑菜水。

雲起囑咐了小山看著小海以後，就挑著兩隻桶去了後院。

後院的不遠處有個小池塘，離著雲起家的後院有一百來米，算是很近的。他因著身子還弱，每次只挑了小半桶，所以來回了不少趟，好在他咬著牙堅持下來了。等菜地終於透墒，雲起這才揉著肩膀回了院子。

回了家以後，雲起並沒有坐下休息，而是趁著薄暮到了小河邊。幸運的是，籮筐里有著好幾條魚，他便用一根長長的水草串著魚就提著往家裡走。

晚風輕拂翠柳，青蛙呱噪池塘。

蜻蜓偶落青荷，蚊子亂咬歸人。

誰家小黃狗追著成群的鴨子，誰家的婦人大喊著孩子吃飯，誰家的院子前坐著兩個小小的身影，都是農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