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人

「爹。」小海見雲起回來，很是響亮的喊了一聲。小山卻是迎了過來，想要接過雲起手中的魚。

「這魚有些重，爹提著就好。」雲起笑眯眯的摸了摸小山的頭。

「爹，我，我，還有我。」小海忙將自己的頭也湊過來。

「嗯，小海也乖。」雲起說著就蹲下身準備單手抱起小海。誰知他錯估了自己的能力，抱了半天硬是沒抱起來。真弱啊，雲起在心中哀嘆。

「爹，我煮了粥。這會子該涼了，我們快進屋吧。」小山在一邊道。

「小山真能幹。不過你還小，日後便等爹回來做吧，要是燙著了可不好。」雲起有些心酸的道。中午吃飯的時候，他不經意間看到小山的左手背上有一塊指甲蓋大的燙疤。

「沒事的，爹。小山會小心的。」小山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的用右手蓋住自己的左手。

「小山，爹知道你心疼爹，可是爹也心疼小山。你放心，爹會保重自己身體的。爹向你保證，爹會一直陪在你和小海身邊。」雲起蹲下來，直直的看著小山的眼睛道，那裡面有濃濃的不安。

「哇......爹，你不要走。」小山忍不住大哭了起來。這兩日，他害怕極了，生怕雲起又像前日那樣怎麼喊都喊不醒。他記得娘走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在一邊不停的喊啊喊，可是娘再沒像往日一樣睜開眼看看他。爹說，娘太苦也太累了，所以她要去一個美麗的地方，然後好好睡一覺。等她醒來的時候，她便會回來看他。可是都過去了這麼久，久到他已經忘記了娘長什麼樣子了，娘也沒有回來。

「不走，不走，爹永遠都在。」雲起紅著眼道。

「哇......」小海見哥哥哭了，這便也跟著哭了。這小傢伙雖然生的又瘦又小，可是嗓門大的很。雲起忙將他兩個都摟在懷裡，眼淚也忍不住流了出來。他知道他們的恐懼，他也曾有過的。當年爸媽離婚的時候，他就一直惶惶不安，生怕他們兩個都不要自己。等父母各自有了家庭，他更是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雖然他們對自己也不壞，可是就是沒有家的感覺。不管是去爸爸家，還是去媽媽家，他都過的小心翼翼，再也沒有從前在自己家的肆意。他害怕給父母惹麻煩，害怕后爸后媽的言外之意，更害怕流言蜚語和令人心驚的憐憫。

「雲小子，發生了什麼事？小海怎麼哭的這麼大聲？」劉桂花從廚房裡探出頭來問。

「沒事，小海不小心摔了一跤。」雲起擦了下眼淚才說。

「沒事就好。」劉桂花說完就縮回了頭，鍋里還炒著菜呢。

「進去吃飯吧。」雲起撿起地上的魚說。

「喔。」小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沒事，以後有什麼事跟爹說，不要憋在心裡。」雲起摸摸他的頭說。

「爹，我餓。」小海吸了吸鼻子。可能是剛才哭的太用勁，這會實在餓的緊。

「爹這就給小海盛粥去。」雲起將院門關上后就往廚房裡走。

吃過了飯，雲起先燒水給兩個孩子洗澡。等兩個孩子洗完以後，他又跑出去摘了些艾葉回來。這裡沒有蚊香，只能燒些艾葉熏蚊蟲。等他也洗了澡，這才躺在兩個孩子身邊。原本他還想著給孩子們講講故事什麼的，誰知小山小海已經睡著。他將自己的一件舊衣搭在兩個孩子的肚子上，這才翻了個身也睡了。

夏日的天亮的早，雲起和孩子們也起的早。吃過早飯後，雲起讓小山帶著小海去院子里玩，他卻是拿出宣紙畫起花鳥圖來。因著有著昨日的經驗，今日的花樣子做的很是順利。

不過無論是花鳥圖，還是剪花樣子，都是精細活，所以直到傍晚，雲起也就做了十幅。想著芸娘後日便要出嫁，他這便取了二十文錢，攜了那張用草紙剪的花樣子，帶著小山小海往村北走去。

老雲家在村北最東頭，院前有著一棵老槐樹。雲起到的時候，一個老頭正坐在樹下抽旱煙。

「祖父。」還沒到地方，小海就大聲喊道。

「我說誰的聲音這麼洪亮，原來是小海。」雲來福笑呵呵的道。

「爹，抽旱煙呢。」雲起有些緊張的道。

「嗯，聽說你病了，可有好些？」雲來福慢悠悠的道。

「已經好了。芸娘後日便要出嫁，我想著無事就提前來看看她。」雲起忙道。

「既然來了就在這裡吃飯吧，我去讓你大嫂多準備些吃食。芸娘在她屋裡，你娘正陪著她呢。你是她哥哥，她要是有做的不對的，你得說她，可別由著她胡鬧。」雲來福說完就牽著小山小海進了屋。

雲起在來時就問過小山，知道芸娘住在最左邊的廂房。

「小六來了，快過來坐，芸娘去給你六哥倒杯水。」雲劉氏見雲起進來忙道。

「娘又不是不知道我忙的很，六哥又不是什麼貴客，想喝水不知道自己倒。」雲芸癟了癟嘴。哼，連張花樣子都不捨得給，還想讓自己倒水。

「你這孩子，都怪娘把你慣壞了。如今我讓你給你哥哥倒杯水你都不願意，等我老了豈不是連來看看都懶的來。」雲劉氏有些生氣的道。雲起不知道這裡面的緣由，她卻是知道的，不過就是為了那幾張花樣子。

「娘，你偏心。總共我在這個家也待不了兩日，你就不能慣著我些。難不成六哥是你的心肝，我就是棵草不成。」雲芸說著就拿手抹淚。

「你哥哥好心好意來看你，你卻連杯水都不願倒，讓人看著豈不寒心。我不過說你兩句，你就怪我偏心。我是偏心，可那也是偏疼你。你看看你哥哥身上的穿的，再看看你身上穿的，你也好意思說。」雲劉氏氣的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拉著雲起就往堂屋裡走。

「娘，你別生氣，我不渴。」雲起看了眼雲芸才道。雲芸今日里穿的是件九成新的桃粉襦裙，而他穿著件打著好幾個補丁的灰色短褐，難怪他娘會這樣說。

「小六，你別生芸娘的氣。她這些日子總是悶在屋裡，總歸有些鬱郁的。前日里她還跟你大嫂起了幾句口角，今日並不是有意針對你的。」雲劉氏氣歸氣，可心裡還是心疼小女兒的。

「娘，我知道的。對了，這是我給芸娘的添妝。原該我親自給她的，只是剛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所以還是你給吧，也算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一點心意。」雲起遞過去二十文錢。至於花樣子，他卻是沒有拿出來。

「這錢你拿回去，到時候娘替你出。」雲劉氏左右看了看才小聲道。

「那怎麼行。兒都沒有孝敬娘，那裡還能要娘替我出錢。」雲起將手中的錢放在一邊的桌子道。

「好，好，還是我的小六孝順。」雲劉氏笑眯眯的道。等閑著的時候她再添些錢，給小山小海一人做件秋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