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樂

鄉樂

()蘇大人的回鄉讓蘇老夫人日日眉開眼笑,老臉猶如一朵盛開的菊花。

這位蘇老夫人如今已是七十九高齡,膝下只余蘇大人一孫,早前蘇大人請她到京城團聚,頤養天年。老夫人卻死活不肯離開家鄉,現在可好了,一見孫兒和重孫們,她的病也一下子好了大半,再過月余便要辦八十大壽了。

這幾日,蘇家門庭若市,人來人往,走親戚,套交情或是舊友相聚,好不熱鬧。

蘇家的孩子頂著才子爹爹的碩大光環,和京城少爺小姐的做派,在嘉興這個小縣城裡迅速的虜獲了一大群少年粉絲。本來映雪聽著嘉興這個地名,回憶起前世亦有嘉興一地,便打聽此處是否有南湖,煙雨?卻不料最後得知蜀山竟在嘉興縣北,除了名字其餘無一處和前世的嘉興相像。

嘉興縣位於南方,百姓均說了一口吳儂軟語,和映雪他們在京城說的官話有很大的不同,好在幾個孩子還算有些語言天分,過了大半月便能流利的說起土話。這地方民風淳樸,盛產硯台,聞名全國。

由於出了一個天下第一的才子,嘉興縣這十幾年來書院盛行,不大的一個縣有十多間不大不小的私塾和書院。蘇大人一回來,大多都送上拜帖,希望他屈尊到書院里做院長。

蘇大人回家小休整了一陣后,和縣令,鄉老們合作,將這十幾家書院整合成一家,對所有的夫子都進行考核,按他們的特長任課。映雪瞧著這做法倒有些像前世的績效考核,應聘上崗,最後蘇大人成了嘉興縣第一書院的校長,這所學校囊括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所有的階段,簡直就是映雪前世時知道的教育集團。

書院只招收男子,於是部分私塾便轉為教授女孩的女子私塾。

映雪和夏露留在家中讀書,而三位兄長則就讀於書院,蘇家雙生子也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長大開始脫去嬰兒肥,原本腫的像發麵饅頭的身材,在短短的一個月里,硬是瘦成了小皮猴。自打到了嘉興,他們越發無法無天,除了每日去書院讀書,其餘時間他們便領著周圍一幫孩子四處玩耍,這鄉間的玩意雖然沒有京城的精緻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跟著幾個年紀相當的朋友到農地里扒拉出番薯,尋了樹枝柴火自己烘烤煮食,上山摘取野果,下水抓魚。他們過得恣意放肆,每每弄得渾身髒亂的回家,蘇大人也不訓斥,反而興緻勃勃的和他們討論他童年時是如何玩耍,這鄉間還有何處藏著別樣的樂趣。

惹得蘇夫人在一邊哭笑不得,直呼上樑不正下樑歪。夏露被帶得像個男孩似的滿山跑,只有映雪還有點大戶人家小姐的樣子。

老大允文如今已是十六歲的少年郎,由幼時起性子就沉穩,年歲又最長,自然不能和兩個弟弟一起胡混。如今朝廷的狀況,他也不願上京趕考,出官入仕。於是便求得爹娘同意,待過了年便出外雲遊,以文會友,開闊眼界。

這幾日,他留在家中幫著老夫子一起教導兩位妹妹。

說是兩位,其實也就映雪一人。

夏露已十歲,人機靈的很,長兄雖有威嚴,但她卻仍能尋著法子出外玩耍,日子久了,允文見她沒出什麼簍子,爹娘也不在意,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去了。

雖說夏露讀書不用功,可奇異的是,她六歲便能出口成章,吟詩作對。

比之死讀書的映雪不知強了多少。許是看在這個份上,老夫子也不多為難她。

倒是映雪,蘇允文連著看了她幾天的功課,才發現自家小妹,勤奮有餘天分不足。在七歲的孩子來說,映雪的書法絕對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每日要背的課文第二日也會一字不差的背誦出來。但是一旦牽扯到吟詩作對,這便要了她的命一般,在桌前抓耳撓腮,硬生生擠出一首,在蘇允文看來只能稱作打油詩的東西。

或許是家裡的天才太多,突然出了這麼個「平常人」讓允文起了興趣。去了隨意教導的想法,每日想著法子因材施教。日子久了,和映雪感情便也深厚起來。他幼時長住太學院,和弟妹們並不親厚,這些時日倒頭一次感覺到有妹妹的樂趣。

七歲的映雪既不像夏露幼時那般吵鬧,也不像別家女孩般嬌氣,讓她練字她便伏案一整日,全神貫注。言行舉止雖有孩童的稚氣卻又有大人的進退,神色中淡泊倒是和他最為相像。教她的日子久了,允文都不知該說映雪聰明還是不聰明,雖不能吟詩作對,但學習中會舉一反三,時有驚人之語,其見解非一般七歲孩童。

若將夏露比之夏花,那映雪就如冬日的香雪海。

允文偶爾和母親說笑,幸虧當年魏家小子拒婚,不然可惜了自家妹子。話語中也不覺沾上對魏家的怨懟。映雪幼時魏長卿在於府拒親一事,傳得滿城皆知,雖然眾所周知此乃孩童間的戲言,但對映雪的閨譽到底造成了一定的傷害,背地裡取笑的人亦不少,就連他就讀的太學院也有官家子弟拿這事情來說笑。

那魏長卿倒好,第二年便和另一家的小姐定了親。

雖然蘇夫人和魏家夫人是閨蜜,但兩家孩子因為此事斷了交情,在京里是有名的死對頭。

蘇夫人對於長子話語間的怒氣,有些詫異。允文自幼淡泊,性子冷清,竟然會為幼妹動怒。不由取笑了他兩句,卻不想長子輕嘆:「人說知子莫若母,我道知妹莫若兄!旁的我也不多說,只是映雪將來婚配時,母親可要仔細為她擇婿。」

「怎麼你還怕我會委屈了親生女?」蘇夫人笑罵道。不知兒子怎會如此擔心映雪的婚事,女兒尚且年幼,提起此事實在為時過早!

允文話到此也不多說,淡淡笑著,轉頭眺望花園亭里學彈古箏的映雪。

映雪不知她的終身大事被議論,正全神貫注的一遍遍的彈《陽春白雪》,這曲子她已經練了多時,打算在後日太祖母八十大壽的時候作為賀禮彈奏。

一曲彈完,她方才輕呼一口氣,細細的按摩起方才高強度運作的手指。極目遠眺活動一下眼睛,映雪兩世為人,極注重保養。自打照了鏡子,知道自身為路人之姿,便小心的保養肌膚,不敢和夏露一般出外瘋玩。俗話一白遮三丑,又有俗話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映雪雖然看透生死,但是女人的天性還是無法免去。

這幾年細心呵護下來,膚若凝脂,指若青蔥,或許真是腹有詩書氣自華,雖五官普通,但映雪身上卻有種別樣的氣質,恬淡幽靜。在嘉興縣竟也成為有名的美人。

想起貼身丫鬟梅兒從外間聽回的消息,映雪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在天下第一才子爹爹的光環下,只怕蘇家的一切都被百姓自動加了柔光和PS,美妙的不似凡物。她輕笑了幾聲,喝了口茶水便又陷入了迷茫,在前世女子可以考試,上大學,工作,留學,戀愛。這一世她可做的事情似乎太少了,雖然努力學習,也只能作為以後嫁人的資本或是打發時間而已,既不能出外工作,亦不能如長兄一般雲遊四海,日子著實有些無趣。

映雪算了算她今年七歲,按著本朝的風俗女子十五歲大多出嫁,這婚姻也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輕嘆了口氣總覺得這一生在一刻間便可望到了頭。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打算和前世某些小說里的穿越女主一般,要變成萬能女主,或是名動天下,亦或是自創事業。

她有些小懶,前世便是個宅女,得空便電腦漫畫小說的宅在家裡,工作也是一個朝九晚五的普通白領。默默無名的平淡有時候也是種幸福,所以就算她記得眾多的唐詩宋詞,仿古風的流行歌曲,她也不在他人面前顯露一句。

秋風涼爽地吹過映雪的長發,她愜意的眯了眯眼內心嘆息道:沒有電腦小說的日子還是有些無聊啊!

慵懶的用小手托著下巴,映雪突然想學郭小四一樣四十五度角,明媚的哀傷。可還未等她將姿勢擺好,夏露便猶如猛虎下山般闖進了亭內手裡拿著花環朝她揮舞:「小雪,你看這是我編的花環,好看!」

「好看!姐姐要送給我嗎?」作為一個孩子,適時的索要禮物是必不可少的表現,映雪笑盈盈的朝夏露伸出了小手,調戲著一臉不舍的小姐姐。

夏露有些為難這是她好不容易做成的花環,花了她大半天的功夫,本來只是想炫耀下,可最愛的妹妹伸了手,她看了看映雪明亮的雙眼,一咬牙將花環放到了映雪的頭上:「好!送給你啦!」

映雪瞧著夏露滿是糾結的小臉,心裡不厚道的偷笑著。

這小姑娘,小姐姐,真的待她極好。但凡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定會記得給她留一份。幼時映雪為了偽裝成一個合格的嬰幼兒,表現的過於沉悶,時常有小屁孩來欺負她。每次都是夏露出頭,把對方一通好揍。

只是夏露極喜歡別人聽她的,或許是之前被三個哥哥壓榨的久了,難得有個妹妹。她萬分喜歡在映雪面前充老大。一個女孩家家,倒像是男孩的做派,淘的沒邊了。她的性子極為爽快,容顏俏麗,周圍的男孩子們都極為喜歡她。

映雪有時候想,前世看過一句話:生如夏花之絢爛說的就是夏露!出生在夏日的她,耀眼的讓人不舍移開目光。

「謝謝姐姐!」映雪咧嘴給了夏露一個大大的笑容,小手牽起夏露道:「姐姐教我編花環好不好?小雪想編個花環送給娘,還有姐姐!」

扮孩子久了,映雪也日益得心應手起來。

夏露對於如此上道的妹妹如何會說不好,立馬大喜的牽著映雪的手往亭外走去。

蘇夫人在遠處瞧著這姐妹倆,柔情滿懷,低喃道:「要是永遠長不大該有多好,露兒和小雪嬌俏可愛,真捨不得啊。」

「娘,兒子你就捨得啦?」允文在一邊輕笑。

蘇夫人拿瓜子擲長子道:「是,兒子有什麼捨不得?算來你那門娃娃親,後年及笄,是時候去和親家聯繫準備聘禮了!」

蘇允文聽得這話,忙尋機潛逃,不敢再和蘇夫人閑談。

蘇夫人瞧著長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壞心眼的掩口而笑。

蘇大人自書院一路回來,見二子三子在溪邊泅水,四女五女於園中嬉戲,長子和愛妻台閑聊,胸中原本激蕩的情緒,猛然間像是找到了出口,他大步上前,不顧在旁邊婆子丫鬟抱住蘇夫人低聲道:「君如,魏家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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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映雪的腹黑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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