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雨滴打在院里的梧桐樹上沙沙作響,上官羽菲斜倚在窗台上,手撐著頭髮呆。
自打昨日聽到丞相要在紫雲閣宴請賓客的消息后,她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坐到了深夜,這會兒也是剛醒。
「上官姑娘,雖說現在天氣漸熱,可畢竟是雨天,您也得仔細身體,當心著涼。」
聽下人說她一夜未眠,月珩忽然有些心疼她,隨即過來瞧瞧。
冷雲和封玄雖然在京城,然畢竟不住在王府里。
自家王爺又忙得很,加上之前的事情,如今更是閉口不談她的事,更別說見她了。
因此大部分時間裡,上官羽菲都是一個人。
「月珩大人,請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片刻后,上官羽菲終於開口,這還是從昨天傍晚到今天早上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只是她忽然用起了敬語,客氣中帶著疏離。
月珩聞言無奈地笑笑。
「剛卯時,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他緩緩走向她,看著蜷縮在美人靠上的女子嬌弱的如同一隻瓷娃娃。
他的心忽然就柔軟的如同一汪清泉。
「再睡一會兒,早膳時我讓下人來喚你。」
「嗯,好~」
上官羽菲的乖巧只是表象,月珩走後她便睜開了雙眼。
她的確應該睡會兒,只是並非現在。
她要讓自己變得更慘一些,因為成敗在此一舉。
借著此次機會重新挽回夜冥曦的心,順便給某人一個見面禮。
上官羽兮,註定是她這輩子的仇人。
於是在這陰雨綿綿的日子裡,上官羽菲還是一如往昔的出了門,只不過很快雨便停了,太陽隨之衝破雲層,天空湛藍如洗。
丞相府,清雅居。
上官羽兮坐在梳妝台前擺弄著頭髮上的髮飾,時而戴上,時而摘下。
「小姐莫慌,今晚的事情都已安排妥當,保管讓上官羽菲醜態百出,從此以後再也無臉回雍華州。」
蝶舞將一支綴著牡丹花的金步搖插在她髮髻上,隨即看著鏡中的美人,嘴角綻放出一抹溫柔的淺笑。
「牡丹永遠只能配高貴的人,而上官羽菲,她只配野花點綴。」
「嗯,」聞言上官羽兮點點頭,安心地揚起笑臉。
從小到大,所有的好東西都被上官羽菲搶走,父親的寵愛,陛下的歡心,如今父親還要將她嫁給太子,憑什麼?她根本就不配!
思及至此,上官羽兮恨不得在她那張狐媚臉上戳幾個窟窿。
只是萬萬想不到,
傍晚時分,上官羽菲便已到了落秋湖畔。
她徘徊在一片花海中,冰湖藍色的長裙及地,手臂上挽了一條雪色披帛,綰起的髮髻間插著一支精美的琉璃孔雀頭飾,耳尖同款的孔雀藍寶石耳墜華麗卻不張揚。
她就那樣站在花叢里,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嬌艷欲滴的玫瑰花瓣上,殊不知自己從出現的那一刻便引得周圍眾人紛紛駐足,也不知是在賞花還是賞她。
「你們快看!那個女人好美!」有人驚呼,說話的這人一身淺灰色錦服,看模樣也不過二十上下,生的丰神俊秀,眉宇間皆是少年蓬勃,意氣風發。
「明軒,你嚷嚷什麼?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呵斥他的人是他兄長,安平侯爺的長子明揚,本就嚴肅的臉上此刻更是壓抑著一絲怒氣,「諸位王爺在此,你且收斂些性子!」
只是明揚的訓斥明顯沒有起作用,自古以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一會兒的功夫,窗邊便站滿了人,一水的俊男靚女,卻是齊齊地在看美女。
「是她?」太子夜子煜剛走進雅室,便看到眾人圍站在窗邊。
還以為是看到什麼新奇之事,卻不曾想只一眼,他便認出湖畔的女子就是兩次引誘他的舞姬。
只是看她今日的妝扮,那明顯不是舞姬該有的氣質。
「如此氣質,堪稱絕代風華,饒是上官羽兮在此也不一定能勝過她。」
三皇子夜子城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上官羽菲身上。
不過遠遠一個側影都讓人移不開眼。
「太子哥,你說我將她討回去如何?」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
第一次夜子煜對夜子城甩臉子,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關係一向親厚。
聞言,夜子城不禁瞪大眼,「太子哥,你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你可是要迎娶......」
「太子殿下看上誰了?」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丞相上官澈闊步走進來,他身後跟著戶部尚書歐陽荀以及安平侯爺明遠。
而隨著幾位大人物的到來,賓客們也陸陸續續地到場。
反倒是主人公上官羽菲遲遲未出現。
「丞相大人,本王聽說您還請了南汀閣的人不是嗎?怎麼一個都不見?」夜子城難耐好奇之心,南汀閣從來都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襄王殿下稍安勿躁,爵爺說晚些會到。」
「那菲兒呢?怎的不見菲兒?」
「這個......晚些爵爺會帶她過來。」
兩日前傍晚的那封信讓上官澈至今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信是由閻冥爵親筆書寫,讓他以丞相府名義在紫雲閣宴請賓客,排場越大越好,屆時他也會將上官羽菲完璧歸趙。
閻冥爵早些天入京,他倒是收到一些風聲,只是上官羽菲究竟有沒有隨他一起入京卻是個謎。
遠遠的上官羽菲就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
於是循聲看過去,原本清冷的面容忽然綻放出一抹明亮的笑容,那笑容光彩奪目的足以令周遭瞬間變得黯淡無光。
她張開手臂就朝那身影飛奔過去。
「閻冥爵!」
今日的閻冥爵意外的沒有帶□□,他只是稍作了修飾,眉眼間與夜冥曦很像,看起來卻又是不同的兩個人。
然而卻還是嚇壞了眾人。
「這就是傳說中的爵爺?他怎麼......與寧王殿下好生相似......」
就連夜霖殤都下意識的眉頭緊鎖。
果然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閻冥爵,就連面目都分不清是真是假。
即便是現在這張臉都不一定就是真的。
「那......那個美人不會就是上官羽菲吧?」
有人高喊一聲,眾人一片嘩然,大家方才還在討論的熱火朝天的女子竟然就是今晚的主人公。
人家姑娘早就已經來了,合著沒有一個人認出來。
包括上官一家子。
上官澈此刻的臉色別提有多難看。
他不禁冷冷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上官羽兮。
其實從上官羽兮一進門,她就認出上官羽菲了。
那個礙眼的小妖精。
她斂了情緒,邁著小碎步娉婷而入。
摘下面紗的那一刻,雅室內安靜的只剩下呼吸聲。
她刻意沒有與閻冥爵同行。
能將他甩在身後,遠比挽著他並肩而入還要效果好。
她眼見著上官羽兮明媚的小臉逐漸變了色。
「菲兒給父親請安,見過歐陽伯伯、明叔叔。」
一進門,上官羽菲先給幾位長輩行禮,卻沒有以官職稱呼。
本是不合規矩的,卻意外的讓幾位長輩欣喜不已。
「好好!菲兒都長這麼高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快過來讓歐陽伯伯瞧瞧!」
歐陽荀打小就喜歡上官羽菲,而且是溺愛的那種。
他原本還打算讓上官羽菲給他做兒媳婦的。
卻不曾想到上官澈心氣極高,要將女兒嫁進皇家。
「歐陽伯伯,您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那麼英俊!」
小姑娘笑得眼睛都成了天上的月牙,惹得歐陽荀開懷大笑。
「小丫頭片子,眼裡就只有你歐陽伯伯,沒有明叔叔是吧?」
明遠竟然跟個小姑娘計較,於是成功換來上官羽菲的同情心。
「明叔叔冤枉菲兒,您不僅在菲兒眼裡,還在菲兒心裡啊!」
「你這張小嘴啊,黑的都能給你說成白的!」
上官羽菲打小就討人喜歡,明遠年輕時常年征戰,雖只見過她幾面,然卻是對她印象極好。
只是等到他舉家搬回京城定居時,上官羽菲卻去了南汀閣生活。
上官澈看著已然長大成人的小女兒,心裡一陣噓噓。
從今往後,他不會再讓小女兒離開他身邊半步。
上官羽菲瞥了一眼上官羽兮,瞧著她愈發陰沉的臉色,印象中上官羽兮應當是最會扮白蓮聖母的,今日卻是反常的很。
而她自己卻還是老樣子。
她忽然覺得這個遊戲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父親,我可不可以坐在閻冥爵身邊啊?」
入座時,她故意說的很大聲,卻眨著一雙眼睛無辜而又天真。
聞言,上官澈原本笑得如花的一張臉瞬間僵住。
上官羽菲打小性子就洒脫飛揚,只是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
「菲兒,你還是坐在為父身邊比較好。」
「可是,閻冥爵是客人,我得過去照顧他,您看,他一個人怪可憐的......」
閻冥爵今晚還真的只帶了墨寒一個人來。
而墨寒又是個悶葫蘆。
於是上官澈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奔向「仇人」的懷抱。
「閻冥爵!」
當著眾人的面,她親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卻感覺閻冥爵身子明顯一僵。
上官羽菲心裡咯噔一下。
他竟不是閻冥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