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一連幾天，上官羽菲都未出過庭院，自從她回府後，上官澈便吩咐府上掃塵除舊，添置新的傢具。

上官羽菲愛花，他便命花匠在她居住的荷香小築種滿了鮮花。

她喜靜，上官澈便命人無故不得前去打擾。

「二小姐，這是禮部侍郎命人給小姐送來的紙鳶，這幾日天氣甚好，小姐要不要出去玩？」

一大早，丫鬟小桃便樂呵呵地舉著一隻做工精美的紙蝴蝶跑進上官羽菲的閨房，卻眼見自家小姐斜倚在窗前，一副慵懶的模樣。

「不去。」果然又是同樣的話，聞言小桃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我的二小姐啊，您這都回來幾日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您不知道這幾日京城上下的權貴們都快把咱們丞相府的門檻給踏破了。」

「就為了看我？」

「是啊，小姐可是未來的太子妃。」提起自家小姐，小桃就分外自豪，她家小姐如今出落的美艷動人，每次給她梳頭時她都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

「老爺最近也在為小姐的婚事操勞，畢竟小姐已過及笄之年。」小桃將那隻蝴蝶紙鳶收進柜子里，轉身給上官羽菲倒了杯茶。

眼看著她家小姐伸手接過去，下一刻一句不咸不淡的話轉瞬飄過來。

「上官家不是還有大小姐嗎？等大小姐嫁了再說。」

京城人人都知道上官丞相家養了兩個出類拔萃的女兒。

長女上官羽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號稱雍華州第一美人。

二小姐上官羽菲六歲便去了南汀閣，一走就是十年。

只是聽聞她最近回了雍華州。

「快！快把這些都拿進來！」余氏領著五六個下人走進來，每個人手上都捧著個盒子。

琳琅滿目，光衣裳就有五六套，首飾、胭脂水粉更是不計其數。

「母親，這是？」

「菲兒啊，這都是老爺專門找人為你定做的，快看看合不合心意。」

余氏欣喜若狂，招呼著上官羽菲上前，誰料人家只是斜睨了一眼。

「母親，是陛下下旨賜婚了嗎？」

「這......倒是還沒有。」聞言余氏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不過轉瞬被她慈愛的笑容所替代。

「不過，菲兒莫急，近日來宮中都在忙著張羅祭祖祈福的事，等忙完了，相信陛下自會下旨賜婚的。」

「還是去鳳棲山嗎？」原本懶懶散散的小姑娘頓時來了精神。

「是啊。菲兒，你到時可要去福羅寺上香？」

福羅寺坐落在京城南郊，背靠鳳棲山，而去鳳棲山勢必經過福羅寺。

「好啊，我倒是許久未去上香了。」

上官羽菲心中歡喜，找到了她出府的理由，轉而擺弄起她的衣裳首飾。

上官澈去宮裡「告御狀」，害得她只得回丞相府住。

一連幾日都不曾見到夜冥曦，她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索性做了一碗瘦肉羹讓小桃送過去，順附一隻紙鶴，翅尖上寫了「有毒」二字。

小桃送到寧王府門口，話都沒說利索，便一溜煙沒了人影。

徒留侍衛們哭笑不得。

「有毒，什麼意思？」

月珩端著這碗羹怔愣了好一陣子。

有毒還敢端給他家王爺吃？

「拿來吧。」案幾前夜冥曦抬起頭，目光就落在那隻白色的紙鶴上。

「每年立夏，菲兒都會讓廚房做一碗瘦肉羹給本王吃，儘管本王從未吃過。」

從他成為夜冥曦的那天開始，每年立夏都要在京城陪陛下祭祀求福。

大節小日他似乎從未陪她一起過。

「你去安排一下，本王要在立夏那天見到菲兒。」

陽光透進雕花的窗楞照進來，滿室的清香撲面。

上官羽菲起了個大早，坐在鏡前梳妝。

只是目光觸及到臉頰上的疤痕后，她眸中的光亮瞬間消散。

小桃隨之一怔，手停在半空中。

「小姐......」

她一直以來耿耿於懷，怪自己當年沒保護好她。

「怎麼停下了？繼續啊。」

上官羽菲對鏡淺笑，彷彿方才的一幕只是小桃的錯覺。

「小桃，你要幫我打扮的好看一些，我今日可是要見寧王殿下的。」

小桃知道自家小姐喜歡寧王后，一直都鬱鬱寡歡。

「小姐，老爺是不會答應讓小姐嫁給寧王殿下的。」

「我知道。」

說話間，她帶好耳墜，目光再度落到小桃身上。

「那小姐還......」

「山人自有妙計，我一定會讓父親同意的。」

只是小桃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家小姐的妙計就是懷上夜冥曦的孩子。

。。。。。。

一襲白色的衣裙，下擺處綉著淡藍色的蓮花，花心處用銀線點綴。

手臂處挽了一條雪色披帛，寬大的衣袖隨風搖曳，露出的芊芊玉手如蓮藕般白嫩細膩。

上官羽菲綰了個簡單的隨雲髻，餘下的髮絲披在身後。

髮髻上斜插了一支鑲珠白玉簪，簪子上垂下小巧精緻的珠串。

耳際上吊了一對銀色的耳線，底端還墜著小巧的珍珠，靈動而飄逸。

她走下馬車的時候，就感到有無數道目光投向她。

於是下意識抬眸，右眼角下的桃花淚痣，竟讓她顯得越發楚楚動人。

「菲兒，你這身衣裳真好看，是新做的嗎？」六公主夜暮雪走上前,攜著陽光雨露。

上官羽菲約她一同來福羅寺上香，她興奮的一宿沒合眼。

「嗯，」上官羽菲眨眨眼，順勢挽住她的手臂，「丞相大人的一番心意，不錯吧？」

「豈止不錯，簡直是美極了！」

邊說著邊伸手撫摸她裙擺上的花線，夜暮雪餘光掃到上官羽菲身後站著的上官羽兮。

「哎？怎麼你姐也一起來了？」

「羽兮見過公主殿下。」見狀上官羽兮忙上前行禮。

「嗯，免了。」夜暮雪點點頭，轉而對著上官羽菲繼續咬耳朵，「問你話呢，你不是和你姐不合嗎？怎的同坐一輛馬車？」

「誰知道她哪根筋不對？」上官羽菲冷哼一聲,「非要跟我同乘一輛馬車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丞相府窮的沒馬車坐呢！」

人前，上官羽菲一如既往的刁蠻任性，上官羽兮則恢復了平日里的溫順謙和。

她今日著了件煙青色羅裙，髮髻間斜插了一支半開的淡青色水墨蘭。

靜靜地站在那裡，恬靜淡雅的氣質彷彿渾然天成。

人來人往的福羅寺門口，有心的香客們忽然就瞭然於胸。

相比之下，如此妖媚的上官羽菲當了太子妃，簡直就是禍國殃民。

上官羽兮是故意的。

上官羽菲明媚的眸子不動聲色的一挑，她也是故意的。

一大早小桃就來稟告說上官羽兮要與她一同前往福羅寺上香時，她就沒想過這只是件稀鬆平常的事。

倘若放在平民百姓家或許可以，然而放在上官家丞相府，不鬥個你死我活還就真沒天理了。

果不其然，進完香后，上官羽兮忽然走上前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大殿之內，佛祖面前上官羽菲總是要收斂一些的。

「姐姐有事？」

她淺笑，明艷的眸子里蕩漾著光彩。

妖媚的天性使然，上官羽菲認真的時候都散發著妖氣。

上官羽兮忍著心裡的怒氣，巧笑倩兮，「福羅寺的後山風景宜人，菲兒可要去散散心？」

福羅寺山後的密林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雍華州人人皆知。

「好啊！姐姐既然有心，那菲兒陪你去走走。」

夜暮雪暗暗心驚，上官羽菲究竟想要做什麼？

「公主殿下可要一起啊？」

她笑著問道，見狀上官羽兮眸子里閃過一道暗芒。

「殿下金枝玉葉，怎能如此勞累？菲兒，就你我二人可好？十年未見，你我姐妹也該說說體己話。」

一陣風吹過，香徑兩旁的木葉颯颯作響。

「公主，不如......」上官羽菲對著她眨眨眼，嘴角的笑意味深長。

夜暮雪遲疑片刻，終究還是點點頭，「也罷，那你們姐妹二人在此說說體己話，我去廂房先歇著了，有什麼事讓小桃來喚我。」

「是，恭送公主殿下！」

不遠處的鳳棲山隱在一片飄渺的雲煙中，影影綽綽的。

上官羽菲斜睨了一眼，便將目光停在不遠處的花草上。

「姐姐，你看那邊的花好漂亮！」

她輕呼道，快樂的像個孩子，上官羽兮忽然就感慨萬千。

倘若這個世上從此沒有上官羽菲，那她一定會是最幸福的。

父母的獨寵，太子殿下的真心，當然還有第一美人的稱號。

她如是想著，眼裡就劃過一抹狠厲。

「是啊！菲兒，姐姐摘一朵給你戴在頭上吧。」

她走進花叢里，隨手摘下一朵粉色的花輕輕插在上官羽菲的髮絲間。

「瞧瞧，咱們的菲兒可真美！」

她贊道，上官羽菲從她晶瑩剔透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簪花的樣子。

「嗯，是挺好看的，謝謝姐姐！」

她嫣然一笑，隨後故意轉身向著身後的小桃招手，「小桃，你看姐姐送我的花好看嗎？」

小桃從小在鄉下長大，花花草草的認識不少，她一眼就認出那花是夾竹桃，有毒的。

於是心砰砰跳個不停。

「小姐，花很好看，只是有些歪了，小桃這就幫您重新戴一下。」

說話間走向上官羽菲，想要伸手將花拿下來。

卻忽然被一旁的蝶舞搶先，「二小姐，還是我來吧。」

上官羽菲就在她抬手的瞬間聞到一股極為熟悉的味道。

她忽然就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陰謀的漩渦里。

只是還未來得及細想，濃烈的氣息混著夾竹桃的花香直衝她大腦深處。

她腿一軟扶住了身旁的小桃，低聲道。

「快去找寧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