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濃郁的血腥味瀰漫在鼻尖經久未散。
面對滿地的屍體,上官羽菲怔愣著好一陣出神。
直到餘光掃到一道玄色身影,她轉瞬落進男人溫暖的懷抱里。
似乎是被嚇到了,卻又有種悲傷的情緒在她身體里蔓延開來,連目光都透著潮濕。
她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濕,冰冷粘膩令夜冥曦不禁蹙眉。
於是朝著正要上前稟報的月珩擺擺手。
「通知冷雲速來寧王府!」
一聲長嘆過後是暗無邊際的沉默,感受到頭頂那輪明月的溫柔浸染,上官羽菲灼熱的目光漸趨冰冷。
半個時辰過去了,她始終未曾開口,如木偶般任由著男人擺弄。
脫衣,換藥,擦洗身體,夜冥曦信手拈來細緻入微。
彷彿很多年前他也是如此孤獨,月下獨自舔舐傷口。
直到遇到上官羽菲,他生而為人才有了些許樂趣。
「王爺,殺手共計二十人。洞外十人,洞內十人,除卻洞內七人昏死過去,其餘人等全部喪命。」
隔著屏風,月珩稟告道。
「另外,凌霄的傷已無大礙,此次幸得菲兒拚死守護。」
說罷,月珩抬起頭,目光徑直落在屏風后那一道倩影上。
炙熱含著些許感激,上官羽菲感受到那情緒,繼而將目光轉向他。
「凌霄是王爺的人,我保護他是應該的。況且,就算換作他人,我也理當如此。」
從夜冥曦的角度看過去,上官羽菲長長的睫毛上似乎沾著點點淚滴,即便說話時,語氣里也是化不開的憂愁。
「你是不是在想那些殺手是誰派來的?」
夜冥曦挑眉,低沉的聲音就落在她耳邊。
上官羽菲突然發現有時候男人過於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小丫頭忽然就伸手抱住他,將頭埋在他頸窩裡輕輕啜泣。
「那些殺手的功夫與我同出一門,蕭灼言他為什麼......我不想去想,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那一刻夜冥曦的心情忽高忽低,情緒忽上忽下。
同樣的武功路數他也如此,然而小姑娘卻完全沒有懷疑他。
他性子冷淡慣了卻被一個人如此信任,第一次他竟也要強撐著身子努力平穩著呼吸。
短暫的沉默后他尋思著如何開口,只是門口此時響起一陣腳步聲。
「王爺。」冷雲奉命前來,他一襲白衣不染塵埃,雖然已是下半夜,他卻依舊神采奕奕。
夜冥曦隨即鬆開上官羽菲,從屏風后緩緩走出來。
「蕭灼言果然找了夜霖殤合作。」
夜冥曦眼中有鋒芒一閃而過,他並沒有刻意避開上官羽菲,冷雲一度有些詫異,不過很快他又勾了勾唇。
「蕭灼言貴為朗月國最受寵的四皇子,他的野心自然不小。」
「你說什麼?蕭灼言是朗月國四皇子?」
上官羽菲從屏風后衝出來,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她只知道蕭灼言是個世外高手,隨性洒脫。
「怎麼?難道這麼多年以來,他從未告訴過菲兒他的真實身份嗎?」
冷雲滿臉疑惑,聞言上官羽菲卻急了。
「他告訴我他是個世外高人,他喜歡雲遊四海,喜歡不拘一格,他......我真是個十足的大傻子!」
蕭灼言騙了她,而眼前的男人在套她的話。
她有些難過的心情一瞬間就變得平靜了。
平日里蕭灼言待她極好。傳授她功夫,叫她做人的道理。
他是除了閻冥爵外,她最為仰慕的人了。
「蕭灼言是我尊敬和仰慕的人,他待我極好。」
她仰起頭輕聲說道,一臉的雲淡風輕。
她說的是事實,順便氣氣眼前的男人。
果不其然,夜冥曦和冷雲同時黑了臉。夜冥曦的目光里更是染上了一層寒霜。
「爺與他有仇?」
上官羽菲挑了挑眉故意問道,上次夜冥曦因為蕭灼言險些殺了她,事後也沒給她任何解釋。
她偏巧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夜冥曦知道這姑娘是在故意刺激他,只是論城府小姑娘怎會是他的對手?
「本王若說是,那菲兒會站在本王身邊嗎?」他開口,目光就落在上官羽菲臉上。
小姑娘神情哪怕有一絲變化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清楚的捕捉到她眼裡閃過的那抹慌亂。
儘管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
於是他再問,「菲兒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本王嗎?怎麼?這會兒到了表忠心的時候,菲兒反倒猶豫了,看來女人的話果然是不可信的,還是說一直以來你根本都是在騙本王?」
「當然不是!」上官羽菲站在那氣的直發抖,這男人倒打一耙的功夫著實厲害。
「如何證明?」夜冥曦冷聲問道。
聞言,小姑娘幾乎要跳腳。
床單都滾過了,竟然要她證明?
只是望向他那雙如深淵一般的黑眸時,上官小姑娘到底慫了。
「我肯定站在你這邊啊......」她小聲回道,被夜冥曦盯得後背直發毛,她索性撲進他懷裡耍起賴皮。
「我打小就喜歡你啊,南汀閣人人皆知。要證明他們都能給我證明......」
一夜過去,夜冥曦與蕭灼言的恩怨上官小姑娘依舊一知半解,反而她與蕭灼言那些事被夜冥曦從裡到外問了個仔仔細細。
在極度的睏倦中她終於被男人哄睡了,就睡在夜冥曦的寢殿里,床榻上。
鼻尖唇瓣,滿滿的都是男人清冽的氣息。
翌日清晨,朝堂上格外熱鬧。
一向準時的寧王殿下竟意外地沒有上朝。
這令人無限遐想,眾人紛紛猜測一向嚴以律己的寧王殿下究竟發生了何事。
眾人無一例外的翹首以盼,希望能從匆匆趕來的月珩口中得到隻言片語。
「啟稟陛下,昨夜王府中鬧刺客,場面慘烈,有諸多事需王爺親自處理,恐不能來早朝,還望陛下恕罪!」
話音落,登時掀起軒然大波。
要知道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刺殺戰神,不是癔症就是腦子進了水!
「鬧刺客?刺客可抓到了嗎?有沒有人受傷?」夜戎深感意外,竟下意識從龍座上起身,寧王府平靜了十年,他也欠寧王一個兇手十年。
「回陛下,刺客已除,多謝陛下掛心!」
月珩恭敬地回道,然而回話明顯避重就輕。
夜戎也聽出來了,索性不再追問,擺了擺手讓眾人散朝。
夜霖殤第一時間趕回府上,下人們就看到他進了書房后,房內傳來一陣叮叮噹噹砸東西的聲音。
刺殺上官羽菲事小,刺殺寧王殿下事大。
「這幫蠢貨!」他咒罵道,順手摔了一個瓷瓶。
餘光瞥見一旁的顏爍,他頓了頓,平復了一下呼吸。
「你去寧王府打探一下,看看那幫刺客是否留有活口,如有......想辦法斬草除根!」
午膳后,夜冥曦去了書房,而上官羽菲就在房間里捯飭她那些衣裳,連同那些個首飾盒子鋪天蓋地的,屋子裡幾乎快沒有下腳的地方。
「小桃,你說我今夜穿哪身好看?」
「我覺得那件水藍色的就不錯,小姐你要不要試試?」
看著自家小姐春風滿面,小桃自然也是滿心歡喜。
「這件嗎?可是晚上光線不好,會不會看不清楚?」
「那就試試那件煙粉色的呢?」
「這件啊......人群里會不會認不出啊?」
夜冥曦答應上官羽菲入夜便帶她去落秋湖畔看燈會,結果兩人到的時候還是晚了一些,燈會早已開始,為此小丫頭還著實生了一會兒子悶氣。
「都怪你!」
上官羽菲嘴撅的都能掛一隻燈籠,任憑一支糖人在面前也沒給夜冥曦一個好臉色。
竟敢給王爺甩臉子,上官羽菲也是史上第一人,這還沒當上王妃呢,要是真成了王妃,那不是要上房揭瓦?
承影心中暗自腹誹,月珩就看到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雙眼死死瞪著上官羽菲。
於是不禁失笑,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開些,王爺都沒意見,你在那生什麼悶氣,也不怕哪天把自己氣死?」
「呸呸呸!你死了小爺我都不會死!」承影不滿的白了他一眼,乾脆扭過頭不去看上官羽菲,他們一行五人出現在落秋湖畔之時便已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多數時間裡,夜冥曦只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百姓心中的敬畏,平日里真正能見到他的人屈指可數。
因而當一襲玄色錦袍如天神下凡的男子出現在人群中時,那場面自然像炸了鍋一般。
「好英俊的公子!」人群中有女子羞紅了臉,於是一傳十十傳百,漸漸地眾人都不看燈了,轉而看起了夜冥曦。
於是有人不高興了,狠狠拽下蒙在臉上的面紗。
「他是我的。」
上官羽菲將夜冥曦護在身後,像是母雞護小雞。
隨後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對勁,轉而一個猛子扎進夜冥曦懷裡。
夜冥曦就看著眼前的女子來來回回的忙活,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對於她的霸道,夜冥曦心下卻又被她的樣子愉悅到,她以為誰都跟她一樣不管不顧地闖進他的世界里,而且哪天被他賣了說不定還幫他數錢呢。
只是,就是因為上官羽菲那顆玲瓏心打動了他,於這世上唯上官羽菲一人能令他找到屬於自己的安全地帶。
上官羽菲就是他心靈的棲息地。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怕死!」夜冥曦說著狠狠颳了一下她的鼻子,隨即無視眾人的目光,牽起她的手便向著燈市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