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金色的大殿里,上官羽菲翩翩起舞。
一襲華服色如雲錦,燦若彩霞,襯著那妖嬈的身姿旋轉著耀人眼目。
於是夜戎迷失,眼睛里滿是繁花錦簇。
「陛下,菲兒跳的好嗎?」上官羽菲一臉得意,此刻她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即便是朕宮裡最好的舞姬都不及你半分。」看著依偎在身旁的美人,夜戎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這世上還沒有人如上官羽菲這般明明是神仙一般的可人,眉間偏又擒著一絲魅惑。
「真的嗎?那陛下是不是要賞賜給菲兒點什麼寶貝呢?」
「哈哈,你這個小丫頭要賞賜都要到朕的頭上來了......」
上官羽菲掩唇輕笑,目光中透著狡黠,她偷偷朝著夜暮雪使了個眼色,下一刻夜暮雪飛撲到夜戎身邊。
「父皇,您就賞賜菲兒吧。您看,她好端端的被人誣陷下了冤獄,還為此生了一場病,多可憐啊......」
夜戎原本就是要賞賜上官羽菲的,聽聞夜暮雪提到上官羽菲入獄之事心情遂變得沉重,他也覺得虧欠了這小丫頭。
「朕是皇帝,自是一言九鼎,來人,傳朕口諭,上官家小女兒上官羽菲,風華絕代,甚得朕心,賞,金千兩,上用宮綢十匹,南海夜明珠一顆,另再賜宅院一座,作為二小姐的別苑。」
上官小姑娘的眼眸里亮晶晶的,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自己快要飛上天際的小心臟。
她滿心歡喜,起身朝著夜戎磕頭謝恩。
就在夜戎話音落下時她這幾日的陰霾一掃而光。
只是,還有一件事。
「陛下,菲兒還有一事相求。」
「何事?」夜戎心情大好,招呼著上官羽菲起身。
稍作猶豫,上官羽菲輕啟朱唇。
「陛下,關於下詔賜婚我與寧王殿下一事可否暫緩?」
「你說什麼?」
夜戎頓住,一口茶含在口中險些噴出來。
夜暮雪同樣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不是你口口聲聲說喜歡寧王,要朕成全你們......」
「喜歡是一回事,想嫁是另外一回事,我還沒想好是否要嫁給他......」
「你......你與他......你都是他的人了,你不嫁給他,你要嫁給誰?」
夜戎震驚之餘,更多的是不解,明明前些日子還如膠似漆的兩人,這怎麼過了半個月就變了?
「丫頭,你莫不是在惱寧王沒有救你吧?」
「當然不是。」上官羽菲撇嘴,「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嗎?我只是......我一向野慣了,突然讓我嫁人,我一時有些害怕......」
她其實心裡更害怕夜冥曦,她怕他的雷霆手段有一天會用到她身上。
她害怕自己被困在那方小院子里,從此以後掰著指頭過日子。
她喜歡的是閻冥爵,是他的洒脫不拘一格。
如今他變成了夜冥曦,變成了她最害怕的人......
「原來菲兒是緊張了,」夜戎長舒了一口氣,「女兒家嫁人之前緊張是情理之中,無妨,朕原本也不打算讓你這麼早嫁人,那朕就暫時不下詔賜婚。只要你歡喜,朕也跟著高興。」
那一刻,上官羽菲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她忽然就不委屈了。
至少在這世上還有人真的關心她,關心她的喜怒哀樂。
於公公奉命來傳夜戎口諭,話音落下時,屋子裡的男人們驚的好半天回不過神。
「於公公,陛下為何暫緩賜婚?」封玄不解。
他瞥見一旁的夜冥曦,發現他眼神里隱忍著滔天的怒火。
「是上官姑娘的意思,她說......」說到此處,於公公頓住,他明顯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刺向他的脊背。
那感覺仿若墜入冰窟,他忍不住打顫,然聖命難違他還是得硬著頭皮說下去。
「上官姑娘說她還沒決定是否要嫁給寧王殿下,陛下也不想這麼早讓上官姑娘嫁人,陛下說了,既然姑娘不想嫁,那就遵照她的意願,不嫁。」
「什麼?!」眾人異口同聲,書房裡,在場眾人無一例外的驚掉下巴。
南汀閣里誰人不知上官羽菲喜歡爵爺喜歡了好多年,心心念念的想要嫁他為妻。
如今夢想成真了,上官小姑娘竟然說她不想嫁了......
「嗯,不想嫁了。」
她那不達眼底的哀愁和目光中的不舍在她那雙剪水雙瞳里交織出一道強烈的反差,對比鮮明的令人刺目。
只是在上官澈看來卻是歡欣雀躍。
他恨不得繞著府上跑上三圈。
「好啊!好啊!不愧是我上官家的女兒!為父就說那寧王狼子野心,手段狠厲,他絕非是你的良人!」
「父親誤會了,我只是說暫時不想嫁人,並沒有說永遠不嫁。畢竟父親已經答應了王爺,而且王爺也是下了聘的。父親此刻反悔恐會落人口實。」
上官羽菲低頭專心地吃著面前的水果,眼皮都沒抬一下,到底是貢品,就是比別處的美味。
「無妨無妨!只要女兒不想嫁,為父就絕不強求。哈哈......太好了!」
上官羽菲回府的第一日便給他帶來如此好消息,上官澈甚至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菲兒,你放心,日後為父定會為你物色一個更好的如意郎君。」
索性用一道屏風隔絕了眾人的視線,上官羽菲懷抱著雙膝坐在窗前。
烏黑的秀髮傾瀉下來,散落在她潔白的長裙上,忽然恬淡靜雅的氣質將她周身點綴的一塵不染。
清晨還明媚的天氣午後卻偏偏下起了小雨,然而夜暮雪依舊還是從宮裡跑出來陪她,只因歐陽穆炎的一句話。
「小桃說,菲兒住進了別苑。」
「菲兒,聽說你搬到別苑住了,這放著好端端的丞相府不住,為何要搬出來?」連口氣都是小心翼翼的,堂堂六公主第一次竟然也要看人臉色說話,只是當她目光觸及到那張慘白如紙的小臉上時,夜暮雪的心便瞬間融化成了一灘水。
「是啊,菲兒為何要搬出來,住在丞相府里總歸有人照顧不是?」歐陽穆炎全身都緊繃著,生怕字裡行間有什麼表錯了意,見狀,上官羽菲忽然輕笑出聲,驀地轉身面向眾人。
「父親當著太子的面打我耳光,我為此表示憤怒。」
「那寧王殿下那裡......」
「同理,釋放我的個人情緒,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是個人,不是他們交易的貨品。」
妖精終究是妖精,不過幾日光景便恢復了本性,見狀歐陽穆炎終是舒了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去。
「菲兒,你可知這幾日我們都擔心死你了。」
說話間,倒了一盞茶遞到她面前,夜暮雪則連忙拿起團扇在一旁為她扇風。
兩人一個貴為公主,一個是當朝重臣,如今卻如同下人一般盡心竭力地伺候著眼前這位主。
只是總有人看不過去出來挑事。
「哎呦,這不是上官家的二小姐嗎?這又是涉嫌命案又是被退婚的竟還敢出來拋頭露面,真是不害臊!」
早就知道在大堂里用膳總會碰到熟人,即使隔著屏風也是掩耳盜鈴。
「哎呦,歐陽小姐您應該感到慶幸,若非今日這天光樓的雅間都客滿,您也碰不到我不是?」
上官羽菲倒也不避諱,學著歐陽青青陰陽怪氣的語調,只見她輕輕提著裙裾優雅起身蓮步輕移。
歐陽青青一向反感歐陽穆炎同上官羽菲在一起,每當此時,她總覺得上官羽菲才是歐陽穆炎的親妹妹。
「寧王殿下都不要你了,你這種女子當真是丟我們這些大家閨秀的臉!」
果不其然,歐陽青青再度情緒失控。
「歐陽小姐此話有理。只不過呢,請容我提兩點意見。」
如蔥白的手指纖細修長,被主人得意的晃了晃。
上官羽菲似乎並不著急開口,而是漫不經心的整理了一下圍在手臂上的雪紗披帛。
「首先,我要糾正你一個錯誤的看法。陛下雖暫緩賜婚,然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我與王爺已然是定了親的,王爺是我未來的夫君,我是他的王妃,日後你見了我是要行禮的,懂嗎?況且,我與王爺之間的事是我們夫妻二人的私事,何時成親與你有何關係?怎麼?難不成你歐陽小姐也看上我家王爺啦?」
能將黑的說成白的,儘管今日陰雨綿綿,不完全算是光天化日之下,然而上官羽菲就是能將隱晦的東西說的如此理直氣壯。
於是原本嘈雜的大堂一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其次,您貴為大家閨秀,千金大小姐,本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如今您出現在這裡,而且還跟我喋喋不休的廢話,那你本質上是不是和我是同一種人啊?或者說我冤枉了你,你其實是夢遊到此?」
「你......」歐陽青青指著她鼻子乾瞪眼,同時也阻擋不了眾人一片鬨笑,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難堪,眼看著歐陽青青羞赧的漲的通紅的臉,歐陽穆炎驀地起身扯了她的手臂就往門外拉去。
「還不快回府?杵在這裡讓人笑話!」
「哥哥,你到底是誰的哥哥!憑什麼老是向著上官羽菲!」
「你有這鬥嘴的功夫還不如去丞相府看看上官羽兮!菲兒說她近日來心情欠佳。你們關係親近,你去看看她。」
同樣都是妹妹,只不過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後天認領的,歐陽穆炎實在懶理她們小女子之間的爭鬥,只是憑什麼上官羽菲能獨得他青睞,明眼人到現在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
「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妖精!」赤章從外地辦事回來,一入京便聽說了上官羽菲的「英雄事迹」。本來還擔心呢,不明白小丫頭為何突然變卦,拋棄爵爺,如今聽小姑娘一口一個「我家王爺」,他懸著的心才終於落地。
上官羽菲未曾踏足邀月山莊已半月有餘,南汀閣里一眾人皆憂心忡忡。
尤其在聽聞她公然拒婚後,他們一度擔心小丫頭是不是變了心。
入獄前和入獄后,上官羽菲判若兩人。
於是有人提議抓林嘉榮來威逼利誘,竟然得知有人給小丫頭送了不知名的藥丸。
而那天夜冥曦竟然一夜未眠。
「生了場病,一直鬱鬱寡歡的,本以為會出事,可今日看起來倒像是個沒事人了,」封玄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哪裡像個十六七的小姑娘,如此會隱藏情緒,多面,善於偽裝,她的確是個妖精!」
冷雲勾著唇角,明顯話裡有話,他和夜冥曦一樣都有著一雙會看人的眼睛,冷冽中藏著灼灼銳氣,要不然一向獨斷專行的夜冥曦怎會如此信賴他。
「上官姑娘一向頗有心機。」承影撇撇嘴,不咸不淡的丟出一句話,眼看著月珩朝他臉上丟了顆棋子,笑得沒心沒肺,「你就是嫉妒!」
夜冥曦所在的雅間位於二層,窗口正好對著上官羽菲幾人所在的方向,因而一覽無餘。
此刻他握著茶盞的手指輕點著,目光越發深沉難懂。
不知是誰竟惹得方才還在揶揄打趣的小姑娘忽然間皺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