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夜冥曦發現她的目光竟然停留在房樑上,這發現令他始終平靜的心起了些許波瀾,隨即突然感慨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當中,好像今年是他最有趣的一年,期待,忽然令人翹首以盼。
遂順著她的目光仔細看過去,發現她看的並非是房梁,而是懸在屋頂最中央的那盞吊著的燭台上。
燭台上放著的也並非是燭火,而是一顆顆夜明珠,因著地勢不便,平日里也鮮少有人打掃,因而上面積了不少灰。
「她該不會是想用一粒花生就把那燭台打下來吧?」赤章同樣難掩興奮之色,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此刻正在偷偷瞄準目標的女子。
於是話音剛落,只見上官羽菲突然翻轉手掌,手指朝著那燭台的方向用力一彈,下一刻一粒花生仁迅速朝著那屋頂的燭台飛過去。
啪的一聲,燭台依舊完好無損,只是撲簌簌地落下去好多灰塵。
原本站在大廳中央的岑冉忽然一個起躍跳出幾米開外。
「掌柜的,發生了何事?」掌柜的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店裡的小廝,同樣引得旁人一陣驚慌。
岑冉也同時反應過來,連忙出聲安撫,「抱歉各位,是在下唐突了,沒事沒事!」說話的同時,目光不時掃過屋頂,見那燭台依舊一動不動地懸挂在那裡,他才終於鬆了口氣。
「小姐,你猜的沒錯,他果然會武功。」小桃一路小跑著上到二層,看向上官羽菲的明眸里全是崇拜,她突然發現上官羽菲不僅是聰明,簡直就是太聰明了。
只一粒花生當然打不掉那牢牢懸挂在屋頂的燭台,上官羽菲要的只是一種效果,因為不論從頭頂掉下來什麼,人的本能反應都是躲避。
只不過。。。
「一點點灰塵而已,普通人根本不會察覺,只有懂武之人才會反應如此敏銳。」
上官羽菲環抱著雙臂斜倚在扶梯一側的圍欄邊,神情慵懶隨意卻因著她的聰穎自信而令人無法輕視。
「小桃,除此之外,你還看出了什麼?」只是她忽然問道,聞言小桃下意識地蹙眉,隨即搖搖頭。
「他反應如此之大,恰恰說明他武功並不怎麼樣。」
「啊?這也能看出來嗎?」
小桃的求解之心忽然讓上官羽菲的虛榮心爆棚,於是忍不住得意忘形朝著她勾了勾小手指,「我問你,如果是寧王殿下站在下面他會怎麼做?」
搖搖頭,小桃依舊是滿臉疑惑。
「他會一動不動,頂多是伸出手來彈彈灰。」
說話間她精緻的眉眼上彷彿染了胭脂一般,靈動的亂人心神,將那難得一見的妖冶渲染的淋漓盡致。
於是有細碎的亮光從夜冥曦眼裡折射出來,他忽然勾了勾唇角,卻讓人辨不出情緒。
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
「王爺,屬下有些後悔同意王爺迎娶這丫頭了。」
冷雲故意打趣道,只是話雖如此,然而他看向上官羽菲的眼中全是激賞。
如此女子才配的上寧王殿下。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太聰明的丫頭反倒是......」
承影一直以來耿耿於懷,自打他聽說上官羽菲在山洞裡以一對十的『英雄壯舉』之後,他始終不相信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竟然可以打敗連封玄都要全力以赴才能取勝的殺手。
封玄總是忍不住誇讚她。
連月珩看小姑娘的眼神都滿是讚賞。
習武之人總是好勝,尤其是棋逢對手。
承影心裡不免有些酸酸的。
「小姐,你好久沒提到寧王殿下了,害得小桃以為小姐......」
上官羽菲說起夜冥曦的時候眼睛會不自覺的發光,她自己並不知道,她對男人的那份愛早已深入骨髓。
「男女之間兩情相悅,繼而升華為愛情,享魚水之歡,共赴巫山雲雨。
情愛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契合,也給彼此的心靈以慰籍。我羨慕那樣的男女之情,也幻想著有一日會有一個真心愛我的男子從天而降,蕭灼言說那個人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禁忌的男女之情從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口中堂而皇之的說出來,夜冥曦卻並不覺得猥瑣不堪。
相反,他聽到了這世上最純粹的情感解說,無關世俗雜念,只談真心。
真心,這兩個字似乎從他出生以來就是一個念想罷了。
他不解其味,不明要理,如今忽然在上官羽菲身上看到了,於是貪婪地想要汲取,不顧一切地想要得到。
只是她再次提到了那個名字。
「為何不回寧王府?為何要拋棄本王?」高大挺拔的身子在她頭頂投下一片陰影,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然走到二樓雅間的門口。
而小姑娘顯然被嚇到了,驀然轉身的瞬間額頭就直接撞到了夜冥曦的下巴上。
那一下結結實實的,小桃都不忍直視。
「對不起,對不起,撞疼了嗎?」
上官羽菲第一反應就是上前查看夜冥曦的下巴,一邊輕揉著,一邊輕輕吹氣。
見狀夜冥曦眼裡閃過異樣的光芒,他一把抓住了上官羽菲的手,低聲呵斥道:「上官羽菲,你又想糊弄本王!」
「我哪有......我今日來天光樓其實是有目的的。」
小姑娘明顯就是在逃避話題,索性也不替男人揉了,她心虛的只想趕快從男人眼前消失。
「那你認為本王來此只是為了喝茶嗎?這裡的茶可並不好喝。」
「難道......」
看著男人嘴角一閃而過的淺笑,上官羽菲忽然間明白了什麼叫姜還是老的辣,什麼叫一山更比一山高。
眼前的男人如銅牆鐵壁般無法撼動,靠的可不僅僅是他的蓋世武功,頭腦和謀略在這紛繁複雜的皇室格局裡才是考驗一個人能否笑到最後的絕殺武器。
夜子煜看似親民卻是個嚴重好面子,遇事先保全自己的主,而夜冥曦看起來霸道狠厲不容置喙,然而卻有著在當眾被一個小丫頭拂了顏面后淡然處之一笑而過的氣魄。
他不與她計較,沒有第一時間抓她回去興師問罪,上官羽菲內心忽然很糾結,如果這不是情愛,那麼至少這個男人也是打心底里尊重她呵護她的。
思及至此,上官羽菲忽然心裡有些難過,眼淚撲簌簌地就往下掉。
一半明媚一半陰霾用來形容上官羽菲再合適不過,夜冥曦發現,儘管她想活成夏天,可是卻將心埋在了積雪深處。
是從何時開始,他的小姑娘竟然學會了藏起心事。
他這些年為了處理雍華州和南汀閣的事務而疲於奔波,他的確忽略了她,才會給了蕭灼言可乘之機。
「啟稟王爺,岑冉去了閑庭館。」月珩開口將夜冥曦的思緒拉回,聞言,夜冥曦冷笑一聲,「大白天的,他倒是不避諱。」
於是攬了上官羽菲的肩膀便向著樓下走去,歐陽穆炎和夜暮雪就看著忽然出現的兩人堂而皇之的在眾人面前親密無間。
「王爺在天光樓喝茶,我陪陪他。」不知為何,上官羽菲臉色有些不自然,還是歐陽穆炎反應過來,隨即勾了勾唇角。
「既然王爺在此,那下官和公主就不在此叨擾了。」
話音落下,上官羽菲忽然覺得歐陽穆炎的神色看起來也很奇怪。
那擠眉弄眼的是個什麼情況,夜暮雪點頭如搗蒜一般又是什麼狀況?
岑冉大搖大擺地進了閑庭館,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然選擇在白天同他的主子會面。
只是與他會面的人上官羽菲卻並不認識。
「那人姓岳,刑部的人。」
夜冥曦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從閑庭館的後門而入,本不合規矩,卻因白花花的銀子在眼前而被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廝放行。
對於此番行徑,上官羽菲不禁感到困惑,夜冥曦的解釋是,第一,從後門進去避免被太多人的看到,第二,小廝並不認識他們。
「可是,王爺完全可以找個生面孔來盯著,這樣可以減少不必要的麻煩,何必非要親自來呢?」
一杯上好的雲山玉露端到面前,上官羽菲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只是男人依舊如冷霜一樣的眉眼間隨著她落下的話竟憑空多了一絲耐人尋味的隱情。
「有些事得需要你親自過目。」
不知為何,當夜冥曦說完這句話之後,上官羽菲無端的一陣心神不寧。
「雲司庭是夜霖殤的人,這點你知道的對嗎?」
「不對啊,雲大人不是王爺您這邊的嗎?雲家的大小姐心儀王爺,這不是京城貴圈裡人盡皆知的秘密嗎?」
「傳聞閑話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夜冥曦不禁颳了刮她的小鼻子,「既然你想做寧王妃,那麼以後便把心思放在正經事上。」
誰想做寧王妃啦?上官羽菲心中哀嚎,是你死乞百賴地非讓人家當的好嗎?
「王爺,我可還沒答應呢......」
惹不起他,卻也敢弱弱地回懟他一句,原本想要抬頭看看男人的反應,眼角餘光捕獲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蕭灼言的人,還曾與她對過招呢,來的猝不及防,上官羽菲忽然一口氣悶在胸口,大腦里瞬間空白一片。
「他怎麼會來此......」
連聲音都是顫抖的,上官羽菲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那道開了又被迅速關上的門。
蕭灼言竟然和夜霖殤有聯繫嗎?上官羽菲不敢深想。
「雲司庭表面與本王親近,然而其實他私底下與夜霖殤來往頻繁,此次抓你進刑部便是夜霖殤的授意。」
「理由是什麼?」上官羽菲咬牙問道。
「為了試探本王對你是個什麼心思。」
冷漠的語氣,刺激的上官羽菲心跳加速,她頓了頓,終究還是開口。
「那王爺讓我來看什麼?」
「一直以來你都認為蕭灼言是個聖人,如今他的親信來此只因為蕭灼言參與了此事。本王猜他的目的有兩個,一,刺殺太子,亦或者削減太子實力,二,他想看看本王對你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一字一句,悠揚而緩慢的從男子口中吐出,卻如同平地驟起的狂風暴雨瞬間擊垮了上官羽菲脆弱的心靈。
然而她還是不甘心,相信夜冥曦想讓她相信的東西。
「他......蕭灼言為何要針對王爺您?」
「這也正是本王今日要告訴你的。蕭灼言為何針對本王,甚至不惜利用你。」
夜冥曦說話間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動,於是上官羽菲心臟忍不住撲通撲通跳的更加厲害,饒是她再裝的一副臨危不懼的模樣,也禁不住掌心一片冰涼。
「他與本尊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害了本尊性命,還欠本尊三百多條人命。他與夜冥曦受傷昏迷有直接關係,本尊如此說,菲兒可懂?你知道后可還願意與他來往?」
夜冥曦如雕刻般的輪廓利落有型,尤其是他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總是讓人忍不住為之沉淪。
他看似詢問的話語卻是漫不經心的審問,想要從上官羽菲口中聽到她的心聲。
雖然善於掩飾,可是上官羽菲並不是一個撒謊高手,尤其是在夜冥曦面前,她總是莫名的心虛。
她此刻心亂如麻,她需要時間呼吸,繼而好好思考。
因此怕一眼就被看穿,小姑娘並不打算給某人拆穿她的機會,驀然起身,猛地衝出房間,承影和月珩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見她不管不顧地衝進了對面的那間雅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