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藏鏢
「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早上，常柳媳婦一醒來就發現他沒氣了。那一聲叫得啊，半個城的人都聽見了。」
被逮住的路人說完，嘆口氣，搖著頭離開議論紛紛的人群。
「還真是富貴人家多出事啊……」
話畢，鬼十七遠望一眼常家方向後也快步離開這吵雜之地。
鬼差單獨回去不需要太複雜的程序，只需要找個陰暗角落往地下一潛就行。
地府最上層是冥城，再往下就是著名的十八層地獄，閻王和判官會根據亡魂們生前的對錯好壞，何種罪名，將一一他們送往對應的地獄接受刑罰。
而冥城主要是留給積有陽善亡魂們度過陰壽的地方，雖然多多少少會有點不安好心的亡魂摻雜在裡面，但總歸沒出過什麼大的差錯。
進入城門眼前就是一條集市街，與長安城的大區別就是沒有掛花燈罷。
「今天的冥城好漂亮，街道旁就是大酒樓。我是快樂的小鬼差，有個兇巴巴的老上司，叫我趕魂趕魂再趕魂，趕得我頭暈目眩找不著北喲——」
鬼十七走到冥城的集市時，已然把工作遲到的煩惱拋之腦後，邊唱著自編的快板歌曲邊挨家挨戶的看過去。
「這不是鬼差大人嘛！來來來，快嘗嘗前些天才供奉下來的豬肉，老新鮮了！」
「鬼差大人！我這邊也有昨天才供的水果！快來嘗嘗。」
「誒誒，好嘞好嘞。太貼心啦，你們怎麼知道我沒吃早飯？」
商鋪店主和小販們見到鬼十七就接二連三的圍上來，有的拿豬肉，有的拿水果，鬼十七則笑嘻嘻的接過一些，左一口右一口的狼吞虎咽，塞得滿嘴都是。
「哪能不知道啊？都這個點了您才回來……」
「鬼差哥哥，你是不是又偷懶去了呀？」
店鋪大叔的話還沒說完，一個年幼的小女孩就笑眯眯的湊到鬼十七身邊，一語將他捅破。
「咳咳咳！哪能偷懶啊，我是去——出任務了。很大很大的任務，說了你們也不懂，待會孟婆來這裡千萬別說見過我啊。」
「好！」
鬼十七大口咽下嘴中食物，對著他們語速飛快的辯解，然後在眾人的應答聲中向刑房飛奔而去。
在所有人，不，亡魂眼裡。
冥城雖然是死者的世界，但也有著絲毫不遜色於長安城的獨特繁榮美景。
來到刑房門口，鬼十七便猶豫著到底是該從前門進還是後門進。
「如果說我從前門進那麼撞到她的概率就會很大，可是她要真想逮住我肯定會在後門蹲著，但萬一她又忙著工作前廳安排人手的話，我這麼走就是自投羅網啊……」
鬼十七在心裡亂糟糟的想了一大堆，結果還是決定折中一下，翻牆進去。
他躡手躡腳的摸到窗邊，睜大著眼睛掃視一遍前廳，沒發現孟婆的身影，遂向一旁的鬼差打聽。
「孟婆呢？」
「快到了。」
「那我怎麼辦！」
鬼十七頓時嚇得臉色慘白，立馬起身打算逃離刑房。
「十七你現在出去可能正好碰上，倒不如跟著鬼驚鬼嚇去審訊房躲躲，等孟婆走了——」
「好主意！」
那名鬼差話還未說完，轉眼就已不見了鬼十七的身影。
此刻，審訊房內鬼驚和鬼嚇正滿面愁容的盯著那數十隻沉默寡言的野鬼，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嚯嚯。一大早就在這裡待啊？今天到底來了哪個重量級人物。」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鬼驚鬼嚇當即一同轉身望向門口處，只見鬼十七從門縫擠了半個腦袋進來，鬼鬼祟祟的窺探著他們。
「誒正好，十七你最鬼靈精了，快過來幫忙看看。」
鬼驚看到他多少松下些氣，話不多說，伸手就把鬼十七拉進審訊房。
「什麼鬼靈精，我就是聰明。」
「好好，聰明的十七大爺，快看看。」
鬼嚇在旁一邊幫忙答著腔，一邊把他推到那群野鬼跟前。
「嗯？什麼情況這是？這不都快被榨乾了嗎？」
鬼十七看到眼前這一幕也不由得眉頭微微一蹙，捏著下巴仔細打量他們。
這些野鬼身上無一例外，全都在往外冒著黑色的淡霧，雙眼無神，嘴巴像是被粘住似的始終牢牢閉著。
「陰壽盡失，被某人，或者某樣東西集體堆放棄置，這是目前掌握的線索。」
「我們懷疑是被凶鬼吸光的陰壽。而且如果真是的話，那麻煩可能不小。」
鬼驚和鬼嚇分別道出目前已知的結論，並示範性的碰了一下其中一隻野鬼，結果那隻野鬼轉眼間就化為灰燼。
「你看，一碰就化灰。連驗魂都沒辦法驗。」
「凶鬼……可能性不大。你看這些為數不多的陰壽，全是揮發性的在冒。如果是凶鬼所吸，那麼多多少少會呈指向性流動。」
鬼十七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野鬼的輪廓上比劃，道出自己的看法。
「不是凶鬼最好。那十七你有什麼看法？」
「咳咳。」
「好好好，十七大爺。」
鬼十七把背挺得直直的，活脫脫一副大官樣子，鬼驚和鬼嚇也就閉閉眼睛依著他就是了。
「驗屍沒辦法，那就用鬼遮眼看一下啊——你們不會還沒看吧？」
「嘻嘻。」
那兩鬼忽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分別站到鬼十七兩側，畢恭畢敬的說道。
「您所言即是，請吧十七大爺。」
「難道說，要我開？」
鬼十七突然意識到他們的真實目的，話音未落便想逃走，結果自然是被鬼驚和鬼嚇擒得死死的。
「別想跑。常老爺的人情你還沒還呢！」
「拜託不要啦！你是想疼死我的眼睛嗎！」
「沒事沒事，等以後修到鑄丹境就不疼了。」
「可我現在不！唔唔唔唔……」
鬼嚇負責按著鬼十七的手腳，鬼驚就用手指把他的眼皮掰開，逼著他使用鬼遮眼。
吵鬧過後，鬼十七緊緊捂著雙眼，靠在牆上一言不發。
「好啦，快說說都看到了什麼？」
鬼驚走到他身旁，安慰似的拍拍他肩膀，把他領到眾野鬼面前。
「這筆賬以後慢慢算……咳咳，看了，然後可以確定不是凶鬼乾的。」
「早知道了，不然幹嘛讓你再看一遍。」
鬼十七聞言盯住他們數秒，最後比了個手勢便接著往下說。
「這群野鬼身上都有人為造成的傷口。雖然傷口的位置不太一樣，但每個傷口的尺寸都差不多。」
「人為？這麼說不是道上人乾的咯？我還以為誰要練什麼邪術——」
「閉嘴啦。好好聽著。」
鬼十七一把捂住鬼嚇的嘴，捋了捋思緒繼續說。
「然後傷口上還有被封過再揭開的痕迹，從傷口附近的皮膚灼燒程度來看，是法器所為。」
「意思就是說，有人，凡人。抓來大批野鬼，完了就捅他們，捅完再縫直到陰壽耗盡？幹嘛要這樣，多無聊——」
「腦子笨就多聽聽。」
這次換鬼驚捂嚴實鬼嚇的嘴巴，並點頭示意鬼十七說下去。
「這麼說吧。這些傷口的尺寸不是巧合，捅完了之所以要封上，是因為這樣的尺寸正好方便……」
鬼十七故弄玄虛的停下話，騰出手做出一個藏東西的動作。
「難道說？」
鬼驚和鬼嚇恍然大悟，眼睛里皆閃過一絲亮光。
「沒錯，有人利用這些野鬼運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