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有憐憫的死亡

在林格沒有注意到的後方，另外兩隻大蜥蜴已經衝進了營地，大開殺戒！

它們中的第一個撞在了魔法防禦屏障上面，明明發出了那麼大的悶響，卻似乎一點事也沒有。第二個從另一個方向直衝過來，一下子撞破了三名6級魔法師聯手維持的屏障。

這些傢伙的體長都超過了三丈，巨大的四瓣嘴能直接將人的半個身子咬掉，消極防禦完全對付不了這種可怕的巨大生物。可憐的莎莉第一個成了大蜥蜴的嘴下亡魂，但對方沒有吞下她，顯然這種攻擊和殺戮不是為了掠食。

董天輝已經嚇傻了。

這是什麼東西？魔獸本來不都是動物嗎？哪有動物長這個樣子的？

大蜥蜴沒有留時間給他們過多地思考，它們的攻擊狂暴而迅猛。憑藉著巨大的體格和力量，普通人和低級魔法師在它們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要被拍到一掌就是致命的。

保鏢魔法師們在諾威的帶領下竭盡全力使用土石系魔法阻攔對方的行動，但是鬆散隆起的土堆，對方也只需要橫掃一下就可以轟散，飛濺的土塊和石頭反而成了傷人的絕佳手段。

拉爾斯有些驚慌失措，他第一次來東北大森林，自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這個時候他只能一邊喊著讓保鏢魔法師們攔住那些傢伙，一邊抓著還沒有被嚇到腿軟倒地的小嚮導賽麗爾往遠離營地的方向逃走。

這個時候，被勇敢的學院魔法師耐特里和奈斯護在身後的理查德終於認出了那個他曾在書上看到過圖文記載的可怕生物。

「那個……那個是火焰惡魔！」理查德抓住害怕得瑟瑟發抖的奈斯說道，「它們是幾百年前被趕進地下的惡魔，我們打不過的，趕緊跑吧！」

「可可可，可我們要是跑了，那他們怎麼辦？」奈斯抖著牙指著身後還剩下的幾名沒有戰鬥能力的人說道。

理查德動了動嘴，實在說不出丟下他們咱們跑路的話，畢竟他自己也不是什麼戰鬥力。

耐特里一邊撐著魔法屏障一邊說：「大家不要太慌張，我們……我們往隊長那個方向走，不要離開防護範圍。」

雖然眾人都怕的要死，不過在兩名同樣怕得要死的魔法師帶頭約束下，還沒有四散逃跑，頂著個鍋蓋般的魔法屏障以防止飛濺的土石傷人，急急忙忙跟著拉爾斯的方向向外圈跑去。

此時林格剛從惡魔的火焰當中脫離，從惡魔嘴裡噴出來的燃料還未燃燒乾凈，它們滴落在下面的樹林里，已經點燃了部分枯枝落葉。林格也不清楚剛才的火焰溫度究竟有多高，但是被火焰籠罩的那一瞬間，他差點就沒能擋得住高溫的侵蝕。僅靠火焰的光輻射所傳導的溫度就已經讓他感覺到頭髮快被點燃了，自己的衣服也開始發皺。

與他對峙的惡魔似乎變得謹慎起來。可能先前的試探性攻擊讓它了解到，眼前的這個人類似乎沒有那麼容易被殺死，它一邊移動著自己龐大的身軀一邊緊緊地盯著林格的方向。

現在的林格渾身上下都開始飄落白色的霧氣，為了防止再一次被那種高溫火焰掃到，林格給屏障內側附加了一層冰系魔法，使得這一層的溫度已經降低到了不知道多低的程度，溢出的一小部分低能魔力讓周圍的水蒸氣冷凝成了小水滴降落下去。林格看起來就像是剛剛被從冷藏室里撈出來一樣。

這個時候林格也是再想：這玩意兒就叫惡魔？好吧，魔法世界裡面出現個惡魔這種傢伙也不奇怪。但它怎麼看也只像是個會噴火的機器人吧？渾身上下覆蓋的那一層硬得都跟鐵一樣……搞不好就是鐵……不管怎樣，既然如此，你傷不到我那就受死吧！

想畢，林格身下的風向一變，突然繞了一個大圈快速接近移動中的惡魔。林格也不太清楚這傢伙的弱點是什麼，但是既然它能噴火，從邏輯思維上講應該就不會太怕火攻，用冰系魔法或許能有奇效。冰火對立互相克制，這種邏輯思維再清晰不過了。

但是冰系的魔法與火系魔法的施展方式不太一樣，不能捏一團冷空氣就砸過去，那樣對人還好，對體型龐大的傢伙恐怕沒多大效果。林格覺得自己最好用手接觸到對方——換句話說就是拍死它。

惡魔的大嘴幾乎張成了180度，但是它仍然靈敏地捕捉到了林格的動作，迅速扭頭對準林格飛來的方向。但那樣的噴火攻擊並不能瞬發，因此它腰身微微上抬，兩隻前爪揚起揮舞著，以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了緊抓著樹榦的後腿上。同時發出感覺能鑽進人腦子裡的尖銳叫聲，讓林格頭皮發麻。

林格不敢直接衝過去，就算有魔法屏障的保護，被那大爪子揮到一下也絕不好受，需要試探一下。林格左手後背，悄悄準備一個火風爆破魔法。惡魔看出來林格在悄悄準備，但它沒法確定林格準備的是什麼魔法，所以變得更加警惕起來。尖銳的叫聲已經變成了絲絲聲，就像恐怖片里的蟒蛇一樣。

瞅准了機會，林格突然發力俯衝，右手籠罩著一團冷氣霧作勢拍下。惡魔的反應也很快，張牙大嘴迅速扭轉對著林格來襲的方向，一爪護住頭上方，一爪迅速向前揮擊。看那樣子，林格只要繼續沿原路徑前沖，就一定會被大爪拍中。

當然林格左手的爆破魔法不是沒有意義的。惡魔只看見林格左手拿出，空中傳來一股看不見亮光的悶轟響聲，來襲者的身體在離它很近的地方突然向右偏移，結果爪子揮了個空。

不過林格此時卻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剛才他在使用爆破魔法的時候沒有完全掌握好爆破受力的方向，以至於上半身歪過了頭。而原先為了浮在空中，林格一直維持著向下呼呼吹的風，身體這一歪就不可避免地讓他在偏移的方向受了過大的力，以至於右手的冰魔法沒辦法拍在惡魔的身上了。情急之中他只好將那一團冷氣甩出去，不過估計效果不大。

但是惡魔反應過度了。那團冷氣撞到它身上的時候，林格能看到它很明顯的顫抖了一下，後者差點沒抓穩掉下去，嘴裡發出「嘶」得一聲尖叫，看起來不是被重傷就是很難受的樣子。

「難道這傢伙怕冷？」林格重新穩住身體疑惑道。

還沒思考多長時間，惡魔也沒再停在原地，它低吼一聲抓著樹榦飛速撲來，幾乎毫無阻礙地撞斷了一大片樹枝，大尾巴一甩沖著林格橫掃過去。

林格看到了對方的動作，沒有選擇後退，而是讓腳下的風略一停頓，自由落體了兩米以後再度停住，反而又一次向著惡魔近身衝去。

這一次，沒來得及防禦的惡魔被林格結結實實拍上了兩下冷氣掌，當即渾身一陣抽搐，跌落下去。林格也感受到了惡魔皮膚的質地——果然硬得跟鐵似的，但是溫度卻比自己的手掌還要高許多，幾乎快要達到燙人的程度。看來這個火焰惡魔可能真的喜熱不喜冷。

「好——」林格覺得自己清楚了對方的弱點，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他沒再停留於空中，而是落到地上，一掌空氣炮轟滅了部分燃燒的落葉。同時一邊注意著火焰惡魔的方向，一邊從地下汲取水分，很快就在手掌當中聚攏起了一個西瓜大的水球。

發動冰系魔法——過冷水球——臨時自創的。林格像拎著垃圾袋一樣帶著蠕動的過冷水球再次沖向空中。此時惡魔才剛剛從地上爬起，微張著四瓣嘴一抬頭就看見了拎著水球的林格，頓感不妙，身子一扭掉頭就跑。

考驗老子投射技術的時候到了！林格左眼微眯，右手藉助力量增幅魔法猛甩出去，過冷水球當即旋成橢球形飛射而出。林格的身體也因為反作用力後仰墜落。

結果還算理想，甩出去的水球打中了惡魔那寬大的尾巴。溫度早就遠遠低於零下的水球受到猛烈撞擊刺激以後迅速凝結，在惡魔的尾巴上凍出了一朵冰花，還有一大片冰珠四散飛濺。惡魔尖嘯一聲，一邊猛甩尾巴，一邊飛速逃竄。

林格正要追擊，這才想起來襲擊他們的好像不止這一個傢伙，連忙掉頭回去。好在與一隻惡魔的大戰並沒有使他脫離營地太遠，百米的路程轉瞬即至。然而看到營地的時候林格心裡咯噔一下。

一片狼藉。浮土遍地，碎石斷木密密麻麻地嵌在土壤中，犬牙交錯。地上很多探險隊的東西都沒有帶走，散落得到處都是。人和惡魔都已經不在此地，能看出來的就是他們已經沿著兩條道路逃走了，因為那裡的樹木草叢被巨大的惡魔撞得東倒西歪。粗壯的分支幹完全斷裂，露出黃白色的內芯，只剩樹皮還與樹身連著，使它還沒有直接掉到地上。

林格連忙從空中落下，仔細查看周圍有沒有留存者。不過這根本不可能，除了部分血跡和一具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的屍體以外，活著的人早就跑光了。林格通過那些屍體上的衣服判斷出來了死者的身份，是那個幫自己辨認出迷香的女人莎莉。

這種場面實在不能看太久，林格的心口一鼓一鼓的，內心的傷感和對腥紅本能的厭惡讓他有作嘔的趨向。林格站在原地略微想了想，腳掌輕輕碾動土壤，把那個可憐的女人沉進土中。隨後來不及繼續傷感，隨便選了一個方向追了過去。

很明顯追擊的惡魔完全沒有任何被樹木阻擋的可能，一路上林格看到的全是被撞斷的大樹，臉盆粗的都有，而過於粗壯的樹木上也留下了許多刮痕。有些地方還在燃燒，惡魔噴出的火焰燃料粘在了樹上，很長時間都不會熄滅。

林格也不知道自己耽誤了多長時間，一路跟隨痕迹前行的他竟然完全聽不到任何打鬥的聲音，即使飛入空中也很容易被崎嶇的山丘阻擋視線，看不到遠方。

沒過多久，林格看到了一個下半身被拍進巨大腳印里的人影，看上去已經氣絕。

「董天輝……」林格略微停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看了那個躺在地上的人一眼。正當他嘆了一口氣準備繼續追擊的時候，他靈敏的耳朵聽到了一絲聲音：

「林……林格……別走……過，過來……」

他還沒死嗎？林格驚訝地回過頭去，只見嘴角流血的董天輝微微張著眼睛，右手臂拖動著地上幾片樹葉嘩啦嘩啦響。雖然對董天輝心中不滿，不過林格還是飛了回去。

來到他面前，林格看仔細了，董天輝的傷勢非常嚴重，從骨盆往下估計全是粉碎性骨折，小腸那部分的內臟包括老二都已經混在一起了。現在還活著，估計是憑藉著魔法師強大的體質硬吊著一口氣吧。

這種傷勢就算是交給現代醫學恐怕也無力回天。不過這裡畢竟是魔法世界，也許把他帶出去，還有什麼方法可以保住他的性命。本著人命關天的原則，林格決定先暫時拋棄前嫌。

「林格……我……」董天輝張了張嘴，虛弱地擠出幾個字。

「你別說話，我先幫你止血。只要把你帶出去的話，也許還有救。」林格揮手制止了董天輝的說話動作，手掌貼上他的上腹部，伸出魔力小觸鬚探尋著他體內的血管。

「不……不用了……我……該死……」董天輝蒼白的臉上微微浮現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林格心中也覺得蹊蹺，他真的暫停了動作，抬起頭用銳利的眼神盯住董天輝，狠狠地說：「你到底幹了什麼？」

董天輝咬著被染紅縫隙的牙齒，嘴角漏出一小股鮮血：「我說……實話……這些惡魔……我引來的……呵……咳咳」

林格的腮邊鼓起，但他仍然保持著冷酷的語氣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有人……拜託我，給我錢……還有……機會，讓我……引魔獸……殺……殺掉你。」

林格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們……給了……我……一管東西，說……能引來魔獸，還有那個……迷香……嗬——」血液又一次上涌。

「所以這些都是針對我的是嗎？」林格已經陷入暴怒之中，但是他仍然沒有直接動手，因為董天輝現在的模樣已經十分凄慘，「但你引來的是惡魔！」

「他們……騙了我，」董天輝咽下嘴中的血繼續說道，「我不知道……其實……我也……不……不想這樣，被抓……以後，我……我就是……想逃出去……趁魔獸……混亂，我不知道……惡魔……惡……惡……惡魔——」

董天輝眼裡閃著淚光，用自己的右手，用所剩不多的力氣抓住林格的小腿。但這並不能讓林格心中的怒火平息多少，他腿上一動，直接甩開了董天輝的手。林格站起來繼續冷冷地說道：「你這樣子就是報應，我不會救你了。」說完轉身就走。

「別……想殺你的人是——」董天輝用盡全力喊出了最大聲。林格這才從暴怒當中清醒過來一點：是啊，我還沒弄明白是誰要殺我呢！他停住腳，再次轉過身：「你說。」

董天輝微微動了動手指，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林格很不情願地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董天輝這才繼續說道：「是一個……名叫白玫瑰……的組織，暗地裡的……但是……一般人……肯定……請不動，你想想……跟你交往過的……有較高……地位的。」

林格微微一思索，很快就明了了：除了安東，不會有人要費這麼大力氣除掉自己了。但顯然對方這樣大費周章，為的就是讓林格找不到證據證明是他安東在幕後指使，所以即使林格能活著回去也拿他沒有辦法。

這個時候，董天輝又一次用右手抓住了林格的小腿，他甚至拚命昂起頭望著林格，急切地說：「我……我沒時間了……很對不……起你……但是……但是，如果你以後……有機會見到我的家人，請你……求你……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了……就行。啊——啊？」

林格沒有甩開他的手，但也不想看他急切的眼睛。本來之前的那十幾天里他們兩個已經成為了很好的朋友，但一切都已經被這個居心叵測的陰謀所毀去。因為林格知道以往的那些真誠，其實都只不過是欺騙，他的憤怒不想讓他接受董天輝的乞求。

時間彷彿過了很久，又彷彿只過了兩秒。林格聽到了輕微的倒地聲音，那是董天輝的頭磕到了地上，他才戰勝心中的不適，在沒有看對方的情況下無聲點了點頭。

然後林格感覺到小腿上的手鬆開了。他看向董天輝，對方已經閉上了眼睛。這個罪孽深重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林格的點頭，他可能、也許、應該看到了吧。

林格站起身來，微微發動魔法，董天輝的屍體被浮動的土壤吞入其中。他嘆了一口氣，狂風向下一吹，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