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男的吹牛 女的跳舞

第54章 男的吹牛 女的跳舞

病是身體發出的求救信號。所以說,小病救人,葯醫不死病。奉獻了多年,頸椎開始出問題。不得已,我邁開腿對抗久坐,希望能稍為緩解。(雖然都領薪資,但時髦都說是奉獻,某自然不能落後。特此澄清。)

單位旁邊有一條長長的河堤,自然就成了我走路的理想場所。既能治病,又能在被需要的時候適時出現,一舉兩得。

一段時間走下來,也就喜歡上了,即便似乎對頸椎病沒那麼明顯的作用。仔細想過,我應該是醉心這種無拘無束的思考。就好比,一個人在沙盤上走,然後畫出了世界。詼諧的說法是,「不用喝酒,就擁有全世界。」

久之,走河堤也就成了習慣。

有時候寫不出東西來,走一走,看一看,想一想,竟也就迎刃而解。因此,走路的我也有可能是在工作,敬業如我,理解萬歲。

這兩年走下來,在河堤上認識了很多人,準確點說是熟悉的陌生人。

首先是一群生命進入暮年的老人。如果以百歲為大限,他們大概還有十幾年左右的光景。當然,活得久好也不見得就好,年紀大機器壞,渾身疼的,真不如死去自在。

那話是咋說來的?生命不是要追求永恆,而是要達到儘可能到達的領域。

剛開始走路那會,我特別瞧不起他們。年紀那麼大還毫無廉恥,整天在吹牛皮,說得自己好像是在世界中心,宇宙頂端一樣。

一次,我特意在旁偷聽了會,真是災難現場,慘絕人寰。那些偉大的觀點估計是在某個老人微信群或者某個抖音號看來,再形容加虛耗而成的。記得當時,我差點沒忍住要過去和他們理論。

順便說一句,輿情控制應該重點把控老人微信群。如果能把全世界的老人微信群都炸掉,那謠言一定會少很多,天下也太平。希望政府考慮和採納。

後來,爬圭峰山,在玉台寺山門旁邊見到幾塊墓,那屬於清末民初新會著名的吳門弟子四人。生前一起,死後作伴。

我才頓然明白,對這些老人們而言,這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相依為命——看著別人生命流逝,感受自己生命流逝。

不遠處有些老年女性在跳集體舞。

我想,在對待這事上,物種還是有區別的,男的吹牛,女的跳舞。實質是一樣的,吹牛為了忘記自己,戰勝心鬼;跳舞則是向心鬼獻祭,為自己祈禱。

華陽橋下是一片寶地,人們或避熱避雨,或遛娃遛狗,或無聊瞎逛,或偷閑休憩,時常十分熱鬧。

不過,並非每個人都是過客,也有些是相對固定的。走路久了,熟悉了人事花木,也就曉得這些,也樂於研究這些。

對著河的那一面,時常坐著一是個白白胖胖的哥們,看上去20多歲左右。他每天都坐在同一位置玩手機遊戲。

他邊上總放著一輛共享單車,看起來是在不遠某個地方騎過來的。單車的籃子里放著一個有點正式的公文包,估摸是上班用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告別父母或太太,然後就來這兒打遊戲,等到下班時間再回去。

似乎他總是一個表情,看不出是樂在其中,還是麻木應付。

生,對很多人而言,就只是存在。

還有一個人,總在對著路的一面的欄圍上睡覺,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每天都很困。我甚至好奇他會不會做夢。

我喜歡叫他「安提西尼」。

實際上,只要理由無限高級,形式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也許還能成就一種主義,名留青史,就像那個真的安提西尼那樣。

與其享樂,不如發瘋,感覺好有誘惑力。

瘋了,一切都好解釋,也無需解釋。

告別現代的、中國佛山南海桂城的安提西尼,往前一點能望到文化公園。

要說文化,好傢夥,那真是名符其實。

東邊太極扇,西邊國標舞,南邊通俗唱法,北邊民族唱法,東南邊牌九,西南邊鋤大弟,西北邊象棋,還有東北邊的「樂器亂奏」,和東南西北邊的「群嫗亂舞」,簡直就是現代版的「百家爭鳴」。就是!有點吵!真心同情藝術高中的花朵和隔壁的住戶。

經常會見到一個面善的老頭,靦腆得像個小媳婦,總是躲在遠處偷瞄別人唱歌。潮州話說,「孬意思小里癢。」準確地描述了他的這個狀態。就是又不好意思,又害羞,但心裡又痒痒的,十分渴望。

今天,終於忍不住走到他跟前逗他說,「過去,來一首!」

老頭猛地搖搖頭說,「老了,不行了,沒氣啦。」感覺他害羞得要鑽地里去。

歲月讓人們變得畏首畏尾,怕死又怕生。其實,他不是老了,只是慫了。

「人生並沒有太遲一說。抓住現在,行動起來,即便你不只是喜歡唱歌,還愛上某個老太太。」

我心裡對他說。

寫了一大堆,從頭理了一遍,病、死、生、老一應俱全,看來一段河堤路也可以是一段濃縮了的人生。

如英國佬布萊克詩云: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雙手握無限,剎那是永恆。

不知道,在這一剎那,在這些熟悉陌生人的眼裡,我又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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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吾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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