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殺我自己

第五日，當小乞丐抱著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走出客棧的時候，眾人都對這一畫面大感不解。

這小乞丐怎麼看起來，神采如此不凡？這中年人為何昏迷不醒？

這小乞丐力氣可真大啊，扛著一個成年人，竟然顯得如輕鬆，大氣都不喘一個的。

秦缺沒有理會眾人的驚訝，因為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更讓人驚訝。

他扛著自己原本的肉身，直接一步登天而走。

便聽得眾人下面驚呼——

「快看！這小乞丐上天了！」

奪舍的過程很順利，因為荊缺絲毫沒有抵抗，甚至精神上主動牽引。

而靠著荒源感悟的解靈歸源，星毒這種特屬於靈界的病症，很快就被秦缺驅散。

只是半生修為，終究散去了大半，如今百不存一，已然從准聖級別的萬川歸海，落入了靈見境。放在年輕一輩里，也只能是個後生。

來到福津城外的一處小溪邊，秦缺抬頭看著天空，巨大的穹頂結界之下，是重重疊疊的雲海，他開始思考著接下來的安排。

「完成了身軀的轉換，接下來便是會一會這個穿越者，天要取代我，我總該有有權利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取代我。」

「修行這條艱難漫長的道路，我已經走過一次，第二次走自然能走的更快，我知道你對俗世眷念，我此前修行，都是與世隔絕，因為俗世對我來說太麻煩，信息太多，而我前身……實乃愚鈍之人。」

「但這一次……我想去紅塵里修行。」

這番話是說給荊缺聽的，儘管那個少年已經在魂冢長眠。

秦缺感覺到自己的心性有了變化，其實重生歸來后，因為穿越者的記憶沒有消除，他的一些想法就已然有了改變。

人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記憶決定的。而荊缺的渴求，與這具年輕的身體，讓秦缺這個清心寡欲之人，多了幾分童真。

他躬身俯首，看著溪流里自己的倒影，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

隨即秦缺一愣：

「如此欺騙性的笑容，我還真是適合做一個演技派……」

既然是重生，哪怕只是回到了七天前，但由於經歷特別，也算是一次重回少年身。

秦缺輕拂水面，將倒影弄得皺巴巴的，說道：

「以前沒有經歷過的日子，我會好好體驗一番。以前沒有做過的趣事，我也要一一盡興。以前不追求口腹之慾，但今生我要吃最好的肉，喝最烈的酒。」

……

……

第六日，距離穿越者到來，只剩下最後一天。

秦缺加快腳程，一路不曾歇息，來到了大商的邊境安連城，在安連成的廣源寺里，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小夜和尚。

這是一個雖然只有二十二歲，卻修為僅次於自己前身的妙僧。

佛宗里年輕一輩境界最強，佛法最為深厚的，便是這小夜和尚。

作為佛子，他生來便被傳承了六世佛力。當今修行者排名，天下第五。

小夜和尚是秦缺為數不多的，值得信賴的朋友。也因此，秦缺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告訴了小夜——為的是要從小夜這裡，獲取佛宗的六根清凈丹。

這是佛宗的一味秘葯，能夠讓人忘掉七日內發生的事情。

秦缺做事力求穩妥，為了確保自己不會栽在穿越者手裡，他必須要讓穿越者沒有這幾日的記憶。

同時也拜託小夜和尚將自己前身的氣海封堵住。

要封住一位準聖的氣海，並不容易，憑藉秦缺如今的修為，根本做不到。

小夜和尚也是確信了秦缺便是秦簡，秦缺也的確將遭遇大劫，最終答應幫忙。

但總感覺就是在看秦缺表演「我殺我自己」的戲碼。

做好這一切，已然是第七日的凌晨時分。

換上了一身白衣道袍，秦缺由於太年輕，看著就像是一名道童。

他回憶起昨日在溪水邊看到的自己的倒影，臉上再次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索性便扮起了一名真的道童。

帶著自己的前身，他來到了人煙罕至的離宗山，在一間破廟裡，等待著命運的降臨。

這一日對秦缺來說，也尤為緊張，做了這麼多準備，犧牲了如此多，要是天道忽然抽風，穿越不來了，他反而失落的很。

好在正午時分……「秦簡」醒了。

……

……

白平現在很緊張，那張仙風道骨的臉，表情因為恐懼而扭曲。

片刻前，他還以為自己可以高速路上馬蹄疾，一看日盡長安花。

但下一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成為史上壽命最短的穿越者。

他忽然大叫一聲。這叫聲倒是讓準備直接動手的秦缺頓了幾秒。

白平的心理活動是這樣的。

「我懂了，我悟了！這就是坎坷，這就是磨難！哪有一帆風順的穿越？這說明我的金手指要到賬了呀！眼前這個小道童，十五六歲，知識能比老子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網蟲還豐富？我必須立馬想點東西吸引住他——」

白平的思緒被秦缺打斷。秦缺在動手之前，要講究個名正言順：

「我吃著火鍋唱著歌，忽然就被人穿越了，這不合理吧？」

「對對對……不合理。」

「辛苦半生迎來了人生轉折，卻要被你這樣一事無成的廢物截胡，也說不過去吧？」

「對對對……說不過去。」

「你穿越而來，借他人身體存活卻不心存敬意，反而惡言嘲弄，這不應該當吧？」

「對對對……不應當。」

白平相信，只有順著這道童的話，自己就有一線生機，拖過半個時辰，光明的未來在等著自己！

「所以，你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吧」

咔嚓一聲，白平目眥欲裂，視線一斜……氣管被人直接掐斷。

在秦缺眼裡，這位佔據了自己身體的天選之人，算不得普通人。故而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出手果決。

親手殺死自己是一種什麼體驗？

他的腦海里，無端的冒出了一句遙遠時空里，頗為現代化的提問句式。

白平至死的瞬間，才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這場穿越……他不是主角。

他心有不甘，但又哪裡知道，這個世界他剛一穿越，就遇到了卑鄙的重生者。

穿越和重生哪個更厲害，這個問題的答案因時而異。不過眼下，重生者先得一分。

破廟外的黃連樹上，蟬鳴再次響起，那隻螳螂卻伴隨著黃雀的展翅之聲，消失不見。

秦缺處理自己屍體的過程很緩慢。一具准聖的屍體，這要是扔出去，也不亞於一件頂級法器，或者殺死一隻頂級源獸。

自己薅自己的羊毛，自然得慢工出細活。

首先是身上的法寶，丹藥，典籍，全部藏在了乾坤袋裡，他一一清點了一番，確信和自己重生前一致。

這裡頭有不少東西對「秦簡」來說，已然是裝飾品，但對秦缺來說，在實戰中能用上的還不少。

至於這具身體本身，首先是提煉出血肉里蘊含的一部分靈力，其次秦缺想了以下幾個方案：

一：把自己練成一具蠱屍。成為自己的隨從。常年給自己保駕護航。

二：把自己練成靈丹，直接一次性提升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之前穿越者記憶的影響，秦缺發現，自己原本一板一眼的性格，變得有幾分騷氣……甚至多了很多騷念頭。

前面兩個便已經很邪乎，若是他以前，絕對想不出來，而這陡然冒出的第三個，更是讓他自己嚇了一跳：

三：我這前身長得這麼帥，不如將其打扮一番，去掉多餘的部分，穿上女裝，練成傀儡？

這都什麼鬼？

秦缺最終還是沒有搞這些騷操作，但沒準兒換成別人的身體，他還真想嘗試一下前兩種，第三種就算了。

「那個世界的人類……思想真變態。」他腦海里冷不丁的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

在確保了前身的頭髮絲的剩餘價值都被自己榨乾之後，秦缺備對自己前身進行靈葬。

眼下這個情況，大概從奪舍之日算起，還真就是三天之內殺了自己，骨灰都給自己揚了。

也不知為何，秦缺發現腦海里，總是冒出與這個時代嚴重違和的句式，但他也不排斥。

原計劃處理好這一切之後，秦缺便前往下一個地方——商國的帝都，朝歌，

在朝哥城的不周山，有天下修行者學子們趨之若鶩的學府，不周學院。

他前身資質駑鈍，沒有成為不周學院的學生，但今生已然沒有了這些障礙。

只是當他將秦簡最後一根頭髮絲都「靈葬」的瞬間，眼裡猛然間浮現出了一連串的畫面。

秦缺震驚的抬起頭，看著天空許久未能平靜。

那些畫面發生在四十九日後，簡單總結起來便是一句話：

四十九日後，將會有穿越者再次穿越，奪取秦缺……當前的肉身。

「梅開二度？怎麼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