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劇組的委託(三)

來自劇組的委託(三)

這件事說來也奇怪。

這座鬼屋最初其實就是正兒八經的酒店,當初運營酒店的老闆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消息,說是政府準備將這一片打造成度假區。

那老闆就傻乎乎地信了,於是早早地將酒店裝修好,做著未來客流爆滿的美夢。

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度假區連影子都沒有一個。酒店地處偏僻,接待的客人非常少,虧損十分嚴重,無奈,那老闆只好低價轉讓了這間酒店。

第二任老闆另闢蹊徑,直接將酒店改成了主題鬼屋,因為原本就是酒店,所以省了很大一筆裝修費。

一開始鬼屋的生意也不好,可就在某天雨夜,一群從郊外回來的顧客本著避雨的心思,來到了這間酒店主題的鬼屋。住了一晚發現項目體驗很不錯,這群人回去之後就宣傳了一番,慢慢地,鬼屋的生意就熱鬧了起來。

直到最近傳出那些人都是酒店老闆找的托,一切都是炒作,再加上後來者的體驗也的確沒當初那些人說的那麼好,於是鬼屋的生意又冷清下來。

不過這些都與劇組的人無關,當時導演也是看在環境和店裡布置合適,才與鬼屋老闆簽的合同,至於老闆用了什麼宣傳手段招攬生意,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鬼屋地處偏僻、交通不便,距離這邊最近的民宿也要開車一個小時才能到。而鬼屋的主題就是酒店,只要將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挪開,正好可以解決工作人員的住宿問題。所以晚上劇組的工作人員都是住在這邊的,就連幾名主演也不例外。

可是劇組在這邊住了不到一周,就發生了各種各樣的狀況。

什麼大晚上空房間里傳來腳步聲、窗外一閃而逝的黑影、走廊上的裝飾會動、總覺得有什麼人在盯著他們……如此種種,嚇得劇組裡的工作人員膽戰心驚、疑神疑鬼的,眼下的黑眼圈都重了幾分。

聽到劇組裡的人在議論,導演的助理——也就是給一條寺修和太宰治二人拿來工作證的工作人員——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導演。

導演最開始並不信。

他晚上睡得特別沉,呼嚕聲震天響,往往都是一覺到天亮,根本沒聽到他們所說的那些動靜。

直到昨天他睡前喝多了水,起夜上廁所,在路過一副掛在牆上的油畫時,突然與油畫中的人物對上視線,親眼看到畫像上的人轉了轉眼珠子……

導演當場就嚇暈了過去。

於是第二天他就讓助理找到了武裝偵探社,拜託他們查明真相。

「本來應該是國木田君和我一起來調查這件事的。」太宰治優哉游哉地說,「不過與謝野醫生那邊的委託還需要一個人幫忙,國木田君就把這件事丟給我了。」

說著說著,他嘆了口氣,「還以為能將國木田君被嚇到的樣子錄下來呢,結果讓他給逃了。」

一條寺修的重點不在於太宰治那個疑似怕鬼的搭檔,而是:「你說與謝野醫生已經有委託了,那……」

他看了一眼剛才太宰治塞給他的工作證,「與謝野晶子」的大名端端正正地寫在上面。

一條寺修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

「所以你早就猜到我會打扮成這個樣子過來……」

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接住一條寺修揮過來的拳頭,告饒道:「好啦好啦,我這邊人手不足,真的真的需要修君幫忙,所以才出此下策……」

一條寺修怒吼:「我信你個鬼啊!你要是直接說我也不會拒……」

說到這兒,他驀地收了聲。

「哦——」太宰治拖長了音調,語氣聽著分外欠扁,「所以以後我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直接跟修君提出來……是這個意思嗎?」

「……」

總感覺自己被套路了?

一條寺修磨了磨牙,忿忿地踹了一腳太宰治的小腿。

太宰治被他踹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等他穩住身體抬起頭,就看到一條寺修氣洶洶地、頭也不回地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那個……修君?」

太宰治略顯猶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條寺修悶頭繼續往前走,根本不搭理他。

太宰治伸手往旁邊一指,「劇組在那邊哦,你好像走錯路了誒?」

一條寺修:「……」

「嗖」地一聲,他原地消失了。

「噗。」

太宰治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肩膀顫啊顫,跟篩糠似的抖動個不停。

走出一段距離的導演助理沒瞧見人,回頭來找他們,卻發現原地就只有一個不知道在幹嘛的太宰治,疑惑地問:「太宰先生,與謝野小姐呢?」

太宰治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咳了一聲,說:「她有點事情,我們先走吧。」

導演助理有些奇怪,「真的沒關係嗎?」之前不是您說要在山腳下等人的嗎?怎麼這會兒就不管了?

太宰治擺擺手,「沒關係沒關係,她待會兒就會趕上來的。走吧走吧,別擔心,說不定她比我們還先到達地方呢。」

「哦……」既然太宰治都這麼說了,導演助理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體貼地順應他的意思跳過了這個話題。

鬼屋所在的這座山並不高,太宰治跟著導演助理步行到達劇組所在地時,也就過去了十多分鐘。

導演特別喜歡在人群中鑽來鑽去,檢查各項工作和細節,他又穿得灰撲撲的不顯眼,導演助理很是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他。

那會兒導演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研究什麼東西。

導演助理正準備招呼太宰治一起過去,卻發現後者早早邁開了步子,筆直地往他們導演所在的地方走去。

導演助理心中感嘆,不愧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他都沒來得及介紹他們導演是誰呢,這就認出人來了。

可導演助理不知道的是,太宰治並非認出了此次任務的委託人,而是因為……

一條寺修就蹲在那個導演旁邊,手裡拿著根樹枝,不知道在寫些什麼,神情專註極了。素色長裙拖在地上,分外顯眼。

太宰治湊過去,拍了拍一條寺修的肩膀,「做什麼呢?給我挪個位置。」

一條寺修也沒回頭,扔下樹枝,剛才他在地上寫寫畫畫的內容瞬間消匿無蹤。接著他往旁邊挪了挪,給太宰治留了個空隙出來。

太宰治注意到他的動作,暫時按在心中不表,低頭一看,發現他們圍著的,是一個巴掌大的黑磚。

說是黑磚也不太準確,因為那東西表面光滑得跟打了蠟似的。有點像匣子,卻又沒有任何連接和開合縫隙。

「這是什麼東西呢……」

導演摸著下巴上冒出來的鬍渣,眉頭緊鎖,看起來相當困惑糾結。

這時候,一隻纏了繃帶的手猝不及防從身後伸出來,將那個奇怪的黑磚撿了起來,拿在手裡顛了顛。

「還有些沉。」

「哎,我說你這人,不去忙自己的事情來我這兒添什麼亂……」

導演眼瞅著要發火,一抬頭,瞧見的不是自家劇組的工作人員,而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你是……?」

「我是武裝偵探……」

太宰治的話還沒說完,蹲在地上的導演驀地瞪大眼睛,跟只跳蚤似的蹦躂起來,伸手去捂太宰治的嘴。

太宰治:「?」

「噓——噓——」

導演跟地下接頭的特務一樣,無比警惕地環視一眼四周。

劇組人員都忙著各自的工作,並沒有注意到他們這邊動靜。導演這才放下心來,沖太宰治招招手,又指了指旁邊無人的角落,示意他們去那邊談話。

太宰治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一條寺修,「修……啊不對,晶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條寺修本來還準備告訴他的,結果一聽到「晶子」這個稱呼,扭頭就走。

「……」

太宰治摸了摸鼻子,腳步顛顛地跟了上去,「那不然……修子?」

旁邊一個礦泉水瓶「嘭」地一聲砸到了他後腦勺上。

「哎呀!」

這番動靜自然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可很快,他們就收回了視線,好像剛才那一幕沒發生過一樣,自顧自做著手裡的事情,再沒分來半點眼神。

太宰治揉了揉後腦勺,還想說什麼呢,導演已經看過來了,於是便閉上嘴,三兩步走了過去。

從剛才導演的反應看,他應該是不希望自己請來武裝偵探社的事情宣揚出去的,所以這次太宰治便沒提過多,只簡單地介紹了下自己和一條寺修。

「我是太宰,她是我的同事與謝野。」

導演沖他們點點頭,「我是石內。多餘的客套話就不必再提了,這次請二位來就是為了調查所謂的『鬼屋鬧鬼』事件。」

所謂的……事件……

太宰治一聽他的話,再聯繫之前他對劇組人員的警惕,一下就摸清了石內導演的想法。

「所以您是覺得,這件事其實是劇組裡的人員在搗亂?」

石內導演面露驚訝,這事他連自己的助手都沒透露過,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然一照面就猜出來了,看來這武裝偵探社還真有點本事。

「是這樣沒錯。」

「原來如此。」太宰治點點頭,「難怪我提議讓你們今晚暫時撤出鬼屋,您卻不答應呢。如果鬧事的人就在劇組裡的話,這麼做非但抓不了他,甚至還會打草驚蛇。」

石內導演:「對。」

他又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和太宰治詳盡描述了一遍,並附上了自己覺得有問題的地方——除了三樓走廊的油畫外,還有那個突然出現在他房間里的黑磚。

太宰治聽完沉吟片刻,說:「我明白了,那我們現在能直接去有問題的地方看看嗎?您接著忙就行,不用管我們。」

石內導演:「好,只是別將你們的身份透露出來就行。」

太宰治當然清楚這一點,他看了一眼自己和一條寺修身上掛著的工作證,「嗯……道具小組實習生是嗎?走吧,晶子,我們去檢查待會兒拍攝要準備的道具。」

一條寺修沒有回應,無言地跟了過去。

等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到了石內導演看不到的地方,太宰治才將那個黑磚拿出來。

奇怪的是,剛才還對這東西好奇得不行的石內導演,就好像忘了這事兒一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將東西拿走都沒有半點反應。

太宰治知道其中有一條寺修做的手腳,便看著他說:「你也覺得這東西不對勁?」

他知道不對是因為這東西上覆著一層異能,被他的人間失格碰到后,原本沒有一絲縫隙的黑磚上,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鑰匙孔。

那一條寺修是知道了什麼呢?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解答。

「裡面的東西有點可疑。」一條寺修說。

「咦?」剛剛拿出一根鐵絲準備開鎖的太宰治頓時停下了手,他也沒問一條寺修是怎麼知道的——大概與之前他拿著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有關——直接說:「裡面是什麼?」

一條寺修抿抿唇,「一種白色的粉末。」

太宰治的眼睛微微睜大。

「我猜……是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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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的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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