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二十年前的故事
深夜,三人回了小院。
面對徐平安的追問,李歸堯顯得有些沉默,一言不發。
燈火搖曳在大堂,他不走也不說,顯得極為奇怪。
徐平安知道這其中多半有事,因為李歸堯不想說的事是絕對不會說的,他坐在這裡一動不動必定是有苦衷或是難言之隱。
任由風雪呼嘯,大堂中的三人就這麼僵持著。
嫣兒來上了一次又一次的茶水,都不見喝的,氣氛詭異的渾身不舒坦。
李歸堯突然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抬頭看天,漫天雪花紛飛。
吐出一口白霧,這像極了二十多年前的夜晚。
「其實我瞞不住你,不出三天你就會知道了,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他突然的開口讓徐平安有些錯愕,條件反射到:「什麼事?」
「你的生父找到了我。」李歸堯沒有回頭,淡淡的說道。
無人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苦澀,縱使萬般仇怨,他也要如實說。
這句話猶如驚雷,將徐平安一震,而後愣愣的坐在了座椅上。
李驥聞言趕緊溜了出去,銅鈴大眼也是很驚駭,他知道今天晚上這二人聊的東西自己怕是不適合聽了。
搞不好是要出事的。
良久。
「你如此難以開口,還有那個人這麼多年不曾出現,甚至你還甘願在遙馬坡歸隱,這一切的一切。」
「想必背後都有些秘密吧。」
徐平安平靜的開口,面容如初,絲毫沒有太多的波動。
這在李歸堯的意料之中,但等會他就不一定能如此鎮定了。
李歸堯負手而立,惆悵道:「就今夜了,一切都告訴你。」
徐平安雙目盯著他的背影,對此事還是很上心的。
「二十三年前,老夫不叫李歸堯,這個名字的確是為了掩人耳目,的確是為了歸隱。」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李淳風,道宗老宗主的二弟子。」
「昔年我年輕氣盛,與我的師兄師傅置氣,便偷偷跑下了山,一跑就是半個中原。」
「我在江南渭水河畔遇見了你的娘親,只是在河上輕輕一瞥,我便難以自拔。」
「世上女人何其之多,但我堅信青鸞才是我的至愛。」
「那一天算是我與你娘親相識的第一天,與她同船的還有另外一名男子,那個人後來就是你的父親。」
「鮮衣怒馬時都好朋友,而我那時早已成名於江湖,很快便與青鸞和老九打成一片,惺惺相惜了。」
「不過,我發現我終是晚了。」
「那個時候青鸞與老九雖然只是萍水相逢,相約游湖,但我深深的明白,青鸞對老九有男女之情,而老九也是一樣。」
「但我仍舊不死心,李淳風三個字在當年實在是太狂了。」
「我睥睨天下英雄豪傑,無論是誰都無法入得我法眼,早在你這個年齡我就已經是一流高手境了。」
「即便是我那冠絕人間的劍聖師兄,也不敢說穩穩勝於我。」
「還不僅如此,我一身所學的太多,大多又精髓,所有兼具在一起的我,又怎麼會認輸呢?」
「往後一月當中,我才發現自己又錯了。」
「青鸞是個用情至深的女人,二八年紀只一眼便定了一生,他與老九的感情迅速升溫,再難阻止。」
「我也曾表露過我的心跡,但結果可想而知。」
「那老九也的確折服了我,他的學識,氣質,胸懷無一不是人間難見,那般狂妄的我有時都十分佩服,甘拜下風。」
「當然,沒有成為情人,我與他們兩個倒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我以為我能剋制住自己的情愫,能夠斬斷這一絲不該有的念頭,但我,沒能!」
「又一個月後,我心灰意冷的回了道宗。」
「我在蜀山潛心修道,妄圖以武道斬斷情愫,但我的心魔漸深,不僅不能斬斷,反而是影響了我一身的道法。」
「我的師尊,你的師祖,他知道了,想將我軟禁起來替我剔除心魔,但我的師兄慕容劍聖替我求情,讓我自己下山去尋找答案。」
「但依舊沒有用,師尊推衍到了許多事情,他知道這段情愫必須斬斷,甚至我不能和他二人有任何來往。」
「因為整個道宗不僅僅是江湖門派,還更是一國之重,就如同現在的法家一般!」
「我那個時候很不明白,我想見你娘親一面,哪怕只是看一眼,所以和我的師尊產生了極大的矛盾。」
「最終被鎮壓進了山中,長達一年的時間不能外出。」
「再後來,我才知道那老九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那個充滿了殺伐的妖星,當朝九皇子,麟勛。」
聽到這裡,徐平安的眉頭深深一蹙,他當然知道說了這麼多,那位老九可能與自己是什麼關係。
當然也能感覺到自己師傅的無奈與苦澀。
關於身世,他早有準備,只是沒有想到如此的跌宕起伏。
李歸堯繼續自顧自的說,只是充滿了一身的蕭條與落寞。
「當時高祖皇帝尚且在位,正統的明昌太子乃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無論是治國還是心性都可當大任。」
「太子也是整個道宗鼎力支持的人,但另一個麟勛皇子同樣耀眼,身負了滔天的軍功,如此兩個皇子的存在,無疑是一種悲哀。」
「可我是道宗的二弟子,我的大師兄痴迷道法,無意其他,所以我自然而然被以下一任宗主來培養。」
「皇權更迭,整個道宗選錯就要衰亡,我必須要承受起責任,徹底斬斷自己與青鸞和老九的關係。」
「我照做了。」
「師尊看到了。」
「所以,我的人身不再受到限制。」
「也的確,我壓制住了內心的苦澀和對青鸞無限的眷戀,守在蜀山不再踏出一步,這是我的承諾。」
「後來,青鸞給我寫了一封信,信中說她即將與老九完婚,問我是否可以去看一看。」
李歸堯說這話時已經淚目,渭水河畔他只是晚了一天見到青鸞,或者說去得早了一分,否則便可錯過了。
「那你去了嗎?」徐平安心中一樣不好受。
「我沒去,只是給她回了一信,願她安好。」李歸堯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