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溫柔的懲罰(2)

第十回 溫柔的懲罰(2)

王再不發一言一語,緩緩抬手。

似要一個耳光沖著枕邊人扇下去的感覺。宇坤卻沒有躲開。

穿堂夜風繆繆的篩進大殿、打散了裊裊熏香與盈薄湘簾。簾幕徐飛間,那個意料之中的巴掌卻沒有落在宇坤俊俏的面孔上。

「怎麼,你既然有那樣天大的膽子,連孤王的意思都敢忤逆。」柔黛挑眉勾唇,在他濃郁的睫毛處吁了一口氣,語聲愈柔,「那麼不該受的東西,怎麼倒不知避開了?」月色時隱時現、夜光清冷幽微,此時的王陰柔嗜血到帶起點點可怖來。他舒指,呵護的撫過愛人額頭、眉彎、眼角、面頰,邪魅目光突然溫柔下來,點點寸寸具是寵溺疼惜,「你怕了?」他垂眉哀怨,「乖,我不會傷害你,殺盡天下人我都不會動你一根頭髮……」

鋪著梔子花的錦褥曇然波動,雪白花瓣因著震動的頻率而揚起在空,落到帳子上、榻上、地上、兩人身上……滿天滿處都是。

宇坤驟然起身,把柔黛壓在床上自眉心狂吻。

劇烈而熾熱的愛來的太過突兀,王沒有防備,反手半推半就的抱住了愛人的脖頸,唇間呢喃未停:「該怕的是我…怕的是我……」心下忽的泛起酸楚,漣漪點水般的委屈使他隱痛,丹鳳狹眸有一滴淚緩緩滑過。他動了真情真心。

紛紛揚揚的梔子花在半空里自由張弛、復幽幽遠去,帶起一陣黯然冷香,似在含著彌深笑意,綿綿闡述著某種古老的花語。

愛人灼熱的吻在柔黛眉心眼角留下一圈圈淡淡的痕迹:「陛下有何可怕的?」急促呼吸間,宇坤抬目看他,小聲撫慰,「臣一直都在陛下身邊。」

「可是……」柔黛緩聲挑眉,「你忤逆了我。」妖冶絕倫的面靨配著這曖昧的調子,直白的勾引突然昭著在其間,他吁聲繼續,「你說……我該如何罰你?」

「聽憑陛下。」青紗帳勾住了臂彎,宇坤將簾角綰了個結、擱置回原處。

「罵你?我張不了口。」柔黛軟軟的調子是含著笑的,「打你?我不忍心吶……你可真是我的魔障……」眼角滑脫的那滴淚漬還未消失,他垂眉,含著莫可奈何的彌深笑意,「我便罰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兒,好好待我、疼我……你可認罰?」

滿室旖旎,裊裊麝香勾起最原始的純粹慾望款款侵襲:「臣認。」極簡單的兩個字,宇坤溫存相應。

空氣里的麝香味道愈發濃郁,恍若乖張的大手在命運的河流里緩緩游弋。梔子花在夜的渲染下泛漾起銀白色碎波,與這不見五指的徹骨黑暗形成萬分鮮明的明晃晃對比。

正值春夏交替,夜半時分,一陣難耐的燥熱之感侵襲全身,宇坤的清夢就這樣被擾亂了。

他習慣性的側目看了眼柔黛,柔黛並沒有被他吵到,單手抱著他,在他懷裡蜷曲的猶如一隻乖憨貓咪。

此時王已經墜入夢鄉,好夢尤酣。秀美的眸子在夢的浸染與夜的映襯下,似是蒙了一層暗灰色的霧氣,愈發美輪美奐、如荼如蠱。

王把全部的信任都給了宇坤,無論氣候的冷熱亦或天氣的陰晴,有宇坤在身邊,他睡的從來踏實。

蟬翼般盈薄的錦被滑脫在二人腰間,宇坤輕輕放懷了王,又取了那錦被為王蓋好。瞥一眼窗邊夜光,他突然想出去透透氣。

入夜之後的寢宮極其靜謐,連一個侍奉的人都沒有。這是王多年來的習慣,他喜歡這種與愛人獨處的感覺,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暗青色的視野突然亮了一下,被隱去的月華重露出半個身子。就著螢火般的溶溶幽光,宇坤有條不紊的向門邊進深行過去。

墜著珠玉琺琅的湘簾忽然飄了一下,視線恍惚,宇坤有意無意的往進深雕花門那裡掃了一眼,卻錚然一悚。

原本閉合的門扇不知何時變成了虛掩的狀態,在夜的浸染里,猶如一隻眯眼凝目的野獸微張的口齒,十分詭異發怵。

難道是風在做弄?他這麼想著。禁衛軍天成的敏感使他停住了腳下的步子,只凝起目光仔細去看。

一門之隔,隔絕兩處明暗。月的熒光幽幽散在門扇細微的間隙處,一點點凝聚、變亮。視野亦跟著一點點變得清楚開來。卻在可以真切看到門縫之外景深的同時,宇坤只覺一盆冷水順著頭頂天靈蓋當場潑下。

在那雕著暗色紋絡的門扇縫隙間,不多不少剛好可以看到半邊景物,那是半張人的面孔,那是——死去的前王后!

月華幽微、夜色清冷,這宛若精心描繪出的半面妝容,看在眼裡只覺毛骨悚然。她的膚色極白,白的慘然慘然,白的形同鬼魅;披散在肩頭的烏黑長發同夜交融交織、一個顏色;盈唇嗜了人血般猩紅,唇角微微一個上揚的弧度,似乎噙著一絲詭笑、又似乎只是肅穆;在那雪白猩紅無限滲人之間,嵌在面上的一隻眼睛尤是吞心噬魄!

夜風吹起她渙散在肩頭的長發,凌亂的髮絲在風中翩舞,瞬時遮迷了她的面靨。她不動不言,就那麼靜靜的立在夜的天然屏障中,持著無限驚悚肅穆的冷冷神色,同宇坤對視,宛若一尊沒有生氣的神祗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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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艷歌·白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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