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7.4/12】騎士

雪。

整個森林成為雪國。

白雪皚皚，一望無際，猶如漫天飛花。

她踏步在覆蓋滿白雪的道路上，周圍的樹木銀裝素裹。什麼鳥雀從明亮澄澈的天空中飛過，留下清冽短促的鳴叫。

這條林間道路是如此熟悉，如此令人懷念。

她緩慢地從雪路上走過，眼睛靈動地觀察著四周，似乎在搜尋。

終於，她停住了腳步。

她站在一棵樹下，仰望佇立，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喜悅。

那是一棵核桃樹。仍有積雪的樹梢之上，是核桃樹的一粒新芽。

「我找到了！切——」

她興奮地轉過頭，似乎想對誰炫耀自己的發現，但周圍並沒有人。

覆滿白雪的道路如同鏡面，冬日的陽光照到雪面上反射過來，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她這時想起來，那個人早就已經離開了。

很早之前就離開了。

。

整個森林下著大雪，前面和後面是無盡的雪。

沒有一個人。

*

「小姐，小姐……」

伊莉雅從睡夢中醒來，看見塞拉站在身邊。

「小姐，有人踏入城堡的結界了。需要我去把他們趕走嗎？」

「哦……是誰？士郎嗎？」

「不是士郎，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好像也是魔術師。」

「女孩？」伊莉雅拿出一個渾圓的玻璃球，上面顯示出那個侵入者的模樣:紅色的長衣，黑色雙馬尾，一臉謹慎地望著前面的道路。

「凜？」伊莉雅有點小小的驚訝。

「小姐認識她嗎？」

「嗯，她是這一屆聖杯戰爭遠坂家的魔術師。」

「遠坂家？」塞拉目光一斂，「這麼說，她是敵人了。主動來向我們求戰嗎。」

「不。」伊莉雅搖頭，「這次聖杯戰爭已經扭曲了，再說，凜是不會這樣堂而皇之來求戰的。她可能，是有什麼事要來求我吧~」

「這麼說，」塞拉遲疑了一下，「那我去請她過來？」

「這不用了，」伊莉雅突然露出一臉壞笑，「就讓她自己穿過結界過來吧，結界的機關應該還不至於把她弄死~」

「小姐……」塞拉一臉無奈的微笑，「那……」

「好了塞拉，我就在這裡看著凜過來，你去忙吧。」

「那……小姐，我去給客人備茶…」

「去吧，塞拉就是事多…」

塞拉退下了。伊莉雅饒有興緻地抱著這個觀測球，看著球中的遠坂凜，凜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機關，一下被彈飛了，倒栽在地上。

「唔啊啊啊——這個可惡的小傢伙，現在一定躲在城堡里笑吧！！」凜捂著頭怒吼道。

「咯咯咯~~凜真是太有趣了~」伊莉雅抱著觀測球笑得捂住了肚子。

「真是的，小姐一點都沒有一個主人的樣子…」塞拉一邊埋怨一邊走下城堡，準備先去為凜沏茶。

「莉茲，莉茲？」塞拉喊道。

通常來講，莉茲這時應該就在城堡的一樓，但塞拉走了一圈，並沒有看見莉茲的蹤影。

「莉茲？別偷懶啦……」

這時，她聽見城堡外有巨大的響聲，像是什麼東西墜地的聲音。

塞拉循著聲音走出城堡，眼前的景象令她渾身的血都凝固了。

莉茲躺在城堡外花壇的中心，渾身插滿了金屬的刀劍，粘稠的血液浸紅了身下的群花。

金色的英靈站在高處的房頂上，身後張開著數個金色的圓環，像是次元之門，鋒利的劍戟從中探出。他鮮紅的瞳孔俯視著下方已被釘在地上的莉茲，眼神充斥著高傲，冷漠與……某種遺憾。

「人造人，我只是問聖杯的容器是不是在這裡，為什麼要直接過來送死呢。」

*

遠坂凜終於在森林的盡頭看見艾因茲貝倫城堡的輪廓時，已是蓬頭垢面。雖然只走了不到一小時，但在她看來像是闖過了一個巨大而驚悚的迷宮。

「天啊，終於走出來了，伊莉雅這個混蛋，我見了面不好好教訓她…」

「凜，其實你可以把我召出來，我帶著你過結界應該會快很多。」靈體化的Archer在遠坂耳邊說。

「對啊，我忘了……你怎麼不早說啊！」

「……」

「不說這個，Archer，你注意到了嗎，愛因茲貝倫城堡似乎發生著什麼事情。」

「是，這麼大的響聲，像是在戰鬥一樣。」Archer表示認同。

在來的路上，凜就一直聽見城堡方向有響聲，越是走近聲音就越大，到了現在這裡，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動了。

「莫非還有servant會來挑戰Barsarker？這不是不自量力么。」遠坂有些開玩笑地說。

Archer沉默了一會兒。

「凜，小心點，也許真的是Barsarker。」

遠坂凜聽Archer一提醒，也認真起來，的確，這動靜不是一般人能夠製造的。

但如果戰鬥的一方是Barsarker，那另一方會是誰呢。

依莉雅蘇菲爾·馮·愛因茲貝倫從來沒想過，自己的servant會輸。

聖杯戰爭重啟之前，Barsarker的敗北是因為黑影的參戰。那黑影只要是servant都無法抵擋，因此Barsarker的敗北也是無可奈何的，那不是servant之間的戰鬥，而是一方採用近乎作弊的方式取得勝利。

但如果是servant，沒有任何英靈能與Barsarker相抗衡，沒有任何英靈能敵過Barsarker的寶具，Barsarker是最強的。伊莉雅始終這樣告訴自己，始終這樣相信著。

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伊莉雅第一次感到動搖，甚至是，恐懼。

狂暴的旋風。

大廳的中央，金色的英靈君臨於瓦礫的王座之上，身後張開無數槍戟的金色之門。

無數支劍飛舞著。

而這些槍劍的目標——大廳中央黑色的巨人遍體鱗傷，渾身都是槍劍射穿的血孔，朝外面流出汩汩鮮血。

巨人本不是這樣不堪一擊的，Barsarker赫拉克勒斯，生前半神的存在，身體堅硬如山。但是，在無數的槍戟面前，並非固若金湯。

因為出現在那個男人背後的這些，每一件都毫無疑問是必殺的武器，都是寶具級別的存在。

並且數量似乎是無限的。

巨人倒下了，他已經中了致命傷。

「就是這樣，赫拉克勒斯！以你作為對手的話，本王絕不會厭倦，」金色的英靈高聲道，「赫拉克勒斯！繼續站起來！」

的確，巨人還不會死去，近乎bug的寶具十二之試煉在死亡時發動，倒下的巨人重新蘇醒，死者重生，如山的身體再次矗立起來，散布著巨大的威壓。

但這樣的威壓對身為王的吉爾伽美什毫無效果。無數的刀劍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身後，瞄準遠處的巨人，準備射出。

「不要…停下吧…」伊莉雅在Barsarker身後，顫抖地喃喃道。

她知道，按照這樣的戰鬥繼續下去，她的Barsarker一點勝算都沒有，只會死在那個英靈的劍雨之下。

但巨人似乎沒聽見master的話。他重新握緊黑色的戰斧，以一個巨人難以達到的矯健，再次向遠方的英靈發起衝鋒。

「來吧，大英雄！看看你能達到什麼程度吧！」

無數的劍如出膛的子彈再次射出，巨人用戰斧擋掉大量的武器，但依舊再次被貫穿。

貫穿，貫穿，再貫穿。

但他沒有停下。

作為Barsarker，他對降臨的這個時代了解多少，又對這場戰爭了解多少，這是難言的。但是，以這樣一點理性，他依舊牢記著一點。

如果自己倒下，身後的女孩就會死。

明知沒有可能，但還是拼盡全力衝鋒著。他揮舞著戰斧，希望能砍下前方英靈的頭顱。

伊莉雅明白了，Barsarker不會後退，就像從前無數次守護自己一樣，他這次依然不會後退，這個不會言語的巨人，從來都會成功地把傷害自己敵人趕跑，然後回到自己身邊。

她很小的時候，就是一個人，曾經愛她的人都離開了，不論是曾把她抱在懷中的人，還是曾讓她騎在頭上數核桃樹新芽的人。

離開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個孤獨的城堡。

曾經很痛苦，曾經很孤獨。

但她成長了，在無數次流淚之後，她告訴自己，我一個人就可以，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但這只是品格而已。

很困難。一個人。

直到Barsarker的出現。

雖然不會言語，但在無數次戰鬥與共處后，伊莉雅明白了，Barsarker是要保護我啊。

從此不用一個人，而是和Barsarker一起戰鬥。Barsarker總是守護在後面，像山一樣，像父兄一樣，投來默然而厚重的目光。

她坐在Barsarker的肩背上，感覺就像騎在從前那個男人的肩上一樣。不用再咬緊牙關，不用擔憂什麼。

因為Barsarker是最強的。

但這次，她第一次感覺，Barsarker可能回不到自己身邊了。

「Barsarker！停下！Barsarker！」少女吼道。

伊莉雅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十二之試煉已經在剛才發動了最後一次，如果Barsarker再次被擊敗，就再也無法復生。

無論如何，Barsarker絕對不能死。

「我以令咒命令，Barsarker，馬上回到我身邊來！」

伊莉雅身上想起令咒的光芒，但是，Barsarker並沒有會來。

「誒？」

「別忘想了，人偶，用令咒移動這種事情，本王怎麼會允許！」

金色的鐵索已環繞在巨人身上，緊緊的鎖住了Barsarker，無法掙脫。

天之鎖。

神性越高，越無法掙脫的鐵鎖。是赫拉克勒斯這樣的神代英雄最難應對的天敵。

「怎麼…可能…Barsarker，我命令你快回來！快回來！」伊利亞不相信，依然不斷的發著號令。

噗————

無數的劍刺入了巨人的心臟與頭顱。

天之鎖釋放。巨人倒下了。

像山一般，轟然墜地。沒有再起來。

「Bar—sar—ker…」伊莉雅跪在地上，楞楞地望著地上死去的巨人，似乎還不相信這是真的。

「本來只是想回收聖杯容器，沒想到遇上了這麼一場戰鬥，久違的酣暢，真是令本王滿意。」吉爾伽美什從身後抽出一支寶劍，緩步越過Barsarker的屍體，走向伊莉雅。

伊莉雅也明白，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她沒有準備再反抗。

「我本來，就是為聖杯而創造的容器…」

但在英雄王走到伊莉雅身邊的前一刻，上方隱約傳來某個聲音。

「Traceon.」

「納尼？」

英雄王抬頭，幾十把刀劍從天而降，向他射來。英雄王猛的後退，躍上後方的瓦礫殘骸，躲開了劍雨。劍雨刺在地上，激起一陣塵埃。

伊莉雅突然感覺被抱了起來，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她抱在懷中，一下飛離了地面。

「你是…」伊莉雅抬頭，看見一個堅硬的男人的側臉，和一頭白髮。

她想起來了，這是凜的servant，Archer。

但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

作為聖杯的容器，她繼承了愛因茲貝倫所有的關於聖杯戰爭的知識，雖然一時間她還無法從貯藏的知識種找出這個英靈生前的身份，但她從這個英靈的氣息中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

「伊莉雅。」

「嗯？」

Archer喚了伊莉雅一聲，但卻沒有再說話了。

Archer抱著伊莉雅在空中高速移動，躲過吉爾伽美什的劍雨，躍上了城堡大廳上的高台。凜正在哪裡守著。

Archer將伊莉雅放下來，交給凜。

「凜，你帶著伊莉雅先走吧。」

「Archer…」

「我探探這個英靈的虛實，一會兒就過來。」

在看了這個金色英靈的實力后，凜也明白現在要戰勝他根本沒有可能，如果再拖下去，他們一個也走不了。

「好吧Archer，那你可要快點哦。」凜這樣說道。

「我說是誰，原來是Archer，你覺得你們走得掉嗎，贗品製作者？」吉爾伽美什在下方高笑道。

「呵，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低估那個英靈的實力了！」

「嗯？」

吉爾伽美什突然感到身後出現一個異常恐怖的氣息，他回頭，看見絕不可能復生的Barsarker再次站了起來，身上是十倍於平常的魔力涌動。

Barsarker，再一次舉起那把巨大的戰斧，向吉爾伽美什橫掃過來。

「怎麼可能——」

「Barsarker沒有死！」遠處的伊莉雅看見這一幕，幾乎喜極而泣，她忘記的逃跑，想立刻回到Barsarker身邊。

「停下伊莉雅，他已經死了。」

Archer攔住了伊莉雅，他再次以極快的速度把她抱起來，交給凜。

離開時，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快走吧，伊莉雅，這次就由我來保護你。」

旋即，他轉向凜:「快走，凜！」

凜望了Archer一眼，沒說什麼，點了點頭。抱著伊莉雅從城堡的缺口處離開了。伊莉雅一直茫然地回望著Archer，似乎在回想什麼，直到他消失在視野之中。

Barsarker揮下那一斧，但是被金色的寶具轉瞬間架住。戰鬥續航只持續了非常短暫的時間，他的身體沒能繼續存續，就化作光粒消逝了。

吉爾伽美什從驚恐中緩了一口氣，轉身面對Archer，「哦~，Archer，要阻攔本王嗎。」

「呵，吉爾伽美什，我看你也被打的灰頭土臉的嘛。雖然我的任務只是拖時間，但是再殺掉你一次我也不嫌麻煩。」

「口氣很大啊，雜修，」吉爾伽美什啐了一口，「令人作嘔的贗品製作者哦，就讓你看看真品的重量！」

王的財寶的金色之門又在他的身後張開，無數劍戟對準Archer。空曠的城堡之中，Archer淡然而立。

之後就交給你們了，伊莉雅，凜。Archer心中說道。他將自己的意念傳給自己的master。

然後，念出咒言。

——Iamtheboneofmysword.——

【——此身，為劍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