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豐臣の野望
壬辰戦爭爆發僅僅三周時間,朝鮮首都漢城就已陷落,征韓的日本軍隊將日本戰國第一兵家武田信玄(甲斐の虎)學自孫子兵法「疾如風,侵掠如火」攻擊戦術發揮的淋漓盡致。
中國《孫子兵法》時至今日已被世界各國稱為「兵學盛典,武經冠冕」。相對中、韓及一些南亞遵從「孔孟中庸」之術國家來說,日本與西方國家的有識之士更崇尚理性剛猛的《孫子兵法》,並逐漸將其融入到軍事行政領域當中。
美國《新聞周刊》言道:「吸取了這本書,您可以扔掉所有管理領域方面的當代書籍」。美國四星上將中央司令部司令湯米-弗蘭克斯(TommyR.Franks)在海灣戰爭中曾言及:「孫武,這位中國古代軍事思想家的幽靈,似乎徘徊在伊拉克沙漠上向前推進的每架戰爭機器的旁邊」。
2016年,亞馬遜(Amazon)數據顯示,作為暢銷書的《孫子兵法》全球排名二百二十二名;軍事戰略類第一名,亞洲歷史第一名,東方哲學第一名!
然而,四百年前,承平日久,不修武備的李氏朝鮮早已將《孫子兵法》中「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這些關係到國家的存亡之言拋擲九霄雲外,國防體系在日軍的迅猛攻擊下土崩瓦解。
1592年5月12日,在名護屋城坐鎮的豐臣秀吉,獲悉小西行長已攻佔朝鮮國都漢城,遂大喜,當即擬定《豐太閤三國處置大早計》,任命了一系列對未來征服之地的統治者,做起來蛇吞象的野望之夢。
《豐太閤三國處置大早計》內云:「擬恭請天皇於後年移都北京,呈獻都城附近十國與皇室,諸公卿亦將予采邑;大唐(明)國之關白以秀次任之。日本關白一職,可從大和國中納言(豐臣秀保)、備前國宰相(宇喜多秀家)二人中擇一委任;日本帝位由皇子(良仁親王)或八條宮親王(智仁親王)繼之。可置岐阜宰相(豐臣秀勝)於高麗,不然則令備前國宰相任之,如是則令丹波國中納言(豐臣秀秋)管理九州等等「。(日本《國史資料集》卷三)
在小西行長的第一番隊進入漢城的當天,日本徵韓軍總大將宇喜多秀家所部第七番隊也在釜山登陸。
而此前,侵朝日軍其他各番隊兵馬也早已陸續登陸,並分頭征討還未被佔領的朝鮮南部各地:福島正則的第五番隊兵鋒直指忠清道;小早川隆景、毛利秀元的第六番隊則開始攻掠慶尚道與全羅道;毛島吉成和島津義弘的第四番隊則揮軍直取江原道;而不久之後總大將宇喜多秀家也率大軍北上漢城,統轄京畿道。
日軍的速勝使豐臣秀吉認為這場戰爭勝利已成定局,他狂妄的認為,用兵二十日已攻陷朝鮮京城,下一步攻入明國的時間也不會為期太久。為此,他令小西行長與加藤清正對朝鮮宣祖遣使誘降或予以捕殺,以減少進攻大明時的阻力。
同時決意親征,命武藏大納言德川家康留守日本,加賀宰相前田利家與左近衛少將蒲生氏鄉各領二萬兵馬為先鋒,秀吉自領六萬主力繼進,將此前充作預備梯隊的十餘萬後備軍盡數投入戰場,掃蕩朝鮮,直入大明。
但豐臣重臣淺野長政(豐臣の族親,從五位下彈正少弼,封邑二十二萬石)聽聞豐臣秀吉荒唐的舉措之後,遂直言進諫。
淺野長政認為:「現在天下初定,創痍未平,國人皆希望休養生息。而殿下出無名之師征伐異域,讓子民曝屍於海外,哭嚎聲聞於曠野。沉重的賦稅導致經濟崩潰。如此情況下您入朝親征,那麼全國六十州的盜賊都會乘機而起,德川公(德川家康)再盡心竭力又怎能應對這種局面?臣恐怕殿下舟師不到釜山,國家社稷已經歸於他人之手。這個明眼人即可看穿的問題,以殿下的睿智,怎麼可能失察呢」?俗話說,」鱉欲食人,反為人所食。我看正是說的殿下您了」。
史記,淺野彈正曰:「顧天下才定,瘡痍未愈,人人希休息無為。而殿下乃興無故之軍,以殘暴異域,使我父子兄弟暴骸骨於海外,哭泣之聲四聞,加之漕轉賦役之相因,所在盡為荒野。當是之時,殿下一舉趾,則六十州之寇賊,雷動風起。雖有德川公,安得鎮定之乎。是其所以願外征爾。臣恐殿下舟師未達釜山。而根本之地。已為他人所據「。鄙語曰,「鱉欲啖人,反啖於人。殿下之謂也「。(《日本外史-豐臣氏》)
這種死諫的方式令豐臣大為惱怒,欲治淺野長政重罪。而恰在此時,日本國內卻發生了梅北一葵の叛亂,深感自責豐臣秀吉遂向淺野長政致歉。
原來,1592年6月14日,島津藩家臣梅北宮內左衛門國兼與田尻但馬守等三百餘人接到豐臣秀吉發出的征韓令。前往九州肥后國加藤清正的領地佐敷城中轉時,因舟船未備,申請入城暫住休整。那知留守佐敷城的加藤清正家臣安田彌右衛門等甚為驕橫,竟以沒有接到熊本方面命令為由予以回絕。
日本內戰時豐臣氏與島津家之間的仇怨就此爆發,在「為薩州報君父子弟之仇」口號下,梅北國兼等人公然揚起叛旗,起兵造反。在原本不滿豐臣的藩士豪族支持下,造反者糾集了數千之眾攻佔了佐敷城。梅北國兼佔據佐敷后,又派東郷甚右衛門與田尻但馬率千餘人駕兵船十二隻,水陸並進攻打八代城。
但是,梅北一葵之亂,僅持續了三四天就被鎮壓下去(一說十五天),梅北國兼、田尻但馬守與東郷甚右衛門等人盡皆戰死。梅北國兼的首級被送到名護屋城在海邊暴晒,殘軀則被埋在佐敷五本松。
史記:「北宮內左衛門國兼與田尻但馬守寢陵加藤主計頭清正之領分肥厚州,攻拔佐敷城,以為屯營。又以田尻但馬守破卻小川。此時肥厚人松浦築前守者運易策,殺但馬守及田尻荒二朗及五郎等壹百人,梅北國兼為境善左衞門及安田彌右衛門所殺。壹說梅北國兼領兵二千,據佐敷花崗山壘,力戦而死也」。「國兼の首傳送名護屋城浜辺暴晒,胴體埋葬於佐敷五本松」。(日《町田氏正統系譜》、《鹿児島県の歴史》)。
因梅北一葵叛亂牽連的島津藩吉田城城主島津歲久(正五位左衛門督)受到豐臣秀吉發出的「歲久征伐令」,遭到兄長島津義久的討伐,最終在日本鹿兒島櫻島吉野台龍ヶ水自刃,從而上演了豐臣治下,藩國大名兄弟自殘的悲劇。而年僅十二歲的肥厚國北部大名阿蘇惟光(阿蘇氏第22代領主,阿蘇神社大宮司)亦因「梅北一揆」兵變,被懷疑與島津歲久及梅北國兼等人勾結,在花崗山被斬首。
在梅北國兼舉兵造反,給窮兵黷武的豐臣秀吉以當頭棒喝之時。關東常陸(茨城縣)的農民也拒納軍糧,使正欲渡海作戰的該國大名佐竹義宣所部處於「奄奄待斃」狀態。這昭示著,在巨大的戰爭消耗下,豐臣秀吉的統治開始出現波動,日本各地不時發生騷亂,征韓軍也開始出現了逃兵。而在日本戰國時期就與豐臣家懷有宿怨,編入加藤軍中的岡本越後守清藏更是帶領二百部眾直接投奔朝鮮。
佔領漢城的日軍在殘殺劫掠之後,為維持其有效統治,開始執行招撫手段,加藤清正家臣齋藤與三右衞門立本將豐臣秀吉的招安書,張懸於京畿各地。
「邇來朝鮮政苛吏煩,四民失其所,予雖不敏,將布善政於境內,救民生於塗炭。文武官僚先服者,隨器授職,後者罰莫赦。如其農商速還舊居,各修其業」。
「大王已逃城中,朝鮮今屬日本,故命使價要治各道國士及村民。服日本,猶服前代者,豈有異論乎?然莫散在。今郡縣官倉之米穀、玉帛、絲麻等好矣。且某牧主、某縣監,百姓男女,亦不去某處。而請事使價思旃「。
天正壬辰日,豐臣秀吉、行貞吉成等。寄兩道吏、戶、禮、刑、工、伯等。
躲避戰亂,卻故土難離的朝鮮庶民在日方的招撫下,紛紛返回家園,漢城在日軍的軍管之下,似乎恢復了原有的生活狀態。(「士民奔避者。未久還集。坊里市肆。依舊塡滿。與賊相雜。販賣交易。賊多出精勇。緊守四門。而我民之帶賊帖者。不禁出入。於是服役受帖。無敢違逆「。)
然而好景不長,年輕的總大將宇喜多秀嘉將大本營設在朝鮮太廟當中,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日軍進駐不久后,就不斷發生士卒暴斃的事件。宇喜多秀嘉驚怒之下燒毀了朝鮮人心中的宗廟殿堂,此種羞辱之舉,令朝鮮大眾憤恨難平。(「堂堂寢廟,豕蛇穴之。赫赫神京,禾黍生之。在天之靈,監臨於茲。磔妖誅丑,不留晷時。凶焰斯虐,爰焚爰毀。痛結神人,為百世恥「。)